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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担心他吗, 他是个打猎的好手, 在这方面, 能比得过他的人也屈指可数了。”皇后笑着安抚她说。
梅幼舒微微点头, 事实上她并非是为了君楚瑾而担忧,只是觉得自己与这样的环境格格不入而感到拘谨而已。
这厢徐太后坐在帐子里,投过婢女打起的帘子隐约看到了皇后身边的女子。
她扭过头来,说:“皇后身边突然多出来的女子是谁家的,哀家从前怎么没有见过?”
王若筠替她奉了茶,想到上回对方说的话,也觉得有些羞于启齿。
荆嬷嬷见状,便说:“方才珩王才来拜见过,想来她是珩王府的亲眷了。”
太后微微抬起眸子,却看向了王若筠,见对方抬不起头来,便呵斥了一声,“你瞧你可还有个体统的样子?”
王若筠肩头一颤,这才抬起头来,有些委屈地看向徐太后。
“一个玩意儿而已,也值得你这样计较。”徐太后往右边牡丹雕花紫檀扶手靠去,眼皮又垂下,说:“只是珩王确实过分了,这样正式的场合,带着一个不入流的过来,是有些忘了礼数。”
“姑婆,你只管放心,我必然不会再与那个女子计较,也绝不会与她说话的。”王若筠低声说道,只盼着徐太后能给她个好脸色。
“难道你往后到了珩王府也不与她说话了?”徐太后觑了她一眼,说:“你只管做出大方样子,现在她是妾,你是贵女,往后她是妾,你是主母,她什么时候都要看你的脸色,你何须特意去避她。”
王若筠又被她说得红了脸。
太后挥了挥手,说:“去给皇后请安吧,她以往待你也是不差的。”
“那个妾嚣张过了于你往后确实不利,你稍作敲打,亦是无伤大雅。”
王若筠听懂她话中的意思,便朝她行了礼,这才转身出了帐子去。
她身边跟着荆嬷嬷,等到了皇后跟前的时候,皇后还特意起身,朝荆嬷嬷问了问太后的情形。
“太后她老人家是不想出来的,只是陪着圣上凑个趣罢了。”这话意思已然明了,太后她老人家今日就呆在帐子了,不打算出来走动了。
皇后微松了口气,只将王若筠牵到身边来,说:“这些日子太后那边也辛苦你多陪伴了。”
王若筠道:“娘娘说的这话筠儿担待不起,姑婆怎么说也是自家的老祖宗,便是作为一个后辈,也是筠儿该尽的孝道。”
皇后微微一笑,说:“我向来都是知道你的,你总是知礼数的。”
王若筠抬眸这时才看向了梅幼舒,道:“想必这就是珩王殿下府中的梅妹妹吧?”
梅幼舒见她看过来,彼此互相点了点头,却见王若筠又让丫鬟拿来一个镯子送到她面前来。
“我见这位妹妹便喜欢得很,想送她个礼物,求个交好,也是无碍的吧?”王若筠搂着皇后的手臂,带着几分娇气的意味。
皇后心中亦是清明,知道太后的打算,也知道梅幼舒再怎么得珩王的喜爱,终究不是珩王府的女主人。
此刻若是她全了梅幼舒的面子,只会让对方以后的日子更加难熬罢了。
她亲昵地点了点王若筠的鼻子,笑说:“能得了你的礼物,那是她的福分。”
显然皇后也早默认了王若筠会成为日后珩王妃的可能性极大,这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梅幼舒见丫鬟将东西送来,心中一时忐忑,抬眸正对上了那位矜贵女子,对方看着她,面上是温和得体的笑意,可眼底的那份疏淡冷漠,竟隐隐有些熟悉。
那种上位者将弱者视作泥土一般的眼神,竟与君楚瑾最初看梅幼舒的目光如出一辙。
这种含糊的感觉梅幼舒说不清楚,但常年见惯了主子们的宫婢自是明白这位王姑娘与君楚瑾本质上是同一种人。
或者说,他们本就是来自同一阶层的人,身上都自带着旁人企及不来的天生高贵。
“我听闻他们都去猎虎了,也不知有没有危险?”王若筠有些担忧道。
皇后说:“他们早就将那山中的虎穴寻摸清楚了,圣上当下不过是带着一些亲信一同前去见识,四下还跟着侍卫,不会有碍的。”
“那余下的人岂不都只能射些鹿崽子了?”王若筠抿唇笑说。
皇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为何是鹿崽子?”
王若筠道:“那些鹿崽子往往都是有鹿母亲跟在身边的,若是小鹿崽子被一箭射中了,那母亲必然也会飞奔而来,不会只顾着自己逃生去的,到时候这母亲与孩子,不都成了他人的猎物了?”
皇后听了这话只皱了皱眉,说:“可怜天下父母心……”
王若筠道:“是啊,只可惜那鹿生来只能是个柔弱可欺的鹿,生下来的小鹿,得不到强大的庇护,也就只能任人欺凌了,只怕它恨不得成为龙凤之子,可是被它母亲生下了又能怎样选择呢……但这世道弱肉强食,这一切也是应当的。”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背,说:“你的见解倒也是独特。”
王若筠笑而不语,只端起茶水轻抿了一口。
听到王若筠这番话的人又岂止是皇后一人。
梅幼舒初时并不在意,只是越往后听,就越感到心惊。
直到王若筠借故离开,皇后才颇为歉意地将她叫到跟前来了。
“你方才也见过那位王姑娘了吧?”皇后说道。
梅幼舒微微颔首,却听皇后对她道:“她是太后一早就看中的人选,太后很早以前就想将她许给珩王。”
梅幼舒心中却是沉甸甸的,单为自己方才听到的那一番话。
皇后见她不说话,又说:“你是个乖巧的孩子,该一早做好准备,往后的王妃,即便不是她,也都是如她一般的贵女,你,明白了吗?”
