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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有薇头埋在他胸口,哭着说:“我去找李冬明,想求他保住我们公司,对不起,我再也不说话不算话了。”
秦杉扳着她的脸,让她迎向他:“那你说喜欢我,特别喜欢,算话吗?”
乐有薇说:“……算话,不过……”
有这句话就够了,秦杉禁锢住女朋友的手,任她怎么反抗都不松手,他着力撬开她抿紧的嘴,把她的后话都吞没。
凌云站在远处,看着两人热吻。乐有薇把手指插进秦杉手里,紧紧握住,两人身体贴着身体,亲得蛮横热烈。
刚才在卫生间门口,凌云想问,既然放不下叶之南,何必和秦杉恋爱,可是有什么好问的。浮世那么孤单,可能连秦杉本人都不会计较那么多。
贪生怕死,爱撂狠话,可还是喜欢他。乐有薇把秦杉的嘴唇都咬破了,秦杉松开她:“我和夏至告过别了,我们再去看看他。”
雨雾迷蒙,秦杉开车回出租屋,乐有薇头靠着车窗,看了他一路。这一生还剩多少时间,可以和相亲相爱的人见面?虽然想到自己先走一步,秦杉会伤心,但就这么分开,他现在就伤心,看到他这么伤心,她就更伤心。
进屋后,乐有薇收好伞,被秦杉抱起往浴室里走,一脚踢上门。乐有薇勾住他脖子:“小杉,我有正事跟你说。”
“我先说。”秦杉眼睛亮亮的,迫不及待说,“小薇,我们结婚吧。”
乐有薇喉头哽住,秦杉把她搂紧:“我每天都在想你,我也特别喜欢你,我们结婚吧。”
乐有薇说:“婚姻不比恋爱,得慎重考虑。你都吃好几天醋了,应该多观察观察我对你的感情对吧。”
秦杉压上她:“醋吃完了,现在要吃甜的,不准说别的。”
窗外摇曳着花树的影子,乐有薇哭着,亲着,秦杉在喘息中喊她宝宝,喊她乖,她接二连三承受剧痛,他想给她带来快乐。他看过的研究文章都说,它能缓解痛苦。
入夜,吃了外卖,秦杉扔完垃圾,洗手回书房。乐有薇坐在书桌前,向他推过几封打印出来的电子邮件。
往来邮件是全英文,秦杉坐下来看,乐有薇依偎着他,头靠在他肩上。秦杉越看越揪心,他从时间上发现,乐有薇骗了他。去年她谎称出海,失踪那几天,做的不是胆结石手术,是伽玛刀。
再往前追溯,慈善拍卖晚会之后,乐有薇说回家和郑家父母待几天,其实是当成自己的后事操持,她做了最坏的打算。秦杉终于明白,乐有薇为何一而再向他灌输,要正确理性地面对死亡。
新的诊断报告来自几天前,秦杉半天才发出声音:“又长出两处了吗?”
这么好的他,却这么倒霉,爱上一个注定活不了多少年的人。乐有薇吻去他的泪:“当初不招惹你就好了。”
秦杉流着泪问:“叶先生知道吗,你家里人知道吗?”
乐有薇回答:“只有你知道。”
秦杉问:“你是因为这些,才想和我分开吗?”
乐有薇把眼泪忍回去:“它们会让我们分开。”
以前瞒住秦杉,是想让他多过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但新生出的两个肿瘤,会把生活搅得七零八落,乐有薇瞒不住他,也不能再瞒下去。
秦杉无法再多看诊断报告:“小薇,我失去了母亲,我明白死亡是怎么回事。我只恨那时候太贪玩,周末经常跑出去,因为我还不知道会失去。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要珍惜每一天。”
乐有薇曾经想过,不对任何人揭底牌,但恋人是最亲密的关系,身心都得对彼此坦诚,她终于悉数摊牌。于是秦杉也向她坦白,他的确惧怕面对亲人爱人的死亡,但乐有薇不能因此推开他,不能想着为他好,就替他做选择,做决定。他说:“我会学习,你得对我多点信心。”
夜雨绵绵,空气微凉,两人约定只争朝夕,多留些回忆,到了不得不分开的时候,活着的人继续好好活。
话都说清楚了,乐有薇放松了一点:“我活着的时候,就我耽误你吧,耽误就耽误了。”
秦杉立刻说:“我看了好几种戒指了,我们结婚吧。”
这家伙为什么就是听不懂呢,乐有薇玩着小木枪:“我们和好了,还不够吗?再说这个我开枪了。”
秦杉揽着她去洗漱:“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买了戒指就结婚,我把证件都带来了。”
乐有薇问:“这几天为什么不找我?”
