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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公公下午的时候已经从孙先生口中得知王大春窥探真相的事了,如今见这个情形,就知道他们都清楚了,便笑了笑道:“时候不早了,白天都累了一整天,如今也该好好休息休息,天大的事儿明儿再说。”
老乔跟王大春忙附和。
于是祥公公这边陪着小叶仍回去,老乔总算把心揣回肚子里,乐呵呵地也去洗漱歇息了。
且说祥公公带了小叶灰翠茵庭,先打发了程嘉去安歇,关了门,才跟小叶道:“你都知道了?”
小叶点了点头。
祥公公走到她身边坐下:“你是不是埋怨王爷不肯告诉你实情?”
小叶低低道:“我知道翼哥哥必然是有缘故的。”
“有这句话,倒是不愧殿下为你苦心筹划了这一场,”祥公公笑了笑,说道:“我告诉过你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相信殿下的,殿下不跟你说实情也当然是有原因的,在这之前我也曾问过他要不要事先跟你通风,可是王爷说,要是告诉了你,他们把小熊带走后,你的反应当然会不一样,这样的话容易惹人怀疑。”
庆王的安排当然是天衣无缝的,虽不告诉小叶,也知道小叶的反应会很激烈,所以吩咐秦明见机行事,一有不妥便立刻动手。
所以在太医院,秦明才及时出手,后续又有孙先生代劳。
小叶听了祥公公的话,微微一笑:“是。”
祥公公打量她的脸色,忍不住握住她的小手:“犀儿,从景阳宫开始,我就觉着……你好像有点不对劲儿,你要是有什么心事,说给我听可好?千万别憋在心里。”
小叶听了这句,眼睛顿时又湿润起来。
这段日子,可谓是她最艰难的一段时光,许谨,小山,以及景阳宫的旧事揭露,记忆恢复,除了跟庆王相处的那几天外,其他竟都是惊魂,苦涩,跟无法描述的痛苦。
所以先前她以为小山给人杀了后,才生出了万念俱灰之感。但就算如今小山无事,那种感觉却仍是挥之不去。
她还是觉着,是她的无能,害死了林妃,也间接害死了自己的父亲。
还是恨不得死的是她自个儿。
只是这些话小叶没有办法告诉祥公公,面对他关切的眼神,小叶只是摇头:“干爹放心,我没事的。只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我一时有些乱……会好的。”
祥公公听她如此说,便不勉强,只笑笑道:“也好。其他的事情你不必担心,王爷会替你安排的。你只要好好地保养身子就行。不出两三天,事情就妥帖了。”
小叶见他头发花白的,年纪已经是可以当自己爷爷的,但这两天跟着自己跑来跑去甚是操心劳累,如今半夜还不得安枕,她心里当然过意不去:“干爹,你去睡吧,我立刻也睡了,你放心,我会听你的话。”
祥公公见她终于答应了这句,眼圈微红,连连道:“这就好,这就好。”于是才自回房歇息去了。
送了祥公公回房,小叶重新洗了脸躺回榻上,想到小山失而复得,心里稍微安慰,想到景阳宫的旧事,仍是按捺不住心惊肉跳,想到太子,又咬牙切齿……最后实在受不了,捧着头只能强迫自己先不要多想了。
她翻了个身,正逼着自己心无杂念地入眠,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却是那只给她放走了的白狐。
既然胖丫他们都知道了山山无事,那么聪敏过人的白狐狸当然也听闻了,但它当时竟没有说出来。
可是想想,当时白狐狸走的时候问她会不会后悔,大概是想给她一次机会吧……
小叶想到这里不由一笑:那个家伙还真是狡黠啊。
可是平白跑了白狐,明儿该怎么交代?
