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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景明:“热还是累,选一个。”
沈绘不想又累又热,安分了,却突然被蔺景明掀开下半身的被子:“你想干什么?”
“忘了上药。”蔺景明从西装兜里掏出一个软膏管,“知道你不会买药,特地买了才来的。”
沈绘其实一点也不娇气,还有点糙,大部分伤病在他眼里都属于能自愈的范畴,不需要看医生。准确说起来,沈绘很少看医生,因为他不想听见医生问他“小朋友你家长呢怎么一个人来?”
幸好他身体一直没有出毛病,唯一一次值得兴师动众劳烦医生的,还是蔺景明送他去的。
沈绘忍着羞耻撅着屁股让蔺景明上药,害羞得泪眼汪汪的。
“怎么流泪了?疼?”蔺景明用手背抹他的眼角,“我给你吹吹。”
沈绘夹紧屁股,激烈拒绝:“我是羞得!”
“没穿衣服到处走怎么没见你害羞?”
“谁知道你会来?”
蔺景明宠溺道:“我为什么来这个问题,等你养好了我们再讨论。”
沈绘裹在被单里,难得没有跳脚,蔺景明是不是看他现在这副样子可怜,所以不好意思提出国的事?
沈绘没有问,反正提前知道也没法改变结局。
……
第二天一早,蔺景明不仅把沈绘的衣服整理好放床头,还用他买的那些个锅碗瓢盆做了一顿早餐。
沈绘吃得美滋滋,忽然听蔺景明说待会儿一起去看蔺老头。
“我不敢。”沈绘怕蔺老头不同意他俩在一起,如果老师不点头,沈绘大概是没脸和蔺景明在一起的,老头一心盼他人生路顺遂,他却像一只白眼狼一样惦记人家唯一的儿子。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升米恩斗米仇,如果只是蔺老头,沈绘肯定一辈子感激他,可是蔺景明做得比蔺老头更多,沈绘却不知足。
我就是这样讨厌的人。
沈绘嚼着米粒,对蔺景明道:“我又没什么出息,至今靠脸生活,老师教的人生道理一个也听进去,还是不去了,你也不要和他说我们的事。”
他配不上蔺景明。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能过一天是一天吧。他太糟糕了,糟糕到没有勇气站在蔺景明身边请求宽恕。
蔺景明知道沈绘因为幼年生活环境,缺乏安全感,反而更要带他去见老头,给他承诺,和光明正大的身份。
或许在别人那里,沈绘的条件是短板,但在蔺老头那里,恰恰相反,这也是蔺景明的底气。老头三年里不知道提了多少次沈绘。
但是这个底气不能和沈绘明说。
吃完饭,沈绘到底还是被蔺景明拉着出门了,他紧张得不知道怎么走路,“不然我、我去换个女装吧,老师肯定看不出来,以为你找了女朋友。”
“收起你的歪脑筋。”蔺景明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你这是故意奇装异服气他啊。”
蔺老头见了沈绘比看见亲儿子还高兴,拉着他问长问短,沈绘第一次感受过年七大姑八大姨式的热情轰炸,一边高兴一边心虚。他给蔺景明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说,他不想气到老头。
蔺景明当作没看到,并且在沈绘上厕所时,从外面反锁住。他们在老头的教职工宿舍,卫生间是老旧的木门,可以两面上锁。
沈绘今天是打定主意不让蔺景明开口,一直瞅着蔺景明,打算见势不对就扑上去捂他嘴巴。
没想到蔺景明还有这操作!
沈绘挠墙,恨不得拆门。
但这是他老师的门,不敢拆。
蔺家父子两坐在小小的茶椅对面,蔺老头先开口:“说吧,什么事,沈绘看了你几百遍了。”
蔺景明收起漫不经心的笑容,“爸,之前您不是让我去相亲么,我在那儿遇见了打工的沈绘,相亲对象我没看上,看上沈绘了。”
蔺景明给沈绘留了点面子,没说他女装替人相亲,还适当替他卖了个惨。
“这辈子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这么让我牵挂,我也不想再找了。”蔺景明剖开心意,“我和他在一起,我会照顾他,他也会照顾我,我不想现在定论谁先动心,把错揽谁头上。”
“我不觉得我们有错,就想这辈子顺顺当当地和他走下去。”
“爸,您……同意么?”
蔺老头先是震惊,再是沉思,他自己经历过失败的婚姻,不刻板认为一男一女才能长久。他房对面有一对老夫妻,当年下乡支教认识,这辈子无一子女,每天早上一起出门买菜,饭后散步,少年夫妻老来伴,有没有子女的,好像区别也不大。
人总不能为了最后几年卧病在床有子女服侍,就违背心意,大几十年不得欢颜。
蔺老头看得开,他知道自己儿子,万事心中有谱,最是沉稳可靠。他妈在国外另外成立家庭,有个小二十岁的弟弟。
蔺老头喝了口茶,叹了口气,“沈绘这孩子,聪明,脑瓜子灵,但是从小没人引导他,我最怕他走上弯路,耽误自己……现在有你看着,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蔺景明想得没错,老头心疼沈绘不是假的。
“呃,我也不是自夸自己儿子……”老头自言自语,他确实很放心蔺景明,这孩子从小就正,跟沈绘两个极端,“沈绘交给你我放心。”
说着说着,怎么有点像嫁女儿?
老头眉头一拧,突然琢磨出点不对,立刻严肃起来,“你不是高三就瞧上沈绘了?”
小兔崽子,敢搞他班上的学生?
他就生个病,就把一只大灰狼放进悉心照料的羊圈里头了?