秦杉不敢看她:“忙。搬家,开会,做木枪,事情很多。”
乐有薇佯嗔:“忙得没时间发信息吗,一分钟都没空吗?”
秦杉别别扭扭地说:“很害怕。”
夜里,两人躺在床上聊天,乐有薇枕着他的胳膊,问:“怕什么?”
秦杉声音有点颤:“怕一联系你,你就说要等叶先生出来,和他结婚。”
乐有薇揪他的腰:“可你还是来了。”
秦杉说:“因为我也想和你结婚,我必须来。”
秦杉害怕听到那样的话,但抖抖索索也要来,来说他不同意。乐有薇想笑,却哭了:“只谈恋爱,不结婚。我不能让你当鳏夫。”
“那也是……”秦杉说不下去。那也是乐有薇的丈夫啊。
两人掰扯到深夜,秦杉妥协了,他不可能说服乐有薇的。乐有薇也让了一步,手术有风险,她想和秦杉多待些时日,不想立刻死在手术台上,所以半年后再做手术。
度假村项目分两个阶段,旧宅民居是特色酒店区,为第一阶段,等秦杉忙完方案设计,就陪乐有薇做手术,发生任何事都一起面对。
旧宅是拆了旧建筑移建,且配了齐整的设计师团队,最迟半年后就不那么忙了。人干不过命,这半年,都活在一处,乐有薇蜷在秦杉身边,睡着了。
秦杉睁着眼看天花板,眼泪滚落。乐有薇那么努力地帮助严老太等人,是因为她们是她在身陷困厄时遭遇的同路人吧。他以后要多做好事,攒运气,但愿运气能保佑乐有薇手术成功,保佑他多赚点钱,跟她过上好生活。将来手术成功了就结婚,无论如何要跟她结婚。
第142章
雨下到早晨才停,秦杉陪乐有薇回贝斯特,把办公室的私人物品都搬回家。电梯口,万琴拖着旅行箱步出,她是总部员工,贝斯特跟她再没关系了,尽管回北京,不会有哪家公司给她副总的职位。
万琴上任后,公司很少有人能拿到全勤奖了,她树敌比方瑶多得多。这些天,谁都踩她一脚,公司官网论坛有人把她的照片处理成一条狗,配文说明:丧家之犬。
张帆、唐莎和赵致远都是心藏大恶之人,万琴不过是个尖酸小人,无足轻重,乐有薇没有任何感触,出了公司的门,她和万琴一生都不会再见面。可是打开办公室的门,看到陶罐,她心里疼得厉害,再看到汉代瓦当,那历经千年的长乐未央四个字,她崩溃了。
悲痛有滞后性,夏至死后,乐有薇在射击班疯狂训练,麻木了神经,忍到这时候,才痛彻心扉。我多想活着啊,你为什么要去死?
赵致远为首的团伙摧毁了一个公司,也损毁了一颗心。夏至强撑着,和他的老师追回那15件伪作,做完这件事,他就去死了。
若叶之南还在外面,是不是就能帮助夏至走出来?乐有薇大哭,虽然她不能干涉叶之南的决定,但他如果知道夏至会死,他会后悔,他一定会。
秦杉握紧乐有薇的手,也哭了。夏至和江爷爷是忘年交,时常促膝相谈,从早到晚,黄泉路上,他俩重逢了吗?
