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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银与谢屿川经过大半日洞内穿行,只偶尔能听到人声,却没碰见任何一个门派的弟子。
从方位来看,此处还属于重明仙派的地界。
赫山外乌云密布,好似马上便要迎来一场暴雨,忽而一道轰隆雷声落下,竟能传入洞府内众人的耳中。
洛银本还在想她这一路上过于顺风顺水,所遇妖物都未使出看家本领便被杀死,实在太过轻松,所有思绪都被这一道雷声打断。
雷声能传入,便说明他们离山巅近了。
赫山的山巅上长了一排排铁树,漆黑的树林排布诡异,等越过这一排铁树,他们便到了无影沼泽的范围,仍在赫山的万窟洞天内,可论地界磁场而言,过于接近妖界了。
之所以说赫山顶上长的是铁树,因为那树上的每一根枝丫都可以穿石,洞窟往里走可见头顶钟乳石中钻出了许多粗细不一的树根,像是活着的藤蔓般缠绕在一起,树根上长了荆棘,如同一片倒过来的野林。
只要看见头顶或墙壁上的树根藤蔓,便可确定他们到达了人界与妖界交界的灰暗地带,磁场改变,阵法极多,可能会遇见各种异状,相对于人而言,此地环境更适合妖物生存。
二人眼前的山洞里偶尔能看见几根长长的树根挂下,钻入了脚下的石面,交错生长,铁林密集。
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道人声,逐渐朝他们靠近。
“那六足地龙就是往这边跑的,我绝对不会看错!”一名男子道:“师兄,这里已经到处都是树根,对它极为有利,我们不能再让它往深了去,否则便找不到了。”
“这是自然,六足地龙为四阶妖兽,捉到它咱们就能超过烈州仙派,为了追它我们花了两个时辰,万不能掉以轻心。”另一名男子言罢,几人的身影也渐渐从铁林树根的另一边洞府内显现。
这里树根穿插,缝隙里洛银能看见他们,他们未必能看见她。
林中的窸窣声响起,动静很小,像是蚂蚁爬过树叶,可还是被听觉敏锐的人捕捉到了。
洛银一眼就看准了方位,那盯着六足地龙而来的人也听见了声响。
眼前所见,便是暗色的洞府内,几道晶石光芒照在了漆黑的树根上,荆棘丛生的树根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恐怕是山外应着雷声下起了大雨。
“我听见它的脚步声了,小左,你去西位,阿东,你去南位,我守北位,往东走的林子太密,它去那边太容易暴露位置,不敢轻举妄动的。”男子言罢,几人同时拔出腰间的剑。
洛银看着他们都穿着打扮,认出了这是古河仙派的人,也正是他们与洛银离得近,时时能听见声音。
如今九州仙派烈州居首,重明紧随其后,古河排位第三,安州第四,丰阳州第五,潞州第六,淓州第七,祁州第八,灵州第九。
今年古河派的弟子颇为顺利,所捉妖物已然超越重明,紧追烈州仙派,一旦他们超过烈州仙派,可就打破了几十年来烈州永占重明探洞榜首的历史了。
谢屿川站在洛银身后,也听见了树根丛中的细微动静,他微微眯起双眼,漆黑的瞳孔收缩,于夜色中化成了细细的线,如夜视的猫眼般,就连瞳仁的颜色都变了。
在谢屿川的眼里,方才还什么也看不见到树根林中,因瞳仁变色逐渐显现出了一条巨大的身影。
那是一条拥有六只足的蜥蜴,它的每一只脚都粘在了墙壁或者树根上,长尾在另一端打出声音吸引古河派的弟子,而它真正巨大的身躯正攀爬在他们方才进来的洞口位置,张开了巨大的嘴巴,只要一伸舌便可吞杀一人。
六足地龙的能力,便是皮肤可随所贴之物变化,将自己彻底隐藏在复杂的地形中。
谢屿川看见它,它自然也看见谢屿川了。
那张口就要吃人的蜥蜴对着他的方向歪头,舌尖探长,迟迟未动。
洛银在林中找了许久也未看出什么破绽,顿时察觉出这妖物的隐藏能力极高。她一指放在唇上轻轻吹了口气,随后点了一下眉心,再睁开时,虽看不见六足地龙的模样,却能清晰地在洞口上方看见了不断涌出的妖气。
妖气的形状可得,这是一只可变化万物的巨蜥。
洛银挑眉,拍了拍谢屿川的肩膀打算带他从另一边离开。
古河仙派追了两个时辰的妖,她若此时动手也太不仁义地道,六足巨蜥最然危险,但追到此处的并不只有这几人,古河仙派的弟子应当不会出事。
谢屿川的视线从巨蜥的身上移开,跟上了洛银。
藏在洞口之上的巨蜥见谢屿川转身,畏缩的动作立刻得到释放,杀意骤现,一条吸力十足的舌头打在了一名古河仙派弟子的背上,打断了对方的几根肋骨,将那名弟子卷入口中。
男人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骤然打破了古河弟子摆下的阵。
几人纷纷回头看去,只见巨蜥化形,嘴里叼着一名男子,将他折成了扭曲的角度,昂起脖子往下吞。
鲜血的味道刺激了附近妖物,几人连忙拔出手中的剑要砍向那巨蜥:“师兄!快,快救师兄!”
