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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爷见多识广,笑道:“这上面是用了荧粉了吧?”
乐掌柜躬身道:“不错,还是白老爷见多识广,我们在清漆中嫁了荧粉,并且还销了些金箔进去,让这妆盒和珍珠在黑暗中也有莹润光彩,便如大小姐,才名远播,惊采绝艳,便处在咱这顺义小地,也有那都御使千里来求娶,让咱们顺义城都跟着添了光彩!”
这乐掌柜当了三十几年的掌柜,最是会说话奉承的,几句话恰恰好说进了白老爷心里去了,何况这妆盒实在心思巧妙,独具匠心,这等工艺即便是送入宫中,也是够格的,他此番和都御使家攀了亲,原也是想着好好出一番凤头的,杜记的这个妆盒估计整个大金朝都是独一份,放在闺女的嫁妆上,定会让所有人侧目的,他心花怒放,立刻挥挥手让人将妆盒送到白小姐手上,丫鬟不一会就出来禀报,说小姐极为满意,让老爷多打赏些。
白老爷大手一挥:“来,赏杜掌柜的一百两银子。”
杜大壮当然不会跟钱过不去,咧着嘴笑了,还毕恭毕敬的恭维了白老爷几句,揣着银票回了家。
第二日,杜记木器行为白家小姐打造得价值二百两的妆盒之事便传遍了顺义,铺子里客人骤然多了五成。
杜大壮乐得合不拢嘴,要知道,他这铺子每年多说也挣不上一百两银子,赶上年景不好,也就能挣上八十多两银子,扣除了给掌柜的和师傅们的薪酬,一年下来也不过到手二三十两银子而已,杜大壮交朋好友,大手大脚惯的,开了几年铺子手头上却楞是没剩下几个大子,惹的杜氏没少唠叨他,这次一下子就是二百两,杜大壮觉着走路都是飘着的。
这日晚上,他和杜石头来了许家,自己拿了韩记老铺的酱肘子和刘麻婆的酥饼,还提了一瓶上好的汾酒,跟许怀安喝了两盅酒,便从怀里掏出三十两银子来:“怀安啊,这个给你,你先别急着推辞,听我说完话的,这钱给你不是为了别的,是大哥一直觉着你这么有学问的人就这么耽搁着太可惜了,这些年若不是家境不好,按说你早该进县学的,凭你的学问,考个秀才应该没啥问题的,大哥这钱给你,就是为了让你安心进县学,踏踏实实的考个秀才回来,你看看,这贞娘和纯哥儿也一年大似一年了,俩孩子将来不得娶媳妇找婆家吗?有个有功名的爹,这说人家的时候也好听啊,再说了,你娘辛劳一辈子,熬的眼睛都瞎了,不就是想这你能给她争口气,出人头地,给你那嫡母瞧瞧吗?”
许怀安本来一直在推辞的手顿了一下,慢慢的垂了下来,一旁的杜氏听了,眼眶一红,想着婆婆走的时候不过三十多岁,为了帮补家用没日没夜的绣活,最后眼睛都瞎了,临死还拉着自己的手,说将来家境好些一定让怀安继续学业,想到此,杜氏擦了把眼泪,伸手把钱接了,正色说:“哥,谢谢你,将来相公若真能考取功名,我们一定还你!”
☆、163第十三章
贞娘看了,眼眶也红了,前生自己爹一直郁郁而终,她一直记得她爹临死时手里还抓着一本《论语》,读书人啊,一辈子求得不过是一个功名,十年寒窗苦读,也不过为了一举成名天下知,自己爹虽然才华横溢,胸有锦绣,可就是因为被嫡母赶了出来,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个童生,束脩比县学里有秀才功名的人少了一半,若使父亲能考中秀才,哪怕以后中不了举人,起码谋生起来也容易些,要知道有功名的坐馆先生一年束脩要十二两银子呢。
想到这,她抬起头,笑道:“爹,你要是中了秀才,以后就可以见官不拜,谁见了我都得说,瞧,这是许秀才的女儿,我就威风了!”她神气活现的摇摇脑袋,脑袋上的小辫一动一动的,十分机灵可爱。
一番话引得许怀安笑了出来,他本觉得自己接了大舅哥的钱,心里别扭,可回过头再一想,自己儿女越来越大了,将来说亲时自己有功名也好说些,何况自己十几年寒窗苦读,就这么荒废了,自己想想就觉得不甘心,罢了,既然女儿妻子都支持自己,大舅哥也出了银子,自己就搏一搏,说不定,自己努力搏一次能成功呢?当年自己的先生不也说过自己的学识考个秀才没什么问题,考个举人还需些功夫,既然如此,自己就试一试吧!