刘亚成和夏至父母达成共识,把夏至的骨灰安葬在绿岛。夏至生前总在悬崖边看日落,看鲸鱼嬉闹,他对乐有薇说过,绿岛是他对庄子《逍遥游》里“北冥”的想象。秦杉说:“你手术之前,我们先去看他。”
乐有薇洗把脸出来,秦杉正把《梨花不分离》从墙上取下,乐有薇抱住他,靠在他胸口说:“小杉,我有我想在一起的人。”
秦杉一震,这话耳熟,在这间办公室,乐有薇曾经这样拒绝他。乐有薇停一停,把话说完:“有生之年,都在一起。”
从此都是他。乐有薇抱了秦杉很久,从前爱慕一个人,压抑着自己,连一句喜欢也很克制,不让它溜出口,后来她习惯了不说情话。她喜欢秦杉,很喜欢,但她常常羞于启齿。可是秦杉想听,她就说给他听,比喜欢更喜欢的话,都说给他听。
乐有薇心里,她的小老虎特别重要,她说不说出来,秦杉其实都知道。分开的这几天,他想过,若非叶之南放手,自己没机会和乐有薇在一起,但是在一起后,乐有薇给了他真心。
确切地说,相识相知相守这所有的日子里,乐有薇都对他很好,他坚信自己是被乐有薇选定厮守终生的人,今天被她证实,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墙上的书画作品都被取下,办公室空空如也。秦杉环顾四周,这里是他第一次亲乐有薇的地方,是为汉代瓦当对夏至吃醋的地方,是想把自己那不像样子的手绘植物卡片挂满一片墙的地方,却就此倾覆,多么令人痛心。
沿路都有同事跟乐有薇打招呼,对秦杉也笑脸相迎,秦杉夸乐有薇人缘好,乐有薇笑了:“他们知道你爸是谁。”
秦杉想听医生讲解病情,以便掌握看护知识,但乐有薇只挂到第二天的专家号。午饭后,两人回家收拾去度假村项目组长住的衣物,秦杉插不上手,坐边上看着乐有薇挑选,这件好看,那件也好看。
除了在拍卖场和应酬,乐有薇平日不化妆,眼窝凹进去,眼周阴影很深,病态和疲惫尽显,秦杉突然联想到父亲那天的状态,父亲好像不是在发高烧。
老高说了实话:“胃上的老毛病,前天切了大半个胃。”
秦杉心想父亲以威士忌助眠,这是很坏的习惯。老高见他没应声,试探道:“秦总吃了药,刚睡着了,没几个小时醒不了,你能来看看他吗?”
秦杉有点后悔,父亲那天手术在即,自己却骂他落井下石。老高有些着急:“你错怪你爸了,是吴晓芸主动提的离婚。”
乐有薇和秦杉去探望秦望,路上,乐有薇揣测吴晓芸提离婚的用意,吴晓芸办了取保候审,但她是贝斯特法人,得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罪犯的儿子在社会上难以自处,她跟秦望离婚,对儿子作出切割,儿子归属秦家,能有个好前程。
秦望睡容不算宁静,乐有薇陪秦杉坐了一会儿,赶回市区了解叶之南的案情进展。律师时间宝贵,她好容易才约到半个小时。
老高把秦杉叫到里间,是手术就存在风险,秦望手术前立了遗嘱,事关财产分配,需要秦杉补些手续。秦杉没兴趣:“我和小薇刚才问过医生了,他手术很成功,身体没别的问题。”
老高说:“你女朋友失业了,你不为她想想以后吗,跟着你在江家林洗衣服做饭打游戏吗?”
遗嘱厚厚一沓,老高坚持伸到秦杉眼皮下,秦杉一眼扫去,傻了。看最醒目的这几行字,父亲似乎只有他一个儿子,他说:“这不对,秦峥也是他儿子。”
老高诧异:“秦总对小峥另有安排,你把证件拿给我。”
秦杉不配合:“我父亲应该修改遗嘱,我女朋友的以后,我和她自有打算。”
老高碰了软钉子,秦杉回到外间,吴晓芸刚来,秦杉看看她,迟疑了一下:“你好,我有事找你。”
吴晓芸抬头,秦杉对她点个头:“换个地方说。”
私立医院右边有个咖啡馆,秦杉和吴晓芸一前一后走在长廊上。吴晓芸冷冷不语,秦杉小时候她瞧过几次,很是机灵淘气,长大变温和了,一张看着清可见底的脸,在乐有薇面前才活泛,他能跟她说什么?