但比起交代的事情,小叶心里更担心的是那狐狸跑到哪里去了,会不会平安无事。
要是跑到哪个宫内去,给人发现了,指不定又有一场波澜。
不过经过小山的事,还有景阳宫,现在对小叶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索性顺其自然吧。
小叶胡思乱想的,不知几时,总算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次日早上,小叶记挂着狐狸的事情,虽然睡意还重,却仍是撑着起身进园子去查看情形。
果然,那看管白狐园的执事人等早早起身,忽然发现狐狸不见了,正在张皇失措四处找寻。
小叶忙上前安抚,说道:“那只狐狸……昨儿晚上是我路过这里,发现它倒在那里,上前看了看才发现是……死了。于是我就连夜叫人把它埋了。”
“啊?死了?”白狐园众人都呆若木鸡。
小叶咳嗽了声:“是啊,事出突然,我就没有惊动你们。”
这是小叶昨儿晚上朦胧想到的说辞,虽然不完美,到底是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总不能公然说自己把白狐狸放走了,毕竟无法解释,因此才想到这个理由。
可是那只白狐狸之前都健健康康,能吃能喝的,怎么突然就病死,这也太突兀了。
然而这两天园子里发生的事情令人惊心,昨儿小山给带走,这园内又有过一场不同寻常的骚动,若说狐狸真的毫无预兆嘎嘣就死了,也……不是不可能。
何况这话是小叶说出来的,纵然执事们心里有一万个疑问,也不敢再说了,只忙答应着罢了。
小叶搪塞了这边儿,回头心想,要是昨晚上白狐狸在宫内大闹,给人看见行迹,这会儿应该有风声传出来了。
于是忙派了几个小太监出去打听消息。
半个时辰后,负责去探听消息的小苏子回来,果然说了一件奇事!
原来今天早上,宫内的人例行巡查的时候,突然发现一名内侍竟倒在东宫之外的一处偏僻的宫道之中,那人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中衣,整个人不知怎么昏迷不醒。
侍卫急忙把他叫醒,问他怎么回事,内侍却迷迷糊糊说不出个缘故。
只说昨儿晚上走到这里,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顺着那声音走过去,朦胧好像看到一道人影,还没等看清,却不知怎么就晕倒了。
后面的事一概不记得,衣裳,腰牌等是怎么丢了的也不知道。
因他身上没有伤,只丢了衣裳帽子跟腰牌,侍卫们摸不着头脑,于是一边上报,一边通知东宫首领太监。
禁卫统领跟东宫首领太监因最近宫内事多,都生恐有人拿了腰牌去后胡作非为,便命彻查,然而六宫之中并没有无缘无故消失之人,于是……私底下便有人传说,是这内侍得罪了人,所以有人故意恶作剧整他的。
不料在看守宫门的侍卫那里,却又有一番奇怪的说辞。
根据宫门侍卫们说,先前一大早开了宫门后,这名内侍便带了腰牌出宫去了。
这本不是大事,毕竟那内侍是常来常往都认得的,看守宫门的人也没当回事儿,就放行了。
如今听说这内侍昏迷在宫道里,却不知那出宫的是什么人?
禁卫统领一再询问宫门侍卫是否确信去的就是这内侍,宫门侍卫坚称就是此人。
可偏偏六宫的内侍都在,并没有缺席的,此事竟成了一个迷。
其他众人都啧啧称奇,只有小叶听了这话,想到昨晚上跟白狐狸告别时候的那番对话。
那会儿她问白狐狸会不会成精,白狐狸回答的是“修为尚浅”,它不是猞猁教主那种扯虎皮拉大旗喜欢夸张其词胡编乱造的,既然说“修为尚浅”,那自然是有一定的修为的……
难道真的是它变化了那内侍的模样,带了腰牌混出宫去了吗?
小叶越想越觉着可能,想来想去,却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不知为什么,想到那只白狐狸真的顺利混了出宫,还有可能会修炼成精,会如她所愿一样有大修为,大神通,可以庇护那些没有自保能力的众生,心里竟然……忍不住的欢悦。
这兴许是连日以来,最值得高兴的一件事了。
小叶长长地吁了口气,眼底才多了几分生机,忽然想起剩下的那三只小熊,原本是“守山小熊”,如今“山”还不便露面,剩下了“守小熊”三只,想想又是心酸,又是好笑的。
小叶便往熊山走去,想先跟几只说说话。
而就在小叶去熊山的时候,钟鼓司中,原本空无一人的许谨的旧居,有个人正坐在桌边儿,慢慢地喝着一壶刚沏的茶。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这人虽听见了,却并不动,只仍是捏着那小巧的紫砂杯,把一点清茶灌入口中,但看他的表情,却不像是喝茶,而像是在喝什么入喉如火的烈酒。
