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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两个月,这张在信箱里落满了灰的明信片终于重见天日。
殷妙的指尖停留在路德维希凌厉的花体签名上,想起他当时手足无措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想笑。
笑着笑着,上扬的嘴角又耷拉下来。
收到明信片的第二天,殷妙在书店遇到了马修。
马修似乎有话要说,放下手里的书籍就向她走来:“请问,你是和路德维希吵架了吗?”
殷妙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马修一直以为她是路德维希的女朋友,可事实上他们根本没在一起过。
她的沉默被当成了默认。
马修神情严肃:“我希望你们赶紧和好,不要影响我们小
组的学期报告,因为路德维希最近糟糕的心情,我们的进度被严重拖慢,其他人的表现也变得差劲,这已经威胁到我取得1.0的成绩。”
德国实行1-5分的绩点成绩,数字越小表现越好,马修口中的1.0分换算后相当于国内95分以上。
这……这就是学霸的世界吗?
殷妙无力地辩解:“抱歉,我恐怕帮不了你,我不是他的女朋友,他不会见我,更不会听我的。”
马修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你没必要向我撒谎,他明明只收了你的礼物。”
殷妙一愣:“礼物?”
马修像小学生侦探一样推了推眼镜,鼻梁上的雀斑微动。
“八音盒,是你送他的吧?最近路德维希只有在听那个的时候情绪才算正常,当然,我曾经建议过把它放到小组讨论的桌子中心,以成功推进报告进度,但是被他拒绝了。”
殷妙的神色重归落寞:“那个不是我送的,是他自己买的。”
马修思维清晰地反驳:“你是说,他当时请了一下午假,连夜赶路回来就是为了给自己买个八音盒?路德维希和八音盒?这个笑话听上去并不好笑。”
马修斩钉截铁地得出结论:“而且我曾经问过他,他亲口承认是你送的。”
殷妙的呼吸一窒。
原来那天晚上,路德维希是连夜赶回来的吗?
所以根本就不是什么“参加活动顺路买的”,他分明就是专程为了她才跑去福森的。
她心里又酸又涩,穷途末路的绝望和柳暗花明的希望相互交织,混乱的思绪浪潮般席卷而来。
那他为什么拒绝她?为什么刻意疏远,冷眼相待?
一道灵光闪过,路德维希对她……好像并非无动于衷。
殷妙想通关键,心情激动地向马修道谢:“谢谢你马修!你真是个好人!”
马修再次推了推镜片,面带疑惑地重复:“好人?”
*
十二月的冬夜总是降临得很早。
路德维希收拾完行李,轻装简行地坐上驾驶座。
他打开导航系统,安静地思考了一会,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往何处。
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前路未知。
算了,随便开吧。
引擎发动,车身慢慢驶下公寓的坡道。
刚转过路口,他就看到前面墙
角蹲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刺眼的车灯打在脸上,顶着寒风瑟瑟发抖的殷妙猛地抬起头。
看清楚车牌号后,她僵硬地站了起来,拖着笨重的行李箱挡在路中央。
路德维希缓缓踩下刹车,静谧的夜色下,两人隔着挡风玻璃沉默对视。
殷妙抿着嘴唇寸步不让,甚至试探性地往车头迈出一小步。
路德维希和她僵持良久,最终推开车门,走到她面前。
“你在做什么?”他平静地问。
“路德维希,你要去哪?”殷妙强装镇定,不问反答。
路德维希沉沉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殷妙慌乱地转开视线,自顾自地推测:“你开着车,是要去度假吗?是往北边走,还是往南去慕尼黑,噢你应该是要去法兰克福中转吧,正好我也一起……”
“殷妙,”路德维希打断她,“我想一个人度过假期。”
殷妙讷讷地张了好几次口,攥着行李箱的指关节用力到泛白。
她勉强撑出笑脸:“我知道,我知道的路德维希,我知道你拒绝我了,但是你看,我们好歹同学一场,反正我也要去法兰克福,你就让我搭个顺风车吧。”
没等他回答,她就提溜着行李箱跑到了车后:“我保证到了法兰克福就下车。”
路德维希看着她的动作,站着没动。
殷妙可怜兮兮地拍了拍行李箱:“你想想啊,如果你不同意载我的话,我就得靠两条腿拖着那么大的箱子走过去,天气这么冷,说不定还会下雪呢!”
