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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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厕呢!
越恒痛痛快快放了水,站在半山腰伸了个懒腰。他这一觉睡得舒服无比,再起床只觉耳清目明,活力无限,恨不得立马围着这三跑几圈。
奇怪。越恒摸摸脑袋,挠挠屁股。要不是没有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他还以为自己是妖怪。还是啥吸收日月精华的妖怪。
睡了一觉,筑基了?
直到现在,他还茫然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纯粹的古代。想到拳拳生风却不拘一格的老酒鬼,仙风道骨白衣不染的老游医以及老游医同款缩小版老药童,还有昨天槐树下那群指尖针线翻飞,面容美艳的男男女女
越恒越想越纠结,干脆盘腿往水缸后一坐,托着下巴皱起眉头。
跑,还是不跑?
老酒鬼说山沟村与世隔绝,他跑到半路饿死咋办,饿不死被野狼抓走当粮食咋办,而且他腿这么短,人都跑不过。
越恒握紧小拳头,心里天平无限倾斜,藏在最心底的小心思慢悠悠冒出来。
他、确实、不是、很想跑。
越恒想到昨天所见日光下身姿豪迈,潇洒绝伦的老酒鬼,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心动。
他仿佛渺小大地中的幼苗,撑着脆弱的芽仰望天空。巨龙从云间飞过,在缥缈蒸腾的雾水中奔腾飞跃,照亮翠芽的梦。
若是他也能如老酒鬼一般身手了得,纵横江湖越恒的眼越来越亮,他腹中那团火慢慢升腾,红色顺着皮肤向上攀爬,蛛网一般。
越恒看不到的角度,红色丝线在他颈间攀爬,蔓延至他脸庞那刻
你躲这干嘛呢?老酒鬼从水缸后探出头,阴影盖住越恒矮小的身体。
越恒抬头,眼中红光流星般坠落,小孩仰着头,眼睛亮如繁星。
师父!越恒痛快地喊道,我饿了!
打拳啥的,还是先吃饱饭更重要!
缸后面有饭是不是?老酒鬼冷哼一声,左手往旁边一丢,一只肥硕的母鸡扑腾着翅膀咕咕叫着飞到地上。
一根鸡毛顺着风扑在越恒脸上,越恒瞪大眼,师父?
他指指母鸡,指指自己,一脸激动,给我的?
留着下蛋。老酒鬼揪下腰边酒葫芦,将手里端着的青色碗放在木桌上,过来吃饭。
来啦!越恒揪下脸上鸡毛,风一般冲到木桌前,看着脸大的碗。
老酒鬼倚在院中巨大的木兰花树旁,喝酒吹风,一脸惬意,慢悠悠道:老药童昨晚擀的面,你小子不中用,两口酒撅过去,白瞎了这面条。还是那小子上心,今早进山前重新做了碗送过来。
越恒捧着脸大的碗,心里有些感动,没想到老药童看上去冷冰冰,心肠倒软。
越恒决定从今天起,老药童就是他最好的兄弟!
这份心思在看到碗底的荷包蛋时更加深沉。这不是好兄弟,谁是好兄弟!
越恒坐在条凳上,够不着的两条腿悠悠晃动,母鸡迈着步子从他身前经过。越恒抱着碗,两只眼直勾勾盯着它肥硕的肚子。
母鸡颈后毛炸起,举着翅膀盯着左右防备半天。等越恒放下碗,母鸡放下翅膀,咯咯哒
着找窝睡觉。
碗放桌上养虫?还不刷碗去。老酒鬼呵斥道。
哦!越恒连忙捧着碗找水。他看看比他高一半的水缸,抬抬腿,默然半晌,又抱着碗去拉凳子。
老酒鬼躺在树荫下,一副悠闲模样,看他折腾。
越恒扶着水缸,脚下凳子晃来晃去,他也不怕,手撑着水缸往里探脑袋。黑漆漆的缸里盛满干净的水,平静无波,倒映蔚蓝天空,和一脸好奇的娃儿。
越恒眨眨眼,水中圆脸圆眼的孩子跟着眨眼,越恒轻笑,原来他现在是这个样子。
怪可爱的,不愧是他。越恒自恋想。
老酒鬼眯缝着眼,看到短手短脚的越恒右手抓着比自己胳膊还长的水瓢,舀起半瓢水。他年纪小,力气小,老酒鬼见他一脸吃力,咬着牙,脸憋得通红,右手紧紧抓着水瓢,终于把水瓢从缸里捞上来。
哗。
瓢中水毫不留情落下,在碗壁上一吻而过,高呼着自由冲出碗壁。
呸呸。越恒丢下瓢,摸把湿漉漉的脸。荡漾的水波映出小孩震惊的脸,被水打湿成缕的长睫下,黑色大眼睛闪过一丝怒火。
我还治不了你了?越恒空闲的手一撸袖子,腰抵着水缸壁捞水瓢。
老酒鬼微微一笑。
半天过去,越恒洗干净碗,顺便洗了个澡。
老酒鬼喝口酒,对越恒招手
干嘛啊。越恒颠颠跑过来。
老酒鬼嫌弃的扯扯他衣服,你这是洗碗还是洗衣服。
越恒嘿嘿笑。
老酒鬼放下手,转而抓住越恒胸前挂着的小葫芦,拇指扫过葫芦上刻的字。这字也不知谁人所刻,笔锋凌厉大气,越恒见了第一眼就喜欢。这么帅气的字当然配帅气的他!