洛银听见动静,本已往另一边洞口而去的脚步停下,心中诧异。
不应当啊,山洞外还有一行人,至少十个,他们守在那儿,怎会让古河仙派的弟子受难?
血腥味越来越重,几个男人的叫喊声越来越大,洛银心中一顿,还是转身回去。
怎么说都是仙门正统而出的弟子,哪能真的命丧万窟洞天?
“师兄,师兄!”一名弟子对着巨蜥口中挣扎的男人喊道:“快!毁了腰牌!让师父来救!”
那男人的剑卡在了巨蜥的口中,虽一时半会儿不能被妖兽吞下,可他受了重伤,时间一长便会流血而亡,只有现下被人救出止血还有得救。
他自然害怕,可也不甘心:“不行,这一路过来妖物的血都在我的腰牌上,一旦腰牌折断,那我们前面都前功尽弃了!啊——!!!”
巨蜥的舌头卷着他重伤的肋骨往口中拖去。
“师兄!保命要紧!快叫师父啊!”师弟见男人不肯妥协,拿出自己的腰牌想要毁掉,巨蜥的尾巴扫过,同时摔倒了三名弟子,将他们手中的腰牌远远扔开。
男人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剑,鲜血淋漓,口中的痛呼声穿过了多个洞府。
恰是此时,一直藏身洞外的十几人走了进来,看见古河弟子伤得伤,倒得倒,还算自在道:“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来者一身暗红衣裳,不是别人,正是烈州仙派的弟子。
“赵正!快救人!”蜥口男人一眼认出了来者,连忙呼救。
烈州仙派的赵正呵呵一笑,道:“救你救你,自然是要救的,救了你,这六足地龙的血就归我烈州仙派了。”
“这是我们追了两个时辰的妖兽!”坐在地上捂着胸口的古河弟子道。
“可你们没本事杀死它,还差点儿成为他的口中餐。”赵正拔出腰间的剑,他身后的几名师兄弟心照不宣,将巨蜥团团围住。
“好!谁救我师兄,妖兽就归谁!”古河弟子只能妥协。
“可以。”赵正见巨蜥口中的男人还能坚持,便道:“司马南,你知道的,如今想要救你的唯一方法便是你们弃权,等长老营救。可长老他们找来还需时间,在那之前你可能已经死了。我救你,你能活,但也有条件。”
古河弟子都不说话,已然猜到赵正的要求。
赵正道:“救你们之后,自折腰牌,古河仙派另有六十多名弟子,少你们几个也不差。”
说完这话,古河弟子顿时怒骂:“卑鄙!”
司马南也反应过来,赵正几个是故意跟着他们的。
一些大妖,需得一队人马消耗,另一对人马才能收服,若他们在巨蜥吞人之前便出现,两队人都不会受伤,还能降伏巨蜥,只是那样烈州便得不到巨蜥的血了。
所以他们刻意等古河仙派的人陷入危机,再出现便一举两得。
入洞的门派中,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者不少,怪只怪司马南他们是螳螂,未料到身后的黄雀。
司马南快坚持不住了。
古河弟子声泪俱下道:“好!什么都好!先救我师兄!”
