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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你说,我中学暗恋的那个男生,上次去开同学会,哎呦喂,那简直叫一个惨不忍睹哦,大腹便便,满脸肥肉,整一个中年油腻大叔既视感。”
“事实证明,再帅的帅哥,不注重保养最后都会变成油腻大叔。最典型的例子,我读书那会儿,隔壁班有个帅哥,身后一大批追随者,结果咧,我上次无意间点开同学和他的合照,差点把我撅过去,除了白一点,和以前没有半毛钱关系。”
……
长期在战地工作,对飞机的轰鸣有着条件反射般的警觉,季秋的这一觉睡得并不熟,来自前排细碎兴奋的说话声,虫子似的钻进耳朵里。
刚刚结束的为期一个多月的南国专访于年前就开始筹备了。当时季秋还在休假,本打算休完假就随记者团去前线报道战事,因同事小照临时去不了,加上季秋之前有过去南国访谈的经验,就安排她前往。
除了比战地报道安全些,在南国的工作一点儿没有多少轻松,那边行程一结束,上了飞机,季秋拉上眼罩睡得不省人事。
前排两个女生的讨论还在继续,且有越聊越兴奋之势,话语中的信息和词语戳到了某个开关,那些好久不见,忙于工作无暇触碰的记忆,在人处于朦胧状态,从松懈的理智处寻找到缺口,慢慢涌了出来。
似醒非醒之际,她忽然想到了路时予,时间过得真快,和他已经十年未曾见过了。
不知他是否还和当初一样。
很快,脑海中跳出一个念头,说不定,他也已经成为了啤酒肚大叔中的某一员了。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
耳边的说话声渐渐消散,飞机的轰鸣声异样清晰,季秋睡不着了,拉下眼罩,旁边的同事林莉从资料里抬起头,“醒了?”
“嗯。”季秋揉了揉太阳穴,让眼睛适应光线,坐了会儿回神,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旋紧盖子的同时瞥向手表,还有几个小时才能落地。
她打拉开舷窗的帘子,朝外望去。
黑漆漆的夜空,城市被繁华的灯光交织着,如同一张纵横交错造价昂贵的黄金棋盘。
看了会儿,季秋拉上帘子,从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开始了工作。
几个小时以后,飞机抵达申城机场。
过了海关,拿上行李,其他人都坐上了单位的派车回去加班,季秋和他们一一告别,转身去出租车通道打车回家。
季秋大学毕业去了申城电视台工作,当时正逢电视台大量扩增战地新闻站,需要派遣常驻战地工作者,刚好季秋大学期间修过俄语和阿拉伯语,年轻人的热血和冲劲,不肯放过这次锻炼的机会,主动请缨去往战地伽区,跟着几个前辈腥风血雨枪林弹雨中,几次出生入死才走到了今天。
从21岁到26岁,季秋从初出茅庐的新人到拥有丰富作战经验的“老人”,这五六年,恍然像是过了一生那么漫长。
她租住在静安的一处公寓,和学姐夏灵合租。季秋和夏灵同单位不同部门,两个常年在外跑的人每次回来都见不了面,有时候忙起来几天不看信息,贴在冰箱上的便利条是两人特有的联系方式。
季秋回到住处,开门开灯。
换了拖鞋,走进厨房扯下冰箱上夏灵留下的字条,冰箱里有鸡蛋和速食,是上周买的,夏灵要下个月才回来。
下个月……她还回不来估计。季秋叹了声气,把字条贴回去,拉开冰箱门,用里面的食材简单做了一顿晚餐。
季秋吃完饭之后开始收拾行李,去艾国的机票只有凌晨两点这么一班,她得赶上这趟机。
正好时差没倒过来,季秋今晚不准备睡了。
伽区所在的X国时局动荡,所有航班都停了,只能绕到东边的一个国家非亚,再从非亚首都坐飞机到当地的港口,当地政府会在规定的时间派车接她。
但国内没有直达非亚的航班,中间要周转两次才能到达。
长期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工作,使她养成了极低的物质需求。几乎没有时间逛商场买衣服,只有两三套正式场合穿的职业装,和任何时候都不会过时的旗袍。
简单的几件衣服和生活用品之外,其余的就是摄像机三脚架编辑机,还有通讯设备。
这台摄像机单位刚发不久。每次出去一趟就会被炸掉一只,一般情况下季秋会多带一台以备不测,希望这台摄像机能扛久一点。
整理完,季秋结束掉飞机上没有完成的工作,把几个文件压缩打包好发回台里。和网约车司机联系好过来接她的时间之后,她把客厅厨房这些公共区域打扫干净,打包好厨余垃圾,去楼下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东西顺便扔垃圾。