好在这世上没有读心术,不然老酒鬼的巴掌还得拜访拜访越恒的屁股。
越,跨也;恒,常也;恒者,久也。好名字啊。老酒鬼轻声说,他放下越恒的酒葫芦,手掌紧抓一把越恒湿答答的衣服,再松手,衣服上水汽一扫而空。
师父,你会法术呢?越恒两只手抓住老酒鬼手掌,翻来覆去看,眼里满是惊讶。
他看着老酒鬼笑眯眯的脸,有心试探,便踮着脚趴在老酒鬼耳边,轻声问:师父,你是啥成得精啊?
老酒鬼眼一眯。
嗷!越恒捂着屁股不敢置信,你们精怪不给问根脚的吗?
还有这忌讳?
你在胡诌诌,我给你揍出根脚来。老酒鬼作势要脱鞋。
越恒当即捂着屁股要跑。
等会儿!老酒鬼叫住越恒,把碗给人家送回去。
哦。
越恒捧着碗跑下山。
天高云阔,几只燕子从田野间飞过。
远处,山沟村炊烟袅袅,隐约可见老槐树的伞盖。
越恒停下脚步,看了眼旁边。长满杂草的碎石路常年无人问津,通往未知的地方。他回头,看向半山腰。
寒酸的茅草屋只剩一个点,靠着旁边巨大的白玉兰树。
越恒耳边仿佛听见母鸡不停嘴的咯咯哒声,以及封闭在院中清醇酒香。
半晌后,他挠挠头,抬步跑向山沟村。
第4章 毒攻毒
山沟村的男男女女依旧聚在槐树下缝衣服纳鞋底,见到越恒那刻,这群人高兴地围上来,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塞进越恒兜兜里。
于是。
越恒脸被揉搓一下,红彤彤的野果*1
手被抓着一阵搓,大鹅蛋*1
还有花花绿绿的帕子,虽是匆忙赶制却针线密集的练功服越恒艰难地把脑袋从衣服堆里伸出来,喘了一大口气,感激道:谢谢!谢谢老、老姐姐们!
越恒还对不上人和名字。
树下众仙女笑得花枝乱颤,将衣服从他身上捡下来叠好,用小包袱装了挂在他背后。
越恒身后宛若背个壳子,他挠挠头,一本正经致谢,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招呼我!
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旁边众人就见豆芽般的小孩一副大人口吻跟她们称姐道弟,笑得更加欢乐。
哎哟,老酒鬼到底是从哪里捡回来的宝贝。一女子抬起白皙秀美的手指,拭去眼角笑出的泪花。一只玉白蝎子顺着衣袖绕着指尖爬上她的脸,张着两只螯对着越恒摆动。
嗯?越恒以为自己眼花,揉眼功夫被一只大手按住脑袋拍拍。
你是不是要去老游医家?快去吧,晚了他要生气的。那天给越恒缝兜的男子今日穿着一身长裙,越恒刚刚根本没认出来。
可,那。越恒指向那女子的手指还未收回,又被这人吓了一跳,你!
兄弟你这娶不到媳妇是有原因的啊!谁愿意嫁给比自己好看的夫婿啊?
快去吧。
去吧去吧。一群人对着越恒摆手。
越恒被大人推着往老游医家走,他不死心地回头,见那女子肤白貌美,脸上干干净净,哪有蝎子尾巴影子。
越恒脑袋上冒出一串问号,又化为乱糟糟黑线,最后化为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蝎子。
他两只手抓着包袱,走到半路停下来,手试探地放在脑门上。
真的不是妖精?
你干嘛呢?好奇的声音从越恒脑门传来。
越恒背着小包袱的身子一抖,连退两步,吐出一口气,看着老药童不满道:你咋每次都突然的出现?
老药童同样不满,两只手扶着药篓,说:我还没问你每次都奇奇怪怪、鬼鬼祟祟做什么?