他知道她在撒谎。
法兰克福是交通枢纽,她可以坐火车坐大巴搭乘任何一种交通工具到达,绝对不会傻到走着去。
但听到她描绘的凄惨画面,望着她脸上倔强的神情,路德维希还是没缘由地心软了。
“嘀——”后备箱打开。
殷妙借着放行李的遮挡,缓缓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车辆重新发动的时候,副驾驶已经多出了一个人影。
殷妙兴高采烈地系上安全带:“走咯,去法兰克福!”
路德维希关掉导航,顺着指向“法兰克福”的路牌方向拐弯。
慢悠悠地开出小镇后,他们汇入一条宽阔的高速公路。
路德维希一脚油门下去,转速表指针
瞬间落到了底。
性能优良的德系汽车发出低沉的轰鸣,如坠落的流星般风驰电掣而去。
殷妙被这突然的速度与激情吓了一条,慌乱地拽住车顶的扶手:“路路路……你开慢点呀。”
路德维希淡淡解释:“这里不限速。”
殷妙心里嘶吼:我知道德国很多高速都不限速,但你也不能为了早点摆脱我就开得这么快吧?
她结结巴巴地劝说:“路德维希,你、你看没看过《流浪地球》这部小说啊?没看过?没看过我也可以给你讲,里面有句话我们每个华国人都会背,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路德维希的回答一针见血:“你是不是害怕?
殷妙含着眼泪摇头:“不不不我不害怕我一点都不怕呜呜……”
她不害怕,她连俄罗斯航空都敢坐,她怎么会害怕呢?
路德维希被她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稍加思量后还是松开油门,把速度降了下来。
殷妙捂着胸口,长长地舒了口气。
路德维希征求她的意见:“这样可以吗?不能再慢了,开慢了更危险。”
殷妙还没理解“开慢了更危险”是什么意思,从他们身后就接连超过好几辆车,每辆都不满地按着喇叭,甚至还有暴躁的司机直接比出了中指。
路德维希:“你看。”
殷妙:“……”好可怕。
一个小时后,法兰克福到了。
路德维希找了个地方暂时停车,侧过头问她:“你要去哪?”
殷妙被问住了。
鬼才知道她要去哪,她打定主意要跟着路德维希,他去哪她就去哪,刚刚情况着急,所以才随口胡诌了一个地方,谁知道这一根筋的家伙还真把她送来了法兰克福。
她装模作样地掏出手机:“哦,我看看啊,我要去哪来着……”
路德维希眼睁睁地看她拖拉地打开附近地图,在上面戳来戳去,掉线许久的智商终于归来。
这家伙根本就没有目的地,他刚刚竟然被她给忽悠了。
他心里叹了口气,低头发起消息。
殷妙瞎鼓捣半天,干巴巴地交代实情:“那个……我好像忘记我要去哪了。”
路德维希“你继续编”地瞥了她一眼。
尴尬的气氛在车里蔓延。
殷妙虚情假
意地试探:“要不你先忙你的去,反正我已经到地方了。”
她慢吞吞地打开一半车门:“那,再见?”
路德维希没有挽留。
她又慢吞吞地伸出半只脚丫:“我真的走了?”
路德维希还是没反应。
殷妙两条小腿都伸了出去,屁股却还牢牢地黏在座位上:“我真的真的要走了噢!”
路德维希低头按着手机,专心地敲键盘打字。
殷妙双眸黯淡,失望地吸了吸鼻子,整个人跳下车后,轻轻合上车门。
“城堡,你想去吗?”
身后突然传来路德维希的邀请。
他的嗓音很低,仿佛只是一次飘渺的试探,并没有指望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