买了几袋速食放进冰箱,免得下次夏灵深更半夜回家什么吃的都没有,然后把写好的字条贴在冰箱上。
算上司机开车到她这里的时间,季秋在一点左右到达机场。
办完证件和行李托运,肚子已经有点饿了,吃了点东西回到候机室却等到航班晚点的消息。
几经波折终于抵达非亚首都机场。
一下飞机,季秋戴着口罩,推着满车的行李设备到售票口购票。
非亚人口不多,土地面积相当于国内一个大省,受周边国家战争影响,经济萧条不少,从机场稀稀落落的人流也能看出来一二。
没过多久,轮到季秋,她对售票员说道:“你好,一张去卡里尼机场的票。”
“不好意思,”售票员抱歉地摊了摊手,“这个航班已经取消了。”
季秋在原地怔了怔,以为听错了,再次确认,得到肯定答复。
在这样的战乱环境下,任何突发状况都有可能,季秋早已有心理准备。这边的交通不似国内那么发达,眼下还有一个选择就是乘坐大巴。
汽车站距离这里还有相当远。她这一车的行李,光是设备就已经很重了,别说搬运费事,在热带沙漠气候炎热的气温下多走一米都够呛。
时间不等人,在这里随时可能出现别的意外,她之前有在某地滞留长达两周的经历,她得赶在规定的时间内到达。
最后,季秋决定寻求帮助。
推着行李车,走出机场售票大厅,到旁边的一幢单独的小楼找工作人员。这几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在听完季秋的问题之后,几个人叽哩哇啦用当地土语交流了一番,其中一个高一点的对季秋说道,可以带她上楼问问领导。
季秋把行李车放在那里托他们保管,这一车的东西她没有力气在不借助电梯的情况下搬运到楼上。
刚才和她说话的那位高个小伙子热情地带她到了三楼一个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只有一个魁梧高壮蓄着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看起来不苟言笑的样子。高个小伙用阿拉伯语沟通完之后把季秋留在那里就走了。
中年男人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示意季秋坐下,“你好,我叫麦克尼,是这里的负责人。”
“你好,麦克尼。”季秋摘下口罩,礼貌道,“你叫我依娜姆就行了。”
两人打完招呼,麦克尼对季秋独自前往伽区表示好奇,季秋向他说明自己是一名记者,并说明了遇到的麻烦。
麦克尼表达了赞许,表示会尽可能帮助她。
接着他打了几个电话,确定今天的航班取消,“不过,”麦克尼说道,“明天下午三点会有一班,你可以去附近的旅馆住一夜,明天再来,我一定会帮你预先安排。”
季秋摇了摇头,“我必须在今晚八点之前到达港口。”
麦克尼见她态度坚定,锁眉思索了会儿,想起来,“有一个专家团的专机在这里歇脚,正好也要前往卡里尼,如果运气好的话,可以让他们捎带上你。”
季秋心下松了口气。
“不过,”麦克尼犹豫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她,“也可能不会轻易许可。”
季秋看懂了麦克尼的眼神含义。
“但不管怎么样,也是一个希望,我先帮你打电话问问。”麦克尼用宽慰的语气说着,捞起话筒拨打电话。
不过多时,电话通了,麦克尼换上了英语,和那边这样那样交流了一通,不得不说,麦克尼在沟通上很有技巧,这机场负责人名副其实。
挂了电话,他对季秋说:“先坐一会儿,等他们通知。”
“好。”季秋虽然这么说着,脸上表情也放松着,但心里却莫名的紧张着。
麦克尼忙着工作,不时间说几句战争带给他们当地生活的影响,季秋以前也来过这个国家,那时候是来学习和考察,有了这层关系,和麦克尼之间似乎熟络了不少。
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那边同意带上季秋。
季秋重新戴上口罩,跟着麦克尼走出办公室,下楼拿了行李之后前往停机坪。有两个身着制服的军官仔细检查了她的护照,并要求摘下口罩验明身份信息,打开随行物品,一一核对之后才放她上机。
季秋谢过麦克尼,戴上口罩之后登上机舱。
——
一个小时以前,机长接到一个电话,说有一个中国记者因突发状况无法去往伽区,希望能与他们同行。
机长请示了史密斯教授。
“一个中国记者?”史密斯教授停下正讨论的话题。
“是的。”
旁边,倚在沙发上看文件的年轻人稍抬起眼帘,漫不经心问,“叫什么名字?”
