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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太爷的动作却很快。
他当天听出了林安的画外音,到得第二天,就拉着还在痴傻中的张灿回了华阳县,一面吩咐还在迷惑和不解中的儿媳妇儿把林婉的嫁妆都收拾起来,一面就拽着张灿去了林家村。
他们去林家村,自然是去找白远。
白远虽是在乡间长大的,倒也不惧他们,见他们来寻他,收了钱,就开始把脉看人。
看完张灿,又去看张老太爷,来来回回每人摸了三次脉。
张灿依旧浑浑噩噩,还沉浸在自己将要和林婉和离的噩梦之中。
张老太爷却看得心惊肉跳。
白远自己磨了墨,提着笔,好半晌却没落下笔来。
张老太爷终于忍不住问道:“白小大夫,老夫孙儿这病……可是难治?”见白远皱眉,张老太爷忙道,“张家别的没有,银子还是有些的,白小大夫尽管开药就好。就是人参雪莲,咱们家也会千方百计的弄来的!”
白远看了张老太爷一眼,一面提笔写药方,一面忽然开口道:“林安说了要让他妹子和你家公子和离的事情了?”
张老太爷不意林安连这些话都会说给白远听,心中膈应一会儿,才道:“说了。”
“那你们同意了?”
“嗯。”这个回答就有些敷衍了。
好在白远不在意这些,只仿佛松了口气:“那就好。林安那小子那么护短,还好和离了。”
张老太爷语气中隐隐有些怒气,道:“白小大夫这是何意?难不成还盼着我孙儿和孙媳妇不好?”
世人向来是“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就算那一对夫夫或者夫妻多么不相配,也鲜少有人这么大大喇咧的把话说出来,也正因此,张老太爷听了白远的话,才会动怒。
张灿却仿佛痴傻了似的,只傻呆呆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这倒不是了。”白远慢悠悠的道,丝毫不在意张家人的态度,“我这样说,只是因着林安这辈子没了做父亲的缘分,定是盼着有个外甥或侄子来疼的。当然,就算是没有外甥,林安也疼极了他大妹,恨不得把他大妹一辈子都安排好。若是他大妹还跟着你这孙子,怕是一辈子都生不出来个娃,林安还不是要给他大妹操上一辈子心?”
张老太爷:“你、你是说……”
“我是说,你们张家用那等虎狼药用得太久,到了令孙,令孙虽然能和正常男子一样和女子行房.事,但是以他现下的身子,是不可能令女子受孕的。”白远道,“我虽能为他开方子调理身子,可是你们张家用的虎狼药着实太狠,且用了至少五六代人,病根也是一代代的往下传。即便是令孙肯安心吃药调理,至少也要调理个三四年,令孙才能有希望令女子受孕。当然,这个希望,也比普通人小了很多。”
“有、有多小?”
“若令孙运气好,调养完身子,十年八载后,或许能得一子;若运气不好……一辈子没有孩子,也是正常。”
张老太爷当场面色惨白。
白远极其厌恶张家这等不把药当药,反把药当成“延续后代”手段的行为,见状只当没瞧见,继续道:“当然,如果您不信我的,可以尽管再用那虎狼之药。且不提林安那家伙会不会因此对张家做些什么,就算你们用了那等虎狼之药,以张灿的身子,也不太可能令女子有孕。退一步说,就算他真的让女子有孕,那么张灿的下一代,只会身子更遭,你们且自行考虑罢。”
说罢把笔放下,也不给他们拿药,算一算张家之前给的诊金足够了,把方子往张灿怀里一塞,就把双双呆住的祖孙二人,全都赶出去了。
林安却不知道白远的这一番行事,他刚当了县官,自有一番忙碌。好不容易得了闲,就已经是三日之后,张家把林婉的嫁妆送回来的时候。
他正巧看到,林婉站在一抬抬的嫁妆钱,怔怔发呆。
☆、第79章 想不通的大状元
林安脚步一顿。
他前几日把张家祖孙送走,其实就该把他问张家要嫁妆的事情告诉林婉了。
可是每每话到嘴边,看到林婉神思不属的模样,林安就不大能开得了口。
他先前只当张灿是一心喜欢林婉,林婉对张灿虽有喜欢,却还不至于那么情深。可是现下看来,林婉并非不情深,而是她性子如此,本就温婉谦逊,即便是情至深处,也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模样,让人看不出深浅。
也正因没有看出林婉的心思,再加上张家的确不适合林婉,他才会将那件事情大包大揽,自行解决。
当然,前日白远给张灿诊过脉后,传过来的消息,更让林安下定了决心。
——儿女问题自古都是难题。
虽然就林安来说,张灿就是真的没法子令女子有孕,只要能和林婉过正常的夫妻生活,二人去抱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过来,当自己孩子养着也是可以的。
但是,林安最怕的却是张家迁怒。
在林婉之前,张家人只当那等虎狼药,只会威胁不姓张的女子的身体,虽然愧疚,但咬牙发发狠,想着在余下的时间里补偿那女子,如此也能让自己心中安慰,权当这件事情是无奈之举。
可是,现下因为林婉,张家这等虎狼之药的副作用更显现出来,张家人也才知道那等药对张家子嗣的坏处。自来死者为大,张家人没办法去因此责怪自己的祖上糊涂,怪祖上因一时之利,毁了张家传承,张家所能迁怒的,只有把这件事情闹出来的林婉一人而已。
原本张家该恼的,最该是张家祖上,最该迁怒的,也该是林安。可惜无论是死者为大的张家祖上,还是已经做了县令的林安,张家谁都迁怒不了,最后只能迁怒林婉一个。
试问这种情形下,林安怎么敢把林婉再送回张家?