越恒心虚,嘟囔着我哪里奇奇怪怪鬼鬼祟祟,跟在老药童屁股后面往老游医家走。
老药童背后药篓里装满新鲜草药,有一株细长的植物脑袋上顶着红色的大花,垂在药篓边,随着老药童走路的姿势对越恒点头。
越恒嗅到一股清香,朦胧浅淡,他两只眼逐渐发飘,恍惚间看到老药童脑袋上冒出耳朵,屁股后面冒出尾巴。
越恒:!
呔,妖精!越恒心道果然是妖怪,被我抓了现行!
老药童觉得越恒莫名其妙。他转过头来,见越恒眼神发直,脚下踉跄,暗道糟糕,他看眼药篓,见花安稳的挂在枝头,吐出口气。
没吃就行
都说不要靠我太近,心冶花香有迷幻作用,你看到什么了?老药童伸出手,想把越恒拉到身边。
越恒瞪大眼,见锋利爪子对着自己伸来,嗷了一声,撒腿就跑。
老药童:!
你给我回来!
呜呜呜妖怪越恒脚下宛如装了风火轮,小小的身子风一般卷过山沟村。
你、你给我站住!老药童背着沉重的草药咬牙切齿地跟在后面,喂那么早做什么,逮都逮不住!
槐树下穿针引线的众人头发线布被黑影卷起,缓缓落下,那男扮女装的人抬眸,掩嘴轻笑:不愧是老酒鬼相中的徒弟,这天赋,就是比不得。
众人哈哈大笑,见越恒老药童两人一个跑一个追,绕着山沟村一趟一趟转。越恒那小东西也不知道累,跑到最后老药童干脆停脚坐在槐树下休息,越恒还一个劲地转圈。
跑吧,看最后累死谁。老药童气喘吁吁道。
其他人拍拍他肩膀,笑嘻嘻给他倒水,而后一起坐着数着时间等越恒经过。
这次用了半炷香,比上一圈快。
这一圈不行啊,都快一炷香了。
娃儿累了吧?
这花毒不能自解?有人问。
低沉男音道:心冶花迷幻作用于心,非大喜大悲大惊大恐大怒不得解。
众人抿住嘴,只笑不说话。老药童站起身,恭敬道:药师。
老游医点头,看向没有力气撑着腿休息的越恒,道:办法告诉你了,还不去?
是。
老药童撸起袖子,去抓越恒。越恒看着他黑乎乎竖直的耳朵,目光警惕,手作端杯状,摇摇晃晃出了几拳,你你你别过来,我我打人超痛的!
别说,有几分样子。树下人捂嘴轻笑,老游医眼里也沾染几分笑意。
哼。老药童咬着后槽牙,心道你个麻烦精,以后还不知惹多少事情。这么一想,他抓人的动作更加迅速,抓住越恒挥来的拳,一扣一抵一拽,直接拎起越恒的衣领把人提起来。
怪不得老酒鬼常常这么抓你,果然这样老实。老药童看着可劲扑腾却白费力气得越恒,僵硬的脸上难得勾起笑。
他拎着越恒,往老游医家走。
越恒自知难逃死劫,眼里悲愤,耷拉四肢,有气无力道:煮我的时候能不能多放点辣,我喜欢吃辣椒。
老药童:??
主食别吃馍了,我最近对馍过敏。
老药童:
越恒抬起脑袋,他脸上满是汗水,脸蛋通红,更显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此刻这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老药童,还没有感谢你今早给我下的面条,太好吃了呜呜呜。
一会你吃我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同样的感叹呜。
越恒看着老药童木然的脸,放大胆子拽住他的袖子,最后问一句,你知不知道我师父是啥妖精?我到底是妖怪还是人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老药童一脸糟心。
到了。别拽我腰带!他好气道,扯下巴着他不放的越恒,拉开门丢垃圾般把越恒甩出去。
越恒嗷嗷叫着,飞出去,落在地上,等他抬头看清周围那刻,嘴里的叫声一下子卡在嗓子眼。
这啥啊?越恒瞪大的瞳孔中映出遮天蔽日的酒坛。
门外,老药童冷笑一声,拽下挂在门上的抹布丢出去。
抹布准确无误定点落地,盖住越恒脑袋,遮住他眼底惊惶。
老游医不知何时出现,对门内越恒缓声道:你惧酒,却不能离开酒,我与你师父商议,想出这以毒攻毒的办法。
你师父难得大方一次,为你贡献出整整十年间他所酿造的酒,摆做酒林。酒林共有九九八十一座,每座高低不同,你所要做的,便是每日以酒做水,擦拭酒坛。什么时候你将这八十一座酒座擦干净,什么时候放你出来。
越恒已是说不出话,心冶花毒早在他看到这酒林之时被吓退。
他坐在地上,宛若无边森林中一只小小的蚂蚁,他抬着头,几乎要躺在地上才能看清酒林脑袋然而这只是其中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