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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蹭到床边作势就要下去,那只手还在固执拽着她,她去推,男人的五指像冰雕钢铸,死死扣住她不放,只是这样的动作,他就用尽了力气,是禁锢,更是不出声的哀求。
沈禾柠心脏收缩,忍了忍才回头看他,那么端方矜雅的人,现在陷进消毒水气味浓重的枕头里,额角发迹都是薄汗,如同握着唯一的光,再怎么被抗拒蹂|躏也不肯松开手。
“柠柠,”他暗哑嘶声,“可以不抱我,就躺在我旁边别走,让我看看你,行吗。”
沈禾柠听不得他这样的语气,手背揉了下酸涩的鼻尖,硬是把他五指一根根掰开,最后一点相贴的地方分离时,她见着薄时予眼里有了斑驳的红色。
她快速理了理长发,简单扎起来,免得它们一躺下就散得太乱,他担心压到会不敢靠近。
等都整理好,沈禾柠才收回了要走的意思,背对着薄时予侧躺下去,咬住指节,语气小傲娇:“……我就是累了懒得走,你可别想多。”
在她躺倒那一刻,身后震颤的气息比刚才更重了许多,男人的腿不能动,艰难转过上身,生怕她反悔,迫切地把女孩子拦腰搂住。
只是这样还不能满足,他另一只扎满针孔的手从她颈下穿过,双臂紧紧收拢,身上不断沁出的冷汗弄湿她发尾。
怕被嫌恶,他不能贴太紧,但能在这个度秒如年的夜里抱着她,已经是奢求不来的奖赏。
男人素淡的唇早就因为手术中过度忍痛扯出了很多伤,现在兀自向上弯着,凝结的破口又沁出了血珠,因为席卷过来的幸福感而毫无所觉。
沈禾柠心如擂鼓,手指揪着床单,知道自己跟他没贴严实,还留着一小块距离,于是装作困了,不经意地往后挪了挪,脊背抵上他胸膛。
彼此相贴,他低喘着停顿了一两秒,再也不能忍耐,用仅存的体力把她完整抱进怀里,剧烈心跳一声声撞着她的背,他唇压在她轻轻战栗的后颈上,寻求解药一般失控吮吻。
沈禾柠不记得几点睡着的,但她知道,一直到她失去意识之前,背后的人始终清醒着。
她能感受到他有多疼,明明这么难捱了,还是不肯休息,非要把她哄睡之后才能勉强安心,估计就是怕她又擅自去看他腿。
简直像防小贼一样。
沈禾柠清早起来,在镜子里看见自己颈侧有好几块胭脂色的吻痕,她以前在网上看到过,说吻脖子有危险,薄医生不愧是薄医生,还专门避开了那些危险区,在旁边肆意留下印记。
她是心疼,想在身边照顾他,但他明显对她放心不下,就只是怕她看腿这一条,他就很难平静,更别提休养了,如果不是身体实在熬不住,他估计整夜都不会睡。
她不忍心在这个时候逼他。
沈禾柠挣扎之后,还是趁薄时予没醒出了病房,跟守在外头的江原说:“我就不留下了,你记得跟他说,不用担心了,我有空再过来。”
她头发无意间拨到了背后,隐约露出脖颈,江原面红耳赤看着,不敢相信时哥都让折磨成那样了,居然还可以在病房做这种少儿不宜的事。
薄时予惊醒过来扑了空,身边什么都没有了,床单凉的像是他一场精神涣散的错觉。
江原硬着头皮如实转达:“沈姑娘说,她等有空再过来。”
薄时予眼帘往下压了压,至少这句话能证明,昨晚的柠柠不是他想象出来的。
不留下也好,他不希望她在,这两天后续的处理都很惨烈,他又不能下床,比起以前更像个受困的废人,不想给她亲眼目睹。
第一天沈禾柠没来,薄时予还能忍。
第二天等到晚上,她依然没出现。
他勉强能坐起了,手指僵冷地给沈禾柠发微信,她不回,忍无可忍打电话过去,许久她才接起来,身边异常热闹,不同男人的声音此起彼伏,而她尾音里还含着未消散的笑意。
“薄老师?”