正一口茶下肚,门给推开了,门外的人缓步走了进来。
第147章
桌边的那位见门口走进来的人,脸上便顿时浮现笑容:“哟,稀客。”
手中的杯子缓缓放下,他微微弓着身子站了起来:“您快请坐。”
这来的人竟是东宫一名青衣执事,原先他是在皇后的凤仪宫当差的,皇后去了退思宫后,原本凤仪宫的内侍宫女多半都调遣到各处宫阁去了,因他是皇后的心腹,便顺其自然到了东宫。
这人环顾屋内陈设,道:“不必了潘掌案,我只是顺道儿过来看一眼,瞧着您倒是悠闲自在的很啊。”
“哪里哪里,胜在钟鼓司这边儿事儿少,不像是内务司那么整天人碰人的。”桌内的人笑着拿了个杯子,给他倒了一杯茶:“您也尝尝这新来的花茶。”
这位说话的“潘掌案”,说话的时候脸上自始至终都是明显不带一点儿真心的笑,透着明晃晃的虚伪,此人不是别人,赫然正是之前在内务司的潘强。
原来在许谨死后不久,潘强便主动请求调动,他毕竟也是在宫中几十年的人了,人脉还是有一些的,要活动也容易。
主要的一点是,许谨在钟鼓司的时候伺候的太后很好,满宫内只怕都找不到第二个许谨了,此后不管是谁上任,只怕都未必会足太后的意,故而竟像是个看着好吃,实则烫嘴甚至会烫伤人的肥肉。
所以关于钟鼓司新任掌案的任命,十二监也正在考虑之中。如今突然潘强主动的要继任钟鼓司掌案,又加上他从中游走过,所以很快便定了下来,让他暂任新任掌案。
潘强倒是麻利,上头才拍板决定,他已经跑到钟鼓司来上任了。
正赶上这几天太后病着,自然不会理会钟鼓司这边的事情,所以此处倒也清闲,清闲到近乎寥落。
而钟鼓司上下的人,本来对于潘公公这位突然空降之人有些不以为然,又有几个知道内情的,明白潘强跟许谨昔日是有些不对付的,所以都怀疑潘公公此刻跑过来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不料潘强虽看着贼眉鼠眼的坏,谁知对于钟鼓司上下人手竟也了若指掌,每日的点将调人,谁管哪处,谁做的出色,他竟得心应手,一概无错。
众人见他如此精明,这才先把那些猜疑之心压下,勉强各自行事。毕竟许谨去后,这钟鼓司上下也是大乱,有些内侍们也不免恹恹地,突然来了个潘掌案,情形才又慢慢地恢复正常。
只是因为太后毕竟病着,伺候内廷中秋戏宴的事情便先压下,只是潘公公仍道:“我知道先前许掌案给你们派好了戏,这也算是他留下来的绝唱了,你们一个个若还是有点儿良心的,就别忘了他交给你们的把式儿。太后如今虽病着,我瞧着中秋之前自然是会凤体康泰,到时候传你们唱的话,若有一个出错儿的,我不觉着你们在打我的脸,你们只是在打许谨的脸,听清楚了吗?”
众人对于许谨自然是满怀惦念之情,听了潘强这么说,自然警醒于心,不敢怠惰,暗暗的仍旧苦练如旧,不必潘公公操心。
所以这些日子外头的稀罕事虽一拨接一拨,潘公公这里却是风景独好。
东宫的那青衣执事看着眼前那杯茶,笑道:“潘掌案不仅接了许掌案的钟鼓司,还接了他爱喝茶的兴趣……这些茶器,都是他旧日的吧?用死人的东西,也不知避忌些?”
潘公公笑道:“这都是上好的,毕竟银子买的,扔了岂不是怪可惜的,索性留着用,放心,给您的这杯是新的。”
这执事才笑了笑,道:“潘公公到底是内务司出来的,讲究。不过我也不是喝茶来的。”
说了这句,执事道:“昨儿晚上庆王殿下歇在了咸福宫,太子殿下怀疑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所以特叫我来叮嘱一句……非常时候,可务必要小心行事。”
潘强听了道:“这个您只管放心,我亲自行事,绝不会留下半点纰漏。”
执事笑道:“这就好,潘掌案的功劳,太子不会忘记。”
潘强满脸谄媚:“哪里话,能为太子殿下效劳,才是当奴才的荣幸呢。”
执事非常的满意,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告退,不必送。”
潘强送到门口,那执事见无人留意,才自去了。
背后潘公公目送这人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一寸寸收起来,最后成了一个阴冷的表情。
他正要转身进门,忽然觉着有点不对,左顾右盼,最后目光投向旁边的腊梅树梢,却见在梅树之上,有一只长尾的红嘴蓝雀站在那里,两只黑豆似的眼睛正盯着他。
潘强愣了愣,旋即笑道:“哟,是你啊,听说是郡主把你带回去了,怎么又回来了?也是念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