放心蔺景明是一回事,知道儿子内里一肚子坏水也是一回事,不然当初怎么让沈绘乖乖回来上课的?蔺老头对早恋看得最严,就算是亲儿子也照打不误。
不得不说,蔺老头板起脸来,和蔺景明吓唬沈绘的时候有几分相似。
蔺景明哭笑不得:“没。”
“真没有?”蔺老头站起来,有到处找棍子的趋势,“你怎么保证?”
蔺景明:“那时就是纯粹觉得这小孩长得好,有眼缘,心疼他。不然我能那么干脆出国读博?不得把人栓着?”
“也是。”蔺老头扬扬手,“快把人放出来,像什么话。”
沈绘被关了不到十分钟,却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听不清两人的对话,不知道蔺老头到底什么反应。
一开门,沈绘仿佛等待法官判决的犯人,眼睛瞪得大大的,呼吸都轻了。
但他忘了,他男朋友是最优秀的律师,翻盘轻而易举。
蔺景明见沈绘呆呆的,在他唇上落了一个吻,“出来叫爸爸了。”
“叫、叫谁?”
“我爸。”蔺景明轻声道,“我的话,留着床上叫。”
……
沈绘人生第二十三年,有了两个至亲之人。
他和蔺景明从学校出来时还有点不真实,眼睛飘飘忽忽地望着小巷子,反而有点不敢看他身边这名正言顺的男朋友。
高中生课业重,暑假来得晚,此时正是下课时间,蔺景明和沈绘先回去做饭,等蔺老头批完作业来沈绘家吃饭。
沈绘有点羞愧,当年老头也上过他家来家访,沈绘不懂得没有长辈的家访有什么意义,以为蔺老头会跳过他,连口水都没有准备。
“屋子太乱了,现在收拾也来不及。”
“没事。”蔺景明道,“厨房我早上收拾了,有地方坐就行。我会告诉咱爸,锅是他儿媳买的,很持家,很好用。”
沈绘脸红:“不许告诉老师价格!”
“不许告诉谁?”
“不要跟爸说。”沈绘不好意思,他当初大学生活费是蔺家出的,要是让蔺老头知道他花钱大手大脚就买这些东西……简直没脸见人。
至于屋子乱什么的,沈绘破罐破摔了。蔺老头第一次来他家家访,不仅没喝上水,临走还帮他晒了棉被。
形象已经挽不回了。
说话间人群突然传来惊慌的呼叫,一个手持利刃的中年男人,不知道从哪里闯出来,无差别攻击手无寸铁的学生。
所有人四散逃开,穿着校服的学生惊慌失措,因为厚重的书包跑不快,也不知道扔掉,反而被拖累的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白刃刺来。
蔺景明身形一动,迅速把手机当砖头抛了出去,狠狠砸到歹徒身上,争取了两秒滞疑的时间。
下一刻,沈绘身旁一空,蔺景明掠过众人,空手和歹徒搏斗,他闪身躲过刀锋,单手制住歹徒的右手,对方胡乱挥舞拿刀的手竟然丝毫不能再动。
等沈绘随手抓起地上散落的砖头,准备加入战斗时,蔺景明已经踩着歹徒的脖子,把他按在地上不能动弹。
“你受伤了?”沈绘看清地上滴落的血迹来自蔺景明时,立即红了眼,“你受伤了!”
“没事。”蔺景明刚才夺刀时让刀给划伤了手臂,他看了眼犹在挣扎的歹徒,对沈绘道,“你离远点。”
周围都是学生和妇女,看着凶暴的歹徒始终心有惧意。沈绘离两人最近,看着地上的人死命一挣,蔺景明胳膊就涌出更多的血,眼里发狠,在蔺景明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板砖砸在歹徒脑门上。
沈绘虽然不是好苗子,但也没干过打架斗殴的事,下手没数。蔺景明连忙伸脚拦了一下,卸了八分力道。
蔺景明安抚他道:“拍死他不是大事,但别脏了手。”
他俯下身,把那人的皮带和长裤抽出来,当成绳子捆了个严实。
蔺景明不让沈绘动手,一直说“你上一边儿去。”
沈绘泪眼花花地扔了板砖,一下子从逞凶斗狠的狼崽子,变回稀里哗啦的小绵羊,他扶着蔺景明的胳膊,哭成了个傻逼。
他们坐在一旁等救护车,蔺教授还让那些没他严重的学生先上。
“蔺景明……呜呜你流好多血……疼不疼?不管了老子就是要先上救护车……我不要等了呜……”
那歹徒起初跑得快,刀刃向着群众,但只伤到胳膊大腿,都是皮外伤,划了几个人越发黑化准备刺人的那一刀让蔺景明挡下了。
沈绘哭成了泪人,蔺景明觉着这场景有点熟悉,他抬起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揉了揉沈绘的头发,看着蔚蓝的天空,忽而有感道:“沈绘。”
“三年前,你抱着我哭,其实是真舍不得我吧?”
蔺景明被十九岁的沈绘抱着大腿一通哭,心里也有些动容。等沈绘跑了之后,他突然决定,等沈绘高考之后再走,可以顺便带他一起出去,放身边再管上三个月,直到大学开学。
可等他去找沈绘的时候,却听见他和同学说话,那个不屑的语气,他至今印象深刻。
沈绘说巴不得他早点走,以后都自由了。
沈绘说,现在哭一哭,让蔺景明知道他是真的改过自新,安心离开不再关注他,特别值。
……
蔺景明当时觉得好心都喂了狗。
现在想想,十九岁的沈绘哪来那么多精巧绝伦的演技,哭一套,想一套。
这个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