薄时予听着这三个字,涨到极限的心几乎在同时被刺破,他唇角敛住绷成线,半晌才问:“你在哪。”
沈禾柠语气轻快:“听不清,我这边好吵——先不说了啊,还在忙。”
挂断之后,沈禾柠看着手机,脸上的笑就收住,发愁看着眼前的录制现场,调整了一下表情,又重新回去镜头范围里,想加紧完成进度。
她前天从医院刚回就接到节目组电话,委婉拜托她加快进组,她自知如果不配合,节目组难免会觉得她有恃无恐乱耍大牌,到最后还是要把这恶名归到薄时予头上去。
他本来就伤病中,不能再被这种闲事打扰,何况——
沈禾柠笑眯眯看着负责人,温柔提醒:“薄先生很关心这档节目,别忘了把拍摄进程对他跟进一下。”
节目组当然一万个乐意,马不停蹄把沈禾柠的片场精彩剪辑辗转发到薄时予手机上。
沈禾柠跳进度翻看着,皱起鼻尖:“让你不许我看腿,让你到现在还习惯性的有事瞒我。”
薄时予半靠在病床上,侧脸沉在没有光照的暗影里,只有屏幕上跳动的视频朝他眼底不断侵袭。
画面上那个他想得钻心的人,在拍摄现场妆容细致,换着各种小裙子被人簇拥,笑得明俏飞扬。
他攥着手机,一时已经分不清是哪里更疼。
时近傍晚,病房紧闭的门忽然一动,被人从外推开,薄时予不自觉收紧五指,立即抬头看向那个望过无数次的角度,被占满的肺腑涩胀难捱。
进来的不是他想见的人,是形容狼狈的邵延。
比起上次碰面,邵延瘦了不止一圈,下巴上的青色都不管了,他坐在病床边上,对着薄时予摇头失笑:“你看看,你筹谋克制了这么长时间,解决你爷爷和任家,又把你非要回国的母亲硬是扣下来,结果你伤成这样,你家小禾苗都不乐意管你,我们还真是……”
他扯开领口,呼吸有点费力:“二十岁的小姑娘甜的时候是真甜,伤了之后,也真狠心,把人嚼碎了她都不会再掉一滴眼泪。”
薄时予冷锐看他,扯了扯没有血色的唇:“你最好滚出去。”
邵延“呵”了声,靠着椅背浑身没骨头,阴阳怪气道:“行,我滚,就是没想到,那么运筹帷幄,心思深沉的薄家掌权人,也能有这么害怕我一两句话的一天,怎么,真被我说中了,你也让抛弃了是吧。”
“小禾苗不要你了,”他自己痛不欲生还不够,非要扯着薄时予共沉沦,“她不把你当回事,对你爱理不理,你求她她都不想看一眼,甚至还挺喜欢别人的,从前最爱黏着的哥哥,现在一文不值,对吗。”
薄时予眼睫垂了垂,半眯起来,看得邵延一激灵,混沌的脑袋也跟着清醒不少,虽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也还是对薄时予发憷,不敢真的把人惹狠了。
邵延坐直,正想说点什么挽救,薄时予就拿过手机,再一次拨通沈禾柠电话,第一次她没接,第二次响到快自动挂断才被接通。
沈禾柠沁着甜的嗓音传来,语气却镇定清淡:“又找我干什么。”
薄时予当着邵延的面,半靠着枕头,咽下喉间辛辣的涩意,用会议讲课时的平缓口吻,一字字低声沉静说。
“宝宝,我太疼了,病房里很冷,我可能有点发烧。”
“还有人专程上门来欺负我,想趁你不在把我踩到泥里,我今天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你能不能……”
他冷静的低声下气:“能不能抽空过来看看我。”
邵延大受震撼,一副见了鬼的惊悚表情。
沈禾柠正迈上医院楼梯,其实她昨天也来过,只是没让哥哥见到。
她顿了几秒才缓过来,凶声凶气问:“薄老师,你要撒娇也找点靠谱的理由可以吗,先不说发烧欺负,你还能缺东西吃?为什么饿着?”
薄时予勾下鼻梁上的细边眼镜,眼底淤着的光向外四溢,嗓子里沙哑磁沉,专注地回答她。
“因为我想你。”
第45章 45.  办公桌前的拥吻
沈禾柠嘴上很硬, 实际特别吃他这样,以往端方清雅,高不可攀的男人无底线地对她示弱, 什么脸面分寸都无所谓,一心只要她的关注和偏爱, 她想不心软可太难了。
她自己也清楚,那些竖起来的壁垒, 对他淡漠不在意的表象, 在医院一整晚的拥抱里已经满是裂纹。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主动来医院的, 沈禾柠没有马上进去, 转身到附近专做营养餐的一家昂贵餐厅,斥巨资买了一份合他口味的晚餐,然后进医院把保温盒交给病房门外的江原, 小声叮嘱:“不要跟他说是我买的。”
江原大喜过望, 满口答应着:“好好好,一定。”
实际他巴不得马上进去端给薄时予。
因为术后那些新型药物的反应,时哥从昨天开始就没怎么吃过东西,没有胃口,勉强吃了也容易吐,更煎熬。
他正愁得要死,沈姑娘就送了晚餐来, 无论这次能不能吃下,对时哥来说, 得到属于她的温度也许才是最重要的。
沈禾柠又问:“现在谁在里面, 他说……受欺负了。”
江原立马义愤填膺,压低声跟她告状:“邵延过来了,他自己作死被女朋友抛弃, 还非要类比来刺激时哥,时哥够苦的了!”