“依娜姆。”
史密斯看向年轻人:“路,你认识吗?”
路时予皱了皱眉,“确定是中国人?”
机长如实道:“对方说是中国人。”
史密斯问路时予:“你认为呢?”
路时予是史密斯最得意的学生,只用了不到两年时间就拿到了博士学位,业内高度评价了这位来自中国的物理天才,史密斯更是把他当成了衣钵传承者。
路时予手指在膝盖上轻叩。窗外的阳光映着侧脸,弧线深邃凌厉,半垂着眸看不出情绪。
片刻,他抬起眼,收起了一贯的散漫,笑得不动声色:“老师,你知道我是中国人。”
史密斯了解他的意思。
“OK,”史密斯教授吩咐机长,“查明身份,要真的是记者,顺便就捎上一程,也做了一件好事。”
季秋上了飞机,大致扫了一圈周围:飞机左右两边,右边宽敞,有沙发和西餐桌,桌上放着点心和咖啡,还有各种通讯电子设备,有点类似头等舱;左边分布着五六排整齐的座位,前后间距稍宽。这个专家团队十几个人,坐在右边的位置。
乘务人员领着她在左边后面靠窗的角落坐下。全程,她都一言不发地低头查看资料,口罩始终没有摘下来过。因为座位不多,通道开阔,季秋和那边隔着些许距离,像是自处一个世界,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对她的关注和投射过来的目光。
“路,你看那个女人,一个人去战地,刚才他们说我还不信,这么瘦弱的女人,身边也没有男人保护,看起来好酷,我想认识她。”同行的年轻人当中有一个叫汤普森的,看起来对季秋有着浓厚的兴趣。
路时予侧头看去。
女人戴着口罩,低垂着眉眼认真翻阅着手头的资料。前额的刘海遮挡着眉眼,飞机在云层间穿梭,金色的阳光洒进舷窗,她的半身隐在光芒之中。
看不清长相,却带给了路时予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像是拂开时光的纱幔扑面而来。
仿佛很久远的过去,也有一个人,认真看书的神情和她一样。
同行对她的猜测还在继续着。
这个陌生且勇敢的女人,给这趟平淡的旅途带来了些许热闹。
很快,汤普森在其他两个年轻人的怂恿下,站了起来,走向角落靠窗的位置。
汤普森从路时予身边过去的时候,他抬起头再一次,没忍住地看向了那里。
汤普森一手撑在椅背上,弯下腰,挡住了半数的光芒,对女人说了几句什么,阴影里,他看到了她抬起头,那双坚定却温柔的眼睛,湛亮的出奇。
路时予微敛眸光。随后,将注意力挪回电脑屏幕。
不过一会儿,汤普森失望而归,从他和旁人的对话中听出,女人拒绝了他要联系方式的请求。路时予又一次看向那个女人,她丝毫不被打扰般的低头看着资料。
他的眉心微微皱起,很像,却又不像。可能只是巧合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路时予合上笔记本电脑,揉着太阳穴,感觉有个身影走了过去,顺势看去:是那个叫依娜姆的女人,正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她穿着最简单的T恤牛仔裤,却掩不住气质和好身材,一双平底运动鞋,净身高目测在一米六八到一米七之间。
乘务人员走过来添加咖啡,路时予收回神。飞机轻微颠簸了一下,咖啡震荡,不慎洒在他身上,在淡蓝色的衬衫留下了一个褐色痕迹。
“抱歉,先生。”乘务人员放下杯子,“我陪您去那边清理一下。”
“不用了。”路时予站起来,来到卫生间外面的洗手池,将衣服从扎进的裤腰里抽出,打开水龙头清理着。
旁边发出清脆的一声,卫生间门被人打开。路时予抬头,和里面走出来的女人四目相对。
再次看到她的那双眼睛,路时予动作顿了顿,脑海中快速划过一个画面,却捕捉不到。
季秋停在门口,手还扶在门把上,怔了怔。面前的男人和记忆中某个人的身影重叠起来,可又模糊不堪。
到这一刻季秋才发现,那个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少年,他的面容在记忆中变得不再清晰,任凭努力回忆也想不出来,成年以后的路时予会长成什么样子。
时隔多年,身处异乡,一个和他相似的男人站在了她的面前,季秋才发现,那段过往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慢慢褪去了它本该有的色彩。
而在这之前,她以为,如果哪一天他站在她的面前,她一定能认出他来。
不过几秒之间,她的眼里恢复淡漠,对男人客气地点头致意。
两人视线再次一碰,又如有默契般分开,季秋神色自若地走到他身边打开水龙头洗手。
两人并列沉默地做着各自的事情,只有水声在他们之间轻荡。
季秋余光扫到他正在处理被弄脏的衣服,快弄完了,看到他关上水龙头,以为他要离开时,听到身边的男人冷不丁问道:“中国人?”