赵正满意地笑了,他身后的师弟们纷纷举起剑,准备斩断巨蜥的六足与尾,让它无处可逃,从石壁上摔下后,再割开它的嘴巴救人。
剑光未现,便有一道刺眼的银光从树根林的另一边飞来,刺啦啦割断了数条坚硬如铁的树根,像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刀,一瞬间割断了巨蜥的头颅。
哗啦啦滚烫的粘液当头浇下,鲜血还没来得及流出,巨蜥的脑袋便砰地一声掉在地上。血口松开,司马南从缠绕的舌头中挣扎而出,手肘撑地,爬到了师兄弟的身边。
“什么人?!”赵正等人甩开满身粘液,猛地朝身后看去。
此时洛银已经将从巨蜥身上取出的第一滴血放入了谢屿川的腰牌中,红光闪过,飞出洞府,在场众人的腰牌都有了感应,示意他们这头六足地龙已被旁人降伏。
赵正愤恨不已,目光在破碎的树根丛中穿梭,好一会儿才找到洛银与谢屿川二人,他们就在一根巨大的树根之后,静看这一场闹剧。
“臭小子!”赵正上前,手臂穿过树根想去抓谢屿川的腰牌,洛银眉头轻蹙,拉着谢屿川后退一步,手指划过树根上的荆棘,那尖锐的铁刺掉在了赵正的手背上。
赵正吃痛地收回了手,手背被荆棘割破了一道伤口,鲜血直流。
“你!你们哪门哪派的?!可知我乃烈州弟子,你们敢抢我的妖兽!还敢伤人!”赵正捂着手,身后围上了一群人。
“你的妖兽?”洛银瞥了一眼疼得几乎昏厥的司马南,道:“有何证据?”
“你!”赵正道:“在场众人都可作证!”
“那就奇怪了,据我所知,追妖兽,困妖兽者为古河仙派,他们受难时好似说,谁能把他们的师兄从妖兽的口中救下,妖兽就归谁。”洛银浅浅一笑,势气逼人:“我救的人,所以它归我。”
赵正拔出腰间的剑欲对洛银动手,他身后的一男子还存理智,一眼看见了谢屿川腰间腰牌上的光,其上妖血极多,他连忙拉住了赵正,低声道:“师兄,不可冲动,他们附近或有帮手。”
赵正压住怒意:“你究竟是何人?!有本事摘下面纱说话!”
洛银才想开口教育,谢屿川误以为她又要将自己的名字告知,于是拉住洛银的手,抢先开口:“你不配知道!”
洛银:“……”
小狗会凶人了。
第21章 二十一  洛银:妖,真的该杀吗?……
洛银瞥了一眼掉在自己脚边的腰牌,是古河仙派弟子的,她五指收拢,腰牌落在手中,上面没沾一滴妖血。
洛银干脆地将腰牌捏断,腰牌立刻化为一粒粒荧光粉末,顺着地面汇成了一条细线,引各个门派藏身洞府的长老前来营救。
司马南伤得很重,若不及时医治,别说是修为,就连命可能都会没了。
洛银实在看不下去,一指白光从背后打入了司马南的身体,司马南顿时疼得直抽气,冷汗滚滚而下,混着眼泪与鲜血。
他的脊椎与腰肋断了的骨头,被一股滚烫的力量包裹着,只要他不轻举妄动,坐在原地等待长老们到来,便没大碍了。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司马南知道,若无洛银出手,赵正他们也能将自己从蜥口救下,只是最后沦落个半身不遂,实在生不如死。
“仙道正派的弟子本应互帮互助,趁人之危也非正人君子所为。”洛银话中有话,便是故意说给赵正听的。
赵正眼见着马上便有长老过来,也不知是哪一派的,此番他的确不占理,原以为自己是捕捉螳螂的黄雀,却没想到也自己成了螳螂。
身后的师弟拉着他的衣袖劝他快走,否则这样恶性争斗妖兽之事传出洞天,他丢的就是烈州仙派的脸了。
赵正只能忍下这口气,临行前目光深深地看向洛银,恨不得扒下她的面纱。
十几人从哪儿来的便从哪儿离开,一时间洞内安静了下来,只有司马南忍痛的喘息声,和巨蜥身上一阵阵飘来的血腥酸臭的味道。
洛银问司马南:“少侠不是第一次入洞吧?”
“是,之前来过一回。”所以今年他也带了一小队师弟。
洛银嗯了声:“入洞时,你们可见到了灵州仙派的弟子?”
她在入洞前打听,都说洞穴连着洞穴,她以为找人不难。可走了大半日都难碰见他人,眼下已到铁林,过了这片铁林剩下的都是至少三阶以上的妖,若灵州仙派的弟子无意间落单闯入,怕是会与司马南一行般遇上危险。
反正妖杀得足够多,烈州仙派一时半会儿追不上,今日剩下的时间,还是放在找人上。
司马南脸色一僵,看了一眼洛银与谢屿川的衣着,不论怎么看,这二人都不像是有门派的样子,却没想到是灵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