沈禾柠本来还挺冷静,一听是邵延就上了头,直接拧门进去,一眼看见邵延不修边幅地待在薄时予病床边,而她哥哥居然比两天前更瘦削了一点,唇色淡白,垂着眼靠在枕头上,孑然一身的样子,跟邵延对比鲜明。
沈禾柠当场火气就压不住了,她可以欺负折腾薄时予,但换成别人想都别想,敢碰她哥一下,她不搞死他才怪。
她面无表情,迎着薄时予笔直看过来的目光,上前扯住邵延的手臂,即使力量悬殊也硬是把他从椅子上拽起来,利落往门口一推:“邵总,怎么欺负完眠眠不够,还有空来招惹一个受伤的病人?是眠眠把你那颗糟烂的心还踩得不够碎是吗?”
邵延已经对自己刚才口没遮拦的那些话后悔了,现在被沈禾柠揪住,听到秦眠的名字心里更碾成渣,抓住稻草一样问她:“眠眠最近好不好,她每天还跟你联系吗,住在哪,是宿舍还是外面的房子,我——”
沈禾柠冷笑,按照事实一板一眼回答他:“眠眠特别好,从你这个火坑里跳出来了,住在哪和你无关,但你可以知道,她跟新男朋友感情很甜,对方处处比你强,别幻想着搞挽回那一套,你不配。”
邵延脸色铁青。
沈禾柠逼视他:“邵延,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深情,在欺骗她,毁了她初恋,把她伤得体无完肤之后,你又后悔了想追她,以为肯低头,放下身段,就是对她的恩赐了,她应该乖乖原谅你,是吗?”
“别做梦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她眼瞳里结着清霜,“同样的火坑眠眠不会跳第二次,任何知道疼有骄傲的女孩子,都不可能重来,你孤独终老是活该的,自作自受,彻底死心吧,也麻烦你从这儿出去,别吵到我们病人休息。”
邵延一米八几的身高,在沈禾柠几句话里微微摇晃,几乎要呕出血,他多看了病床上的薄时予两眼,没再说什么,回身走出去带上门。
沈禾柠站在原地深深呼吸,她说这些,心绪没办法不跟着波动,眼角也带了点热意,稳了片刻才想起到薄时予始终没有开口,病房里宁寂得像是黏稠深海,让人呼吸涩重。
她慢慢扭头,视线落在薄时予脸上,神经猛地一跳。
他目不转睛在凝视她,眼里因为她进来而燃起的光,现在沉暗得像被墨汁覆盖,他还坐在那,但沈禾柠能感觉到,他在往不知名的深渊里掉,一点点把他整个人吞食殆尽。
薄时予眼尾弯了一下,抬起手:“柠柠。”
口吻低得不忍听。
沈禾柠恍惚反应过来,她对邵延说的那些,薄时予全部代入到自己身上了,他以为每字每句也是给他听的,她在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他,不可能重来一次,别做梦了,她是真的不要他。
薄时予再一次叫她,微微变调的声音出口后,他拖着不能动的残腿,极力靠近床沿,想拉近哪怕一寸跟她之间的距离:“柠柠,过来。”
沈禾柠在这一刻丝毫不怀疑,如果她不过去,或者倒退,他一定停不下来,会摔到地上,再艰辛也要挣扎向她。
她迈开双腿,动作有些僵,薄时予盯着她的反应,在确定她是朝他过去,而不是转身避开之后,他眼角沉积的血丝爬上瞳仁,在能碰触到她的第一时间,把人扣住拉进怀里。
太紧了,紧得腰背的骨头都在发酸。
沈禾柠挣动了一下,换来他更没有分寸的桎梏,直到她膝盖碰到床沿,软了一下没站稳,朝他跌过去,他迫切地把她带到床上抱住。
面对面的拥抱太危险了,随时要被他身上气息扰乱意志,沈禾柠心跳快得顶不住,尽力从他臂弯里扭过去,只把后背给他,咬唇平复着。
薄时予一手扣牢她的腰,一手伸到枕下拿出一个长方丝绒盒,两指拨开盒盖,捏起里面端正摆放的细细链子,绕到沈禾柠颈间。
太凉了,沈禾柠忍不住缩了一下,像是在躲。
薄时予把她按住,断断续续在她耳边低哄着,双手贴在她后颈,把链子系好,唇压上去轻吻:“哥哥出去一天就发生意外,只来得及给你买这一样礼物,等下次……出去时间长的时候,再准备更多。”
他晚上赶到,天亮手术,中间短短几个小时,用来给沈禾柠选一件也许会喜欢的小礼物,想逗柠柠朝他笑一下。
沈禾柠低下头,摸着锁骨中间垂着的坠子。
不需要看,光凭指尖的触感也能描摹出来,是一支精神的小禾苗,叶片向两边伸展张开,又被一个完整的细圆框在中间,既是护佑也是囚笼。
她喜欢到不行,言不由衷说:“我才不要,以前从来不戴这种东西,跳舞麻烦。”
“先戴着,”他从后面宣泄一般搂紧沈禾柠,想用一条链子证明她的存在,“哥给你换手链,戒指,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