张灿再好,也敌不过张家如今的情形。
因此林安远远地站着,看了林婉好一会,终是离开。
林安离开不久,原本待在房间里的林姝才走了出来。
她走到林婉身边,叹气道:“哥哥定然是为了大姐想,才会这样做,大姐何苦自扰?那张灿,当真就这样好?让大姐如此不舍?”
林安有些话不愿意对着林婉讲,又怕林婉钻死胡同,想事情想的极端,就只好先对着林姝说了一通,让林姝看准时机安抚林安。因此林姝才会知道这些。
林婉的目光依旧黏在那些嫁妆箱子上,声音低低地道:“我知道,哥哥是为着我好。”
所以,她才甚么都没有说,甚么都没有闹,任由林安帮她做主。
林姝不解道:“那既然大姐明白,为何还要盯着这些箱子看?可是担心张家将来会来闹?哥哥说了,当初张家给的聘礼,哥哥是给大姐充作了嫁妆一块送过去的。现下张家是把聘礼和嫁妆一道送了过来,哥哥不愿占张家便宜,干脆将张家的聘礼全部折了现银,都给张家送过去了。张家那边也都把东西收了下来,还说下个月张家老爷就会来商议和离的事情——”
林姝不甚说漏了嘴,登时讷讷不敢言,更不敢看向林婉。
林婉却把目光从那些箱子上移了开来。
她看了十分心虚的林姝一眼,知晓林姝之所以会心虚,也只是为着担心她而已。
如此想罢,林婉只微微一笑,道:“我并未担忧张家,我只是……只是在想一件事。”
她真的没有担忧张家。
她在张家住了一年,对张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的品性多少都有些了解。知道张家祖上从商,最识时务不过,再加上这一次的事情,又是张家过错在先,哥哥为了她出头,张家既没有理,又没有实力反抗哥哥,如此一来,张家妥协是必然的事情,林婉对此并不奇怪。
她只是在不由自主的担心一件事,担心一个人。
张灿被张家保护的那样好,性子那样天真,他,可能接受得了这样的结果?
他,可还好?
林姝年纪还小,并不知“情”之一字,见林婉的目光又落在那些嫁妆箱子上,歪着脑袋,皱着脸想了好一会,最后只得道:“大姐莫要多想了,你的身体还是被张家给害得。哥哥看在大姐的份儿上,没去告张家一个故意伤人性命的罪名,已经是对张家仁至义尽了。大姐先好好调养身子,待过了这一年,哥哥定会为大姐再做打算的。”
林婉喃喃道:“再做打算?做甚打算?”
“当然是再嫁人了!”林姝不解道,“哥哥说了,初嫁从父母,再嫁当由身。再选人时,大姐可以自己来选!”
当然,林婉要选的那些人,也必然是林安先看过一回,审核过的了。
林婉微微叹了口气,轻轻扯了扯唇角。
情之一字,明知不该,却不能不想。
林姝安抚过林婉后,转头就把林婉的反应一一告诉了林安,最后她还很是疑惑地道:“哥哥,大姐是怎么了,明明张家这样不好,还做了那等恶事,为何大姐还要想着张家?”
林安笑道:“婉儿没有想着张家。她想着的,是一个人。”
当初将林婉许给张灿时,林安也是提前问过林婉的,得了林婉的同意,才和张家结下这门亲事。
林婉性子温婉,又因汪氏之故,幼年时在林家很是受了十几年的磋磨,因此有段时间,很是期盼能通过成亲,摆脱这种磋磨。而这时候的女子成亲,向来都是奔着一辈子去过的。
林婉是真心期盼能和张灿一辈子走到头的,可是张家做下那等恶事后,林安怎能容得下张家?当下就斩断了她和张灿的姻缘。
林婉因此而难过,也是应当。
“过段时日就好了。”林安不知道是在安抚林姝,还是在安抚自己,“张灿,他不适合婉儿。过段时日,婉儿就能自己想通了。”
林姝张了张嘴,心说,真能想通么?她怎么觉得,大姐喜欢那个张灿,也喜欢得不得了呢?
且不提此事如何,因张家主动说了和离的日子,林安不好再催,就暂时将这件事放下,专心处理搬家和县衙事务。
猎户一心想着和他的林安住在隔壁,然后就能每晚暗度陈仓,因此两座房子修缮的很快,不过四五日,就已经修缮完毕,他自己因南北通商一事,赚了不少银钱,因此动手就把自己的住处收拾好了,只等林安来住。
林安也很快令人把东西都从县衙搬了过去。
县衙虽然看着安全,无人轻易敢靠近,但是县衙后院的确有些窄小。眼看着林婉心情不好,林安现下又抽不出空来去陪林婉、林姝去郊外走走,只能从窄小的县衙后院搬去另一处宽敞些的地方,也好让林婉心情好上一些。
待搬完家,林安就埋头在了处理县衙事务上。
县衙事务倒也不算繁忙,只是林安刚刚接手,微微有些手忙脚乱。
况且他除了要接手华安县的事务,还要从华安县的税收中,拨出一部分用在太子令他做试验的学堂和婴儿岛的事情上,因此颇为下功夫的和华安县的县丞等人吵了几架,这才将事情定了下来——此事秋后收了商人税赋再说。
林安因拿了太子的银子,却不打算等他们,只等着把计划书写好,就慢慢开始选地盖房子,解决这件事情。
当然,除了忙太子交代的事情,林安自己的事情也要忙。
眼看着林婉也归家了,林安总得再多赚些银钱养家,待林婉再嫁,也好多给她些银子傍身。
如此一想,林安就在华安县开了四五家的火锅店和麻辣烫的铺子,一家书坊,还有两家冰铺——只等天气炎热,这冰铺就能开始大赚特赚。又因华安县太小,赚些吃食钱还有可能,但是冰铺的话,他最多也只能开上两家,再多了,可就没人肯买冰了。
所以林安就着家仆去州府开了三家冰铺,把华阳县的两家冰铺又重新开了起来。
卖冰本就是无本生意,林安现下也就只有这一样能多赚些钱,当然不会放过。
除了这几家铺子,林安因还惦记着养淡水珍珠的事情,就托了猎户的商队,去临海的地方帮他找些自己就会养珍珠的人,又将前世他所知道的人工养殖珍珠的事情,一一写在纸上,再细细推敲一番,只等着养珠人来了,和他们一起探讨改进养珠一事。
不过,养珠需要时间,一两年里,他是别想着收回成本。林安脑袋又转了转,就想着再做一门营生。
只是该做甚么?
药膳?首饰铺子?还是开上一家大酒楼?
从前他只是个小秀才,手里头纵使是有钱,也不敢拿出来开太过显眼的铺子,生怕被有权势的人看上,把他的铺子给夺了去,让他白白做了一回嫁衣裳。
可是现在却不同了。
现在他既做了华安县的县令,就能用门下的奴仆做一些大一些的生意,哪怕是被人盯上,旁人一见他的身份,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林安想罢,脑袋里转了起来。
生命不止,赚钱不息。他总得好好想几个赚钱的法子。
而且赚钱之余,还能令他有时间处理县衙的事务,回家陪陪家人,再等休沐日带他们出去走走,如此才是美妙。
且不提林安如何让自己忙碌的连休息时间都减少,以此去忽略林婉的事情,猎户被林安接连忽略数日,先前还沉着气,耐心等着,待林安再一次的在他面前走神,猎户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光天化日,大敞着门,就把他的小狐狸给压到了踏上,很是亲吻了一番。
小狐狸的唇,还是像从前那么软,让他碰了上去,就丝毫不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