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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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上还有一堆陈旧的伤痕，结痂的地方被新的鞭痕抽裂，与一些狰狞的疤痕凑在一起。这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放在一起，让纪灵都怀疑烈是怎么能成功活到现在的。

纪灵觉得要是换上她自己的小身板，光是一层鞭伤都能够她死个十次了。

从这里看，别的不说，这个奴隶的身体素质还其实是不错的啊。

纪灵思忖着，弯腰又从自己的竹筐里面将仅剩的一点清凉草给拿出来，然后放在手心里用力揉烂。

余光中，烈的身体在寒风中微微颤抖起来。

纪灵这才注意到烈一直站在离火堆很远的地方。

她的手上拿着清凉草，只能开口说：“过来坐到我边上。”

一个人冷了，让他过来取暖，这个逻辑在纪灵的眼里十分简单，但是对于烈来说，他却又一次感觉到了纪灵的奇怪之处。

这种奇怪是昨天他第一眼看见纪灵的时候就发觉到的。

他来过物资大会有三次左右，从来没有见过一个非奴隶的女人出现在这里。结果纪灵不仅出现得突兀，连行动都十分不合常理。

烈完全没有想到纪灵会给自己清凉草。他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但是从纪灵的语言里可以判断出这是一种药草。

纪灵当时说的每一个字烈都能听得懂，可是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却组成了他这辈子第一次听过的一句话。

一个自由人对他展现了怜悯与仁慈。

如果这还不算什么，那么真的撼动了烈的是纪灵折返回来以后，竟然选择救下在奴隶主鞭下的他。

烈清楚奴隶主的脾气，所以更加清楚那是一种多么危险的行为，可纪灵为了他选择了冒险。

作为一个奴隶，被贩卖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烈已经辗转经过了好几个奴隶主，但这是第一次，被像动物一样养大的烈感觉到了世界的善意，这股热流涌动下冲击到心房的情绪让人头晕目眩。烈在那一瞬间甚至想好如果纪灵有危险，那么他会付出生命去反抗奴隶主。

奴隶主沉默的那几瞬里，烈已经做好了从背后偷袭奴隶主的准备，他的肌肉紧绷，连喘息都重了起来，但幸好一切没有出差错，现在他有了一个新主人。

即便烈不清楚自己后面会遭到怎么样的对待，或者这是不是一时的善意，他都已经从心底里将纪灵当作自己愿意为之赴汤蹈火的主人。

烈顺着纪灵的话在火堆旁边坐了下来，一股暖意瞬间包裹住了他。

纪灵不知道烈的所思所想，她只慢慢搓着清凉草，同时想到家里的闪电和小山，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了。

出门之前她是为闪电换过一次草药的，也在家里留了一些清凉草，不过不知道他们自己换药顺利不顺利，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上热食。

等将清凉草搓出汁液并顺着纪灵的手腕流了一点以后，纪灵感受到凉意才回过神来将清凉草的汁水滴在了烈的伤口上。

清凉草有一定的刺激性，滴在新鲜伤口上会有不小的痛感，纪灵低声提醒烈：“会有一点疼。”

烈点头，并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他的主人要为他处理伤口，甚至在意他的疼痛。

如果这不像是一个美梦，烈不知道什么才算是美梦了。

同样的举动纪灵觉得没什么，却足以让烈将她奉上神坛。

处理好烈的伤口，纪灵又从自己的竹筐里面摸出那两块品质普通的兽皮，又拿出骨针，在穿针引线做了一点简单的缝制以后，将兽皮做成了可以固定在烈身上的样子。

而从烈身上脱下来的那点兽皮纪灵也没有浪费，她用石刀将之切成了两块，用草绳作为辅助将之捆在了烈的脚上，这就当是一双简陋的鞋子。

做完这一切，纪灵长舒一口气，再从上到下打量了烈一眼。身上有了御寒的皮毛，脚上有了鞋子，伤口上有清凉草的汁液，差不多算是成了。

物资交换之行进行到现在，虽然多了一个计划外的奴隶，但纪灵还算满意，也让她真正对适应这个世界有了信心。

第24章

物资交换会基本在这天晚上结束了。第二天天亮以后，小部落没有长期赶路的条件， 基本都会离开， 只有几个大部落还会多停留几天。

部落里的男人们都起码换到了足够支撑半年的盐， 生活还是能够继续下去的。

而这一切归功于谁， 大家都很清楚。要是说之前众人对纪灵还有些负面的看法，这会儿却基本是消失殆尽了。因为不管怎么说， 纪灵在闪电受伤以后扛起了担子， 将饱果粉的做法告诉了部落里面的其他人，甚至在现在交换物资的时候推了一把力，让他们都能换到粗盐。