他用的是中文。
淡淡的,低沉,标准京腔,音调底色是一股熟悉的慵懒,扑面而来。
和京腔的那种慵懒感不同,路时予说话时候那种特有的矜贵和疏离感,他也有,模仿不来的气质。
怎么会这么像?
难道他真的……?
季秋被跳出来的念头一颤,有两秒钟没有动,回过神来,她低头细致地涂抹着洗手液,碎发落到脸侧,盖住了眼睛,“中国人。”
“你一个人去X国,没有其他人接应?”他似乎对她充满了好奇。
“我一个人。”季秋语气平淡,标准的播音腔。
“不怕危险?”他倚墙垂头望着她。
季秋洗完了手,抽了一张纸巾擦手,抬起头正对上他的视线。
像是跨越时空无声的对视,那种要命的熟悉感在这个狭窄的空间如潮水般无孔不入,压迫感十足。
就在她错开目光准备走,进来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笑嘻嘻和路时予打了声招呼,“路,我以为你去哪儿了呢,原来在这里。”
他暧昧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荡,推开男厕所走了进去。
路。
季秋听得清清楚楚。
那年高考填志愿,季秋没有填在燕京,而是留在了家乡的省城——杭市,后来工作去了两百公里之外的申城,始终都留在南方。
那个曾经梦寐向往的燕京市,只是工作时短暂的停顿。
自那年起,再也没有听到过任何有关他的消息,就算曾经有一丝一毫钻进耳朵,也被她有意屏蔽了。
甚至他在哪一年出国的,她也不清楚。
不知道路时予有没有认出她来。
应该不会那么容易。
十年时间物是人非,若不是长久放在心上,谁会有这么好的记忆力。而且她现在比那时清瘦了太多,不少以前的同学见面都认不得她了,更何况还戴着口罩。
确定了这个想法,季秋放下心来,回答刚刚他的问题,“真正危险的应该是当地的人民,这是我的工作,却是他们的生活。”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平静着脸擦身而过。
不管他认没认出她来,这都已经不重要了。这不是能叙旧的场合,她能搭上这顺路飞机已经十足幸运。
路时予侧头望向她越来越远去的背影,内心像是被人轻轻抓了一把,触动,却又有一种什么不一样的感觉流淌着。
他说不清楚。
刚才那个金发碧眼从男厕所出来,听到动静,路时予一瞬收起了表情,对方看向女人的背影,“你和这位女士相识?”
路时予沉默不语。
金发碧眼接着又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路时予不打算解释,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走进了旁边的卫生间。
——
中间长长的过道上,季秋背对着路时予走回座位,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男人看向自己的目光。
她平静地走着,眼睛深处藏着这十年岁月刻下的痕迹,却依然湛亮如初。
不再会像少女时期那般跳跃和紧张,取而代之的是时过境迁的平和。
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来十六岁那年的路时予,直至清晰明朗。
二十六岁现在的他和十六岁时候的他,两个影像慢慢交叠,有重合的部分,也有变化的地方。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五官变得越发深邃硬朗了。
如果说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什么,那应该就是成熟。
那种要人命的成熟魅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在刚刚短暂的相处过程中她就已经体验过了。
她想到那天飞机上听到前排两个女生说的话,口罩后面的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
六岁那年和十六岁那年,中间有十年。十六岁那年和二十六岁这年,中间隔着一生。
浮沉半世,他的眉眼依旧亮如星辰,并没有变成油腻中年大叔队伍中的一位,气质清爽出众,身形挺拔如松,还是当初的那个少年。
这一天是2018年8月19日,距离他们在南中操场许下的十年之约,刚好整十年。
她想,这如果是故事的结局,也应该很好。
别来无恙,路时予,茫茫人海中还有缘相遇。
从此你往西,我往东,山海迢迢,不回头永远不相逢。
注:“六岁那年和十六岁那年,中间有十年。十六岁那年和二十六岁这年,中间隔着一生。”——引自网络。
文中涉及国家、地名以及人物都为虚构,一切以剧情发展为目的,经不起推敲,感谢。
作者有话要说:路时予有没有认出来,大家可以猜一下。
这个楔子有读者可能看过了,本来是放在本文开头的,怕一开始出来很多人看不懂,就放到这里作为都市的楔子了。
我写存稿顺序也是写完校园,再写这个楔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