咖啡馆的人不多,秦杉指指角落,示意吴晓芸坐过去,自己去买咖啡,然后说:“秦峥看着像躁郁症,请你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吴晓芸一惊:“谁告诉你的?”
秦杉说:“我自己看出来的。我母亲去世,我失语多年,我想秦峥也在生病。”
吴晓芸垂下眼睫,前妻的儿子很不按常例出牌,只怕是乐有薇教他的。
当年,秦杉被秦望藏起来,阮冬青遍寻不获,快急疯了,吴晓芸决定帮帮忙。知识分子家的独生女儿,清高得很,儿子现身,她兴许就离婚走人,腾出位置了。
吴晓芸费了很大的劲打探到秦杉的下落,她找了几个孩子在院墙外做游戏,若楼上那孩子呼救就报警。那孩子也聪明,用百元大钞折了一只只小飞机,飞出窗外。
秦杉拆穿秦峥的病情,不就是想替亡母羞辱后来人吗?这还没回秦家呢,继承人的谱就摆上了。吴晓芸冷哼一声,他以为指出秦峥有躁郁症,就能让秦望更讨厌小儿子?虱子多了不痒,她早就不指望秦望对两个儿子能一视同仁了。
听说乐有薇为叶之南晕倒,秦望担心秦杉承受不住,喊来医院开导。嗬,大儿子失恋他都记挂在心,小儿子的家长会,从幼儿园到高中,他去过一次吗?吴晓芸冷笑:“你和老高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什么意思?”
秦杉走出病房就在打腹稿,慢慢说道:“我有工作,有信心过得好,我不用父亲再给我什么。等他醒来,我想跟他谈谈,多分配一些给你们。”
吴晓芸粉面含霜:“拿你爸的财产做人情,有薇教你的?倒是会做人。有必要对我客气吗?”
昨晚,乐有薇告诉秦杉,叶之南为了套到证据,不惜帮吴晓芸顶罪,但在秦杉看来,吴晓芸是赵致远的帮凶,江爷爷的死跟她有干系,她别想逍遥法外。
眼下既已获得呈堂证供,不能再让那雅正君子身陷泥淖中了。秦杉直言不讳:“有必要。如果秦峥能够多得到一些,你愿意马上伏法吗?”
吴晓芸厉声道:“你有话直说!别兜圈子了!”
秦杉傻眼了,他已经在直说了。他端起咖啡,揣想女朋友会怎么往下说,仔细一想,乐有薇跟生张熟李说话都很真诚,他直视吴晓芸:“叶先生是无罪的,他在替你承担,但这不符合法律。”
吴晓芸脸色发白:“谁跟你说的,你有证据吗?”
乐有薇是从阿豹那里得知事情真相的,但阿豹没对她讲过细节。秦杉皱起眉:“豹哥有。”
吴晓芸搅动着咖啡,她确定了,前妻的儿子在报复她。他既已知原委,就不会错过这绝杀的好机会,从各个角度,他都有办法把她整得很惨。
江家有钱,秦杉一撺掇,开庭等着她的,就不会只是律师说的轻判了。秦杉想把自己按在大牢里十年八年的,再把秦峥收拾得爬不起来,吴晓芸手指冰凉。
那天,她夜奔叶之南,长谈后,她接受了叶之南要求她不得对付乐有薇和秦杉的条件。她当然明白叶之南的用意,乐有薇挟天子令诸侯,将来掌握灵海集团实权不难,叶之南保她,是为了他自己,以乐有薇对他的感情,必会反哺。
何况在里面躲个几年,好过唐烨辰的明枪暗箭,叶之南这一步棋走得高明。当晚,两人谈完,从包间出来,阿豹守在门口,渊渟岳峙,像身后挡着的是地狱入口。
吴晓芸不怀疑叶之南真心帮她,但阿豹不可控,大事上他不听叶之南的。当初再多给一点时间,叶之南能把纪飞弄废,但阿豹油门一踩,把纪飞撞翻,倒回来,碾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