梅幼舒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座位上的。
只等君楚瑾回来时候,将她牵走。
“怎么这般不高兴,方才我是陪圣上去了,这会儿能走开来,便立马找你来了。”君楚瑾捏了捏她发凉的手,只握在掌心里摩挲了几下,只以为小姑娘等得无聊了。
梅幼舒被他带上马背,去往林深处,梅幼舒被颠簸地有些眼花,只紧紧搂着他说:“您要带我去哪里?”
君楚瑾扯过身上的披风将她裹住,“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只等他将马停下来,梅幼舒抬起头看去,只瞧见四周一片树木与矮灌,一时也分不清方向。
“方才圣上带人猎了一窝老虎,却不是那些吃人的老虎,我绕到这山后来,才知道这里还有老虎,那虎齿上还挂着血迹和衣服碎片,显然才是那吃人的罪魁祸首。”
“圣上说了,这回还能猎得老虎的人,可以得到个奖赏,待我猎了它之后,便向圣上为你求个体面,叫你做个侧妃如何?”
梅幼舒先前一直都只是个妾,实际上却只是个没名没分的身份。
而成为侧妃却不同了,直白的说,以从前她的身份,死了以后,都未必能在皇室里有个名姓留下。
可作为君楚瑾的侧妃则不同,只要有君楚瑾的名字在,她的名字就会永远陪着他,是要记入族谱的身份。
小姑娘并没有如他预期想得那般高兴,她只是恹恹不乐的样子,君楚瑾只当她不信,便带着她往自己早前就已经摸透的地方过去。
等梅幼舒见着活生生老虎的时候,又是惊奇又是害怕,却见他射死了那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大老虎后,又从那老虎背后跑出来一只小老虎来。
梅幼舒还未开口,他的箭便疾飞而出,将那小老虎也钉死在了地上。
“您……您为何要打死它……”
小姑娘睁着眼,只看着那大老虎目光看着小老虎,眼中尽是悲凉。
君楚瑾猜到她会不忍心,便安抚她道:“我知道你是个心软的,可被它吃掉的人又何其无辜,况且这世上本就弱肉强食,你心疼它孩子的时候,谁又会心疼那些被它吃下的小兔小鹿,既然它们没有能力活在这个世上,就该早些投胎转世,对不对?”
小姑娘望着他,脸上却失去了血色,微微发白。
是么?
她原先还以为自己再怎么没用也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
她却从没有想过,往后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孩子,也许会是这个世上最可怜的孩子。
第62章
“你是怎么了, 你若是觉得不舒服,那我待会儿叫人将它们埋了。”君楚瑾说道。
梅幼舒摇了摇头,说:“我只是觉得您说得话很是耳熟, 方才……也有人这样说过……”
君楚瑾来了几分兴趣,问她:“是么,你是听谁说的?”
梅幼舒低声说:“是王姑娘,皇后娘娘说, 王姑娘以后也许会成为珩王妃, 她与您的想法又这样的像, 也许这会是一桩极好的姻缘。”
君楚瑾道:“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你无须想太多, 她一个女子的想法与我何干?”
梅幼舒靠在他身上,只觉得自己手脚都没什么力气了。
“是不是有人还与你说了别的?”君楚瑾摸了摸她的额头, 觉得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 一时又多了几分担忧。
小姑娘有多娇弱他是清楚的, 就像个瓷娃娃似的, 哪里需要旁人欺负, 只消动动手指推她一把,她就自己把自己摔得粉碎了。
“我觉得太累了, 想先回珩王府行吗?”
小姑娘破天荒地提出了这样一个任性的要求。
按理说圣上这般高兴, 至少也会留个两三天再走, 而梅幼舒又在皇后面前露过了脸, 突然无缘无故离开, 倒有些失礼了。
而以小姑娘的性子, 别说没生病了,就是生病了,也绝不会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一向都是乖巧的,从不愿意给人添麻烦。
君楚瑾道:“我让微珀送你回去吧。”
梅幼舒点了点头。
待她走后,君楚瑾却叫来微珀,问她道:“你知道今日谁与她说过话了?”
微珀想了想说:“我站得远了一些,但也能知道个大概。”
在她的角度看来,中途无非就是王若筠让人给了小姑娘一个玉镯子。
君楚瑾听罢说:“我知道了,待你回去后也备一份礼回给王家。”
“只怕这样不妥吧。”微珀不赞成道。
君楚瑾道:“既然东西已经收下了,珩王府自然也是明白礼尚往来的道理的。”
他可不是个傻子。
送人礼物自有送人礼物的一番态度与做法,而那王若筠从头到尾的做派仅是为了敲打着小姑娘。
她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下又以那么高的姿态让丫鬟将东西递给小姑娘,其中意味自是不言而喻。
微珀心中亦是了然,见他决定了,也就应下这事。
只说后来王若筠收到了一支前朝皇室中名贵金钗时,她当场便气红了脸。
这是个什么意思她便是再想装傻也不成了。
换句话说,她当众让丫鬟拿了玉镯送给梅幼舒,为的就是要包括梅幼舒以内的所有人都明白,她梅幼舒就算是坐着,于王家的人而言也不过是个下人,是个该欢天喜地捧着未来珩王妃赏赐的不入流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