之前那个在部落里流传开却在大部分时间里面被当作笑料的传言也被人重新记了起来， 纪灵见过太阳神，她所会的东西都是太阳神教给她的。

这是纪灵忽悠人的借口， 可是这会儿却让其他人越想越真。

要不然怎么解释灵的性情大变？要不然怎么解释灵会做这么多东西？

而把一切归于太阳神， 大虎他们就觉得合情合理了。并且大虎他们觉得，见过太阳神一定是纪灵的谦辞， 太阳神怎么会随随便便现身见她？除非纪灵是神使。

这个可能性一被提出来就得到了所有人的首肯， 你一言我一语的将自己发现的纪灵的转变找出来， 全都当作了她是神使的证据。

“我时常看见灵早上起来时灵用树枝戳压， 还喝了水又吐。”

“灵一天吃三次，太阳刚出来的时候一次， 太阳在正当空的时候一次， 太阳落下时一次。”

“灵喝水都要煮了喝。”

“果然！”

这些平常在其他人眼里都算得上古怪的事情，这会儿一点点都被挖了出来，还让众人有了要效仿的决心， 毕竟神使是不可能有错的，他们这些凡人必须跟紧神使的脚步。

纪灵根本不知道一群外出换盐回来的人在路上聊闲天的功夫，在心里已经将她给当作了神使了，她被动地走上了神棍之路。

折腾一上午，也到了吃饭的点。

早上的时候匆匆忙忙基本没有吃东西，纪灵也饿了有一会儿了。

现在手上的东西不多，但是做一顿饭还是足够的。

她用石刀割了一块刚买回来的肉，辛苦了这么久终于能放松一下了，纪灵不打算亏待自己。算上烈的份，她割了差不多两斤肉下来，有肥有瘦。

然后她拿着瓦罐起身准备去溪水边取水加洗肉。

烈见她起身，立刻也跟着站了起来，并且想要拿过纪灵手上的瓦罐去帮她取水：“请让我去。”

家里有奴隶的人基本是不会自己去做打水一类的粗活的，这是烈的考虑。但纪灵的考虑则一来是习惯成自然，她长这么大经历两辈子还没有说用过奴隶呢，二来则是也考虑到烈现在身上有伤，伤患还是多休息来得好。

因此在烈想要拿过她手上的瓦罐时，纪灵抬起手躲过他的动作，“你坐着。”

她言简意赅，说完以后转身就走，让烈留下来烤火。

烈愣住，他转头看向部落里的其他几个男人，对于纪灵的举动也没有表现出多少诧异，似乎这还是很普通的事情。

无法琢磨主人的心思，这让烈有些不安与无措。

而其实部落里的其他人对此之所以没有诧异，纯粹是因为穷惯了加见识少，别说他们了，纪灵所在的部落祖祖辈辈就没有说用奴隶的。反倒是近些年来一直担心自己部落被其他部落攻击从而沦为奴隶，所以让他们像大部落人似的那么不将奴隶当人看，那倒也难。

纪灵在河边将肉搓洗干净，并在一块赶紧的石头上用石刀将肉切成尽量小块的肉块，又将瓦罐里装上合适的水，最后把自己那双用过的筷子仔细洗干净，这才折返回到部落势力范围内。

纪灵将瓦罐放到了火堆上，肉上面的油脂已经在水里头泛上油花，只等水开。

竹筐里面还一把饱果粉条，纪灵将粉条掰断，要不然平常她一个人吃的小瓦罐已经快要放不下这么多粉条了。

等到水开，肉块随着水花翻腾，粉条就被放置进了水中，很快随着沸腾的汤水软化下来。

纪灵在汤里面撒了一些盐，又让瓦罐在火上保持沸腾的状态接近五六分钟，等汤汁被饱果粉条吸收进来一部分后，她才小心地将瓦罐从火上移了下来。

被折断的粉条在经过炖煮以后成了软软的小条，又夹杂了肥瘦相间的肉，光是热气腾腾这一点，在冬天就已经格外诱人了。

肉粉汤的味道纪灵已经很熟悉了，谈不上非常美味，但的确算是这个时候很不错的食物，纪灵吃得还是十分满足的。

等她吃到瓦罐三分之一的部分时，她已经有了七分饱，纪灵又抱着瓦罐喝了几口汤，大概剩下二分之一的时候，便将瓦罐和递给了烈。

“给你吃。”