他举起酒盅,诚恳的说:“大哥,蒙你如此看得起怀安,怀安定当努力,不让你们失望!”
杜大壮爽快的干了一杯,笑道:“好,好啊,怀安啊,进县学的事,我来给你办,你就安心的读书,其他的事,大哥替你担着!”
许怀安下了炕,一揖到地,杜大壮慌忙下炕扶了起来,忙乱的说:“你这是干嘛,你媳妇是我亲妹妹,你是我妹夫,我这都是应该的,可别这样”
许怀安眼眶微润,叹道:“大哥,此情此恩,我许怀安这辈子都铭记于心!”
杜大壮托勒孟强送许怀安进了县学,县学的教谕姓程,是孟强的岳父,得了女婿的请托,对许怀安很是照顾,程教谕原是进士出身,生性清高狷直,师从江南名士沈安之先生,一手行草很得世人青睐。许怀安对程教谕十分仰慕,学习十分认真,程教谕见许安之年近三旬方来进学,有些芥蒂,后见他十分刻苦用功,人也稳重聪慧,便用了些心思指点他,一来二去,两人到有了几分师生情谊。
杜家自从给白家小姐做了妆盒轰动了顺义,白家小姐的几个手帕交去府上看了之后都十分动心,回家闹着也要杜记铺子打出来的妆盒,更有那顺天府的大户人家听了,派人也来打妆盒,一时间这杜记得妆盒火了起来,成了富豪小姐出嫁的必备之物了。
杜记木器行跟着水涨船高,明码标价,别的家具倒还好,只这妆盒,二百两一个,不二价。
小年的时候,杜大壮和杜石头大包小裹的给许家送了半片猪肉,五条鲜鱼,还有几包顺天府香满城家的桂花藕粉糖糕。一进屋,看屋内正人仰马翻的忙乎着,原来是刘家二虎和大虎正帮着许家糊新棚纸呢。翠姐和刘婶子也跟着来了,翠姐性子急,正站在炕上跟着指手画脚的比划着,刘婶子和杜氏正忙乎着裁纸。
杜大壮一见,忙放下东西上去要帮忙,被刘婶子拉住了:“她舅舅,你快别沾手了,马上就得了,你快掸掸身上的雪吧!”杜石头进门就四处望:“姑姑,贞娘呢?”
杜氏帮着侄儿扫了几下雪,笑道:“贞娘给斧头娘送辣酱去了,前她娘跟我买了两碗辣酱,这几日快过年了,我这几天也没出摊,怕自己忘了,打发贞娘送了去,也不远,就对面那趟房后面。”
杜石头见外面风雪随不大,可天色不好,回身道:“天冷路滑的,我去接接她吧!”也不待杜氏说话就出了门。
刘婶子笑道:“这石头倒真疼妹妹,好啊,这家和才万事兴呢,大丫啊,我瞧着,你家的日子兴旺起来了!”
杜氏也高兴:“她婶子,承您吉言啊!”
贞娘裹紧了身上的湛蓝色金山布棉袄,这本是杜大丫的衣服,因今年冬天雪大又冷,她心疼女儿,改小了给了贞娘,贞娘年纪小,穿在身上仍有些大,只好在腰上扎了腰带,□是厚重的棉裤,脚下是杜氏做的棉鞋,下面用麻绳捆了几道,防止在雪地上滑到。她捧着碗,缩着头,冷风还是不停从衣领灌进去,刚去的时候还是细细的雪花,回来时雪下的却大了,风扯的紧,呼啸着让人睁不开眼睛。
贞娘年纪小,在雪地上走的十分吃力,正发愁时,却见一条身影快步迎了过来,定睛一瞧,却是杜石头,解了身上的老羊皮袄给她披上,又接过她手上的碗:“看你手冻的通红,快暖暖。”他将她的小手合在手里,感觉她的小手冷的跟冰块似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低下头用嘴呵着气给她暖手。一会,手就暖了些,可因为冻的太久,手上倒跟猫挠了似的痒。
贞娘心里有一股暖流流过,小脸冻的跟红苹果似的绽开一个甜甜的笑:“石头哥哥,你咋来了?”
杜石头起身拉着贞娘快步往家走:“跟我爹来给你家送年货来饿了,别说话,小心灌一肚子风,回头肚子疼。”
贞娘乖乖的不做声,跟着杜石头快步走进家。翠姐见了笑道:“贞娘,你回来了,看看我们糊了棚顶看着是不是亮堂多了?”
贞娘抬头一看,棚上糊上了新的白纸,屋内却是亮堂了好些,忙笑道:“是啊,真亮堂,多谢你们了,让你们辛苦了,等会咱包饺子吃,今儿是小年,咱得吃饺子才成。”
翠姐皱皱鼻子,让贞娘扫了身上雪,脱了外面的袄上炕:“上炕来暖和会再说吧,我娘和你娘已经下厨去准备包饺子的东西了,i听着这咚咚的声,八成是剁肉呢,我大哥和二哥跟你舅舅上你爹那屋唠嗑去了,你别操那么多心了,上来歇会吧!”
杜石头收了羊皮袄,动手给自己倒了碗热茶吃了,去厨房跟姑姑说了已经接了贞娘回来了,杜氏高兴,让拿了藕粉桂花糖糕给贞娘和翠姐吃,让两个小姑娘一处唠嗑去。
杜石头拿了糖糕给翠姐和贞娘送去,看两个小姑娘都盘腿坐在炕上,笑脸盈盈,跟年画上的玉女似的,心里觉得安心,就回了厨房帮着姑姑剁肉去了。
翠姐爱吃零食,见了糖糕十分高兴,忙掂了一块放进嘴里:“嗯,还是顺天府的点心好吃,有香甜又细腻,真是好吃,贞娘你舅舅对你可真好!”
贞娘也跟着吃了一块见糕体洁白里面桂花香味浓郁,知道定是香满城的,笑呵呵的道:“你嘴倒是刁,这可是香满城家的桂花藕粉糖糕,百年老号,当然好吃。”
翠姐撇撇嘴,一脸感慨样儿:“也就是过年能吃吃吧,平时谁家吃得起这个?对了,你石头哥哥对你可真好,刚才听说你没回来就赶忙去接你了,唉,我这三个哥哥咋没一个对我这样呢?”
贞娘见她酸溜溜的样子更乐了:“这个好办,明儿跟你娘说说,给我石头哥哥当媳妇,他一准对你好!”
翠姐脸刷的红了,她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可那时的女孩子十一二就得说亲了,过了及笄就要嫁人,因此对这男女之事都知道的早,翠姐抓着贞娘咯吱她,两个小姑娘笑闹着,满炕打滚。
一时俩人闹够了,彼此理了理头发,贞娘从炕桌下抽了笸箩出来,一边打络子一边跟翠姐
☆、164第十四章
翠姐说起大虎的婚事来:“我哥跟李家定了亲事,定了明年五月初二成亲,已经换了庚帖,也合了八字了,我娘还说过了年就把后院那房子收拾好了,准备给我哥哥成亲用。”
“这是好事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言语一声,对了,你大哥成了亲,那你二哥的婚事啥时候办啊?”翠姐的二哥定的是镇南边杂货铺子黄家的姑娘,早几年就说定了的,只是因为大虎的亲事一直耽搁着,那黄家姑娘跟二虎一般大,已经十六岁了,黄家急的不得了。
翠姐神色却一黯:“我娘说了,今年办了大哥的婚事,要再办婚事,家里的钱却不够了,只能等明年再办二哥的婚事了,我要是跟你这样能干该多好,我娘就不用这么愁了!”
贞娘忙安慰她:“你也很能干啊,我看家里的家事不都是你做吗?闲下来还给一家子做针线活,刘婶子和刘叔那衣服鞋袜不都是你做的?你这算是能干了,谁家七岁的小姑娘能做这么多的活计?”
翠姐单纯,听了贞娘的话心情好了一些,看贞娘打的络子十分精巧,就跟着学了起来。
刘婶子一家在这吃了饺子,临走时,杜氏又给拿了块猪肉,两条鱼回去。
年三十上午,杜氏和女儿就在厨房忙乎起来了,杜大壮和杜石头早早的就来了,又拿了一些点心干果,还有一坛子竹叶青。
按说这过年都在自家守岁,给祖宗上香,供灶神奶奶什么的,可杜大壮家里就爷俩,不免冷清了些,杜大壮少年就离家出走,对继母和父亲都是极淡漠的,非到生母的忌日从来不回家走一趟,杜老蔫也知道对长子长女多有亏欠,对继妻多有畏惧,也从不主动与儿女来往,时间久了,杜大壮兄妹与父亲越发冷淡,等闲不见一面。
许怀安自和母亲被嫡母赶出许府后,除了父亲忌日,从不来往,同他一起被赶出来的另一个庶子许怀平,因为生母原是个歌伎出身,出了府没多久就病死了,许怀平无奈只好栖身舅父家,那舅父是个地痞无赖,见外甥在家里吃闲饭,厌恶的紧,正巧大兴有户饭馆的老板想招赘,就屁颠屁颠的将许怀平送了去。入赘别家对男子来说是尊严全无的事,因此这大金朝的男子,但凡有一口气能挣口饭吃也不愿去入