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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白立在他面前,刀指他眉心。
观战的侍卫们无不惊叹天子的刀法,连齐王都啧啧称奇,“皇兄刀法又精进不少啊。”
“是你不加以练习,退步了。”陈述白挑眉看他,“服吗?”
服了就丢了抱得美人归的机会,齐王自然不服,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肉搏中,持刀更占优势,皇兄敢不敢再来一局?咱们都使剑!”
侍卫们瞠目结舌,也就只有齐王敢厚着脸皮同天子提要求,是输不起吗?
陈述白将刀撇给侍卫,抬手道:“取剑来。”
在旁观热闹的冯连宽忙抽出一把剑,双手呈给天子,又笑着看向齐王,“刀剑无眼,别伤了和气。”
别人不了解天子,冯连宽岂会不了解,没有人能从狮口夺食。
“那是自然。”齐王以剑尖点地站起身,左手化诀,摆好攻势,“这次请让臣弟先!”
说罢,改守为攻,冲了过去,又靠庭树为撑,一跃而起,沉腕刺向陈述白。
陈述白背起一只手,仅以单手接住了他的攻势,转腕时,剑穗在半空划出优美弧度,剑尖运走更是行云流水,幻化出无数虚影,逼得齐王节节败退。
“砰。”
陈述白闪到齐王身后,抬腿踹向他的后背,将人踹趴在地,平静道:“纵欲太过,剑气不纯,该好好反思了。”
齐王哀戚戚地哼唧几声,翻身面朝上,摆出投降的手势,苦笑道:“皇兄就不能给臣弟个台阶下吗?”
陈述白掷了剑,没再理睬他,负手走向御书房,面色渐渐阴沉。殊丽能解自己心悸,谁也不能将之夺走。
皇兄弟切磋的事没有传开,但殊丽有心打听御书房这边的动静,还是探到了风声。
子时刚过,外殿传来宫人跪安的声音,殊丽从龙床上下来,跪在珠帘内。
陈述白带着冯连宽进来时,见她规规矩矩行了叩拜礼,心中了然,“免礼。”
殊丽跪着不动,直起腰杆,故意让那双杏眼湿漉漉的,显得无辜些,“给殿下添了麻烦,奴婢罪该万死。”
虽不知天子为何没有将她送给齐王,但此事过后,齐王应该不会再来滋扰她,她总算是高枕无忧了,心中对天子存了份感激,连眼中的水光都真诚三分。
灼灼红烛泪,盈盈美人眸,此情此景,不失为一道景致,连冯连宽见了都觉赏心悦目,何况是正直阳刚年纪的陈述白,可陈述白像是不愿入凡尘,时刻保持着七分理智、二分警惕,只有一分肆杀寒气。
他抬手,勾住殊丽的下巴,用玉扳指刮蹭她细腻的肌肤,弯腰靠近她的脸,“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是种警告。
殊丽虽觉得冤枉,却知道要顺坡下,若她咬定是齐王一厢情愿,只会让天子觉得她不自量力,掂量不清自己的分量,觉得权贵都会为她的美/色所倾倒。
“奴婢明白。”
陈述白松开她的下巴,捻了捻指腹,转身走远。
一旁的冯连宽赶忙跟上去,转头扬起下巴,示意殊丽可以起身了。
殊丽扶着落地罩站起来,一只手无意识地扣紧罩门上的镂空花纹,将那点委屈压了下去,既入贱籍,哪里还有公平和道理可言,天子不赐她鸩酒已是对她最大的宽容。
所以,哪怕是拼了性命,她也要脱离贱籍,恢复自由身。
作者有话说:
笨蛋齐王:皇兄一点儿不宠我!!哭的好大声.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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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翌日清晨,殊丽回到尚衣监,瘫软在老爷椅上,很想一觉睡到午膳时,什么也不用操心。
换季时节已过,尚衣监倒也闲适,可还是有很多细碎的麻烦事需要她出面调和,好比此刻,木桃抱着几匹粗布走进来,嘴巴嘟得老高,“姑姑,那个孙总管让咱们给西厂缇骑制夏衣。”
又是孙总管,必是存心刁难了。
殊丽沏了一壶橘皮果饮,轻轻吹拂水面的热气,“他们自己没长手?”
“是啊!”木桃气得跺脚,将布匹扔在地上,“还是些粗麻,我见到的缇骑都是锦衣玉带,哪个穿过短褐啊。再说,西厂的衣裳也不是由咱们供应啊!”
孙总管不仅是慈宁宫的管事,还是司礼监的提督太监,原本,司礼监的提督和掌印之职该由一人担当,可冯连宽是个不争权的,提督的职权就顺势落在了孙总管手里。
提督太监执掌西厂,权势极大,又有太后撑腰,在内廷可谓呼风唤雨。
木桃只是一介绣女,哪敢当面忤逆大太监,也就敢跑回殊丽身边倒倒苦水。
瞥了一眼地上的布匹,殊丽深知对方敢明目张胆欺负到她头上,就是料定她刚刚经历了齐王的事,不敢再去御前告状。
还真是个老奸巨猾的死太监。
殊丽摩挲盏沿,道:“先糊弄着做吧。”
木桃哼了声,“孙总管还警告我不许去外张扬,若是让尚衣监之外的人知道了,就罚我去浣衣局。”
二十四衙门中,属浣衣局最为清苦,一入便是深渊,甚至不如教坊司的罪臣子女下场好。
殊丽捏捏眉,“暂且别去声张,等回头找到合适机会,再跟他算账。”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笑骂声,一名身穿高领褙子的女子走进来,“呦,地上怎么这么多麻布?”
来者是司寝官晚娘,年过桃李,体态丰腴,容貌不俗。
殊丽坐起身,笑着拉过她,“晚姐姐怎么有空过来?”
晚娘坐在椅子沿,摇了摇手里的刺绣帕子,“你又不是不知,自从陛下御极,后宫空置,几位亲王也去了各自的封地,哪还有雏鸟需要我言传身教。”
木桃听得脸红,抱起布匹小跑出去,显然是年纪小害羞了。
殊丽拢眉拍了晚娘一下,“真想缝了你的嘴。”
晚娘掩嘴娇笑,凑近殊丽问道:“你跟姐姐说句实话,陛下有没有碰过你?”
如今,宫里流传着各式各样关于殊丽的传言,多是一些闲言碎语。
对此,殊丽充耳不闻,只当是闲人们饭后茶余的谈资,毕竟,就是恼火,也堵不住那些人的嘴。
见殊丽坦坦荡荡,晚娘摊手,“那我明白了,你也真是老实,好歹趁着圣宠为自己谋条后路,以作不时之需。”
殊丽没有接话茬,也懒得解释,除了御前侍奉的人,其余人哪里知晓天子的脾气,若真去动歪心思,从天子身上捞好处,人头怕是不保了。
天子不仅小气,还心狠,可不是她们能算计的。
看出殊丽疲累,晚娘让她平躺在床上,俯身为她按摩起来,“你听说没有,太皇太后和周太妃要从行宫回来了,这下内廷可热闹了。”
自打先帝病逝,太皇太后忧伤过度,带着周太妃去往行宫疗养,一去就是三个月。
二人都是太后的心头病。
且不说太皇太后是天子的祖母,身份摆在那,无人敢撼动,就说这位周太妃,对天子也是有养育之恩的,在情分上,比太后更为亲近。
太后怎会眼睁睁看着有人同自己争宠。
她二人回来,无异于掀开了一场暗流涌动的宫廷大戏。
听完晚娘的话,殊丽立马抬高一条腿拉筋。
晚娘握住她的小腿,“你还有心情拉筋,你可知,一旦太皇太后和周太妃回宫,内廷就会自然而然分成两派,你可要想清楚。”
殊丽又抬高另一条腿,像是在做什么准备,惹得晚娘发笑。
“你到底在干嘛?”
“太皇太后临走前,曾命我勤加练习舞技,”殊丽练得额头沁出薄汗,费力道,“我平日怠于练习,难以交差,这不是临阵磨枪么。”
晚娘想到一种可能,啧啧两声,“老祖宗想让你入天子的后宫?”
殊丽不置可否,太皇太后对她有知遇之恩,将她从尚衣监一个小小的绣女提拔到掌印之职,帮她避开不少虎豹豺狼的滋扰,按理儿,她该对那老人家感恩戴德,可太皇太后希望她入后宫的事,实在是强人所难,且不说天子性冷,瞧不上她,就她自己而言,也是万般不情愿的。
晚娘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答案,便不再追问,只语重心长道:“你还有八年才能出宫,万事还需谨慎,切不可顶撞了太皇太后。要知道,太皇太后在天子那里,是最有分量的。”
“倒也未必。”
虽说陛下亲近太皇太后,但皇家人向来薄情,但凡太皇太后越矩,插手不该管的,陛下也不会一味依顺她。不过这些,不是她们这些小宫人需要考虑的。
后半晌,殊丽去了一趟福寿宫,与那里的老尚宫打听起太皇太后的行踪。
得知了太皇太后回宫的日子,她甚是头大,原本就休息不够,还要勤加练习舞技,不是更为劳累么。
回去的路上,她打老远瞧见齐王带着人走来,登时生出烦躁,转身快步拐进小道。
见她避自己如蛇蝎,齐王气鼓一张脸,带着随从离宫,去往京城最大的教坊,点了两个姑娘,左拥右抱着倒在大床上。
可看着搔首弄姿的花楼姑娘,他却提不起兴致,脑海中总是浮现殊丽温而偏冷的面容。臭女人,害他得了相思病!
“滚出去!”齐王将人撵走,敞着衣襟坐在床沿,烦闷的不行。
“咚咚咚。”
门外有人叩门,齐王冷冷地问:“找死吗?”
哪知,门外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榆林侯府庶二子,求见齐王殿下!”
榆林侯府......齐王反应一晌,才想起烟火筵上榆林侯惹怒天子的事,这庶二公子此时前来求见,无外乎是想让自己在天子面前替他求情,保他安全离开皇城。
那必然是带着好处来的。
齐王冷笑,还是将人招了进来。
果不其然,二公子开出了条件,只要能保他一命,他愿意不计代价报答这份恩情。
齐王靠在软枕上,散漫无骨,显然没瞧得起这个庶出子弟,“本王能图你什么?”
二公子跪在床边不停磕头,额头红了一大片,“只要贵人能保在下出城,在下愿意将自己的美妾送给贵人!”
齐王风流,二公子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齐王想起烟火筵上的听闻,说是这二公子前不久得了一个美人,养在后院,夜夜笙歌。那美人生得花容月貌、绰约多逸,床上功夫更是了得。
正愁没人能取代殊丽,这倒送上门了。
两人达成一致,齐王屁颠屁颠回到宫中,趁天子休憩的间隙,拐弯抹角提起二公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