纪灵说完这三个字，心情也复杂啊。她以后可就不止要操心小山和烈了，她甚至还有一个奴隶要养。

养奴隶没问题，只要烈能够多干活，那给他吃饱点也值得。

奴隶不说吃热汤热菜，其实光是能一天吃一顿已经非常幸运，更不说吃肉了。

而奴隶对于主人的命令是绝对服从的，烈服从过各种各样的命令，却是头一次被命令吃这样的好东西。

习惯让他不质疑，他低着头将瓦罐捧在手里面。粉条已经很软乎，和汤水难分难舍，只要仰头基本就可以吸食进腹中。

烈仰头，食物入口的一瞬间，他就尝到了咸味，对于奴隶来说，盐也是很珍惜且难以品尝到的东西，用盐烹制的鲜肉也是如此。

热气腾腾的食物进入腹中以后立刻带来了一股热烈的暖意，充斥了烈的身体，不过这远比不上他心里所感受的千分之一。

纪灵没有这么敏感的观察力，体会不到烈的心情。她吃饱喝足有点昏昏欲睡，正打算顺着睡意睡一会儿的时候，大虎他们回来了。

众人脸上几乎全都挂着笑意，见到纪灵时眼睛跟帅哥hi闪闪发亮。

发问的是大虎：“灵，这些东西你都是用饱果粉换的吗？”

他们知道纪灵一共就带了五十斤饱果粉，和他们带的数量相差很大，但纪灵偏偏就换了这么多东西回来，如果真的是用五十斤饱果粉换的，那简直不可思议。

但是不可思议并不意味着不可能，有了可能是太阳神神使的身份，纪灵就算空手套白狼也不会让在场的部落成员觉得是扯淡。

纪灵可不打算吹牛啊，况且她还觉得这是一个宣传红树的好机会，毕竟在离开之前她都没有能够说动部落里的人和她一块儿制糖呢。

多一点的人参与进来和她一起发家致富，她也能快攒点数，快点过上好日子啊。

况且人多力量大，在这个年代，生产力才是一切的前提，部落里其他人生活好了，部落地位提高了，这也会对纪灵的生活有正面的影响。

想到这个，纪灵的睡意一下就没了，她拿出搞传销的派头来，从自己的竹筐里面找出了剩下的一点红糖，然后在大虎他们面前展开，让他们分别捻一点去尝尝。

大虎他们言听计从，一个不字一句疑问都不带的，脸上誓死的表情都快出来了。

大虎还想掰一块大的表现自己对纪灵毫无质疑的决心，却没想到纪灵赶紧抓住了他的手，将大块的糖给拿了回来，然后极其抠门的给了他一点点。

开玩笑，一会儿纪灵还打算用剩下的这点糖去换些有用的东西，大虎这不是在试毒，可是在吃钱啊。

等众人都将糖吃进了嘴里，纪灵立刻问他们：“甜吗？”

大虎他们反复砸吧几下，真真切切感觉到了自己舌头尝到的甜味，然后再看向红糖的目光就不一样了。

这下纪灵怎么能换到这么多东西也就合理了起来，糖的确是比盐还要珍贵的资源。

有人热切地问：“这是哪儿来的？”

虽然问，但他心里已经给出了一个答案，还能哪儿来的，想必是太阳神给的。

不亏是神使啊，他崇拜地看向纪灵。

也就是纪灵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要不然纪灵还得满头问号。

“这是我用红树做的。”纪灵回答。

大虎愣了愣，他倒是听过自己母亲小溪回来说过纪灵用红树做了什么东西来着，还念叨着纪灵说不定要中毒死了，却没有想到纪灵用红树做出来的竟然是这么珍贵的甜味的食物。

要是回到部落的女人面前，纪灵就算是有三寸不烂之舌也得败在红树有毒的这层犹豫之下，可部落里的男人们现在可没有这种顾虑，不为别的，就为纪灵的身份已经是他们心照不宣的共识了。

因此在纪灵问出：“你们想不想学习制糖？”时，其他人热烈万分地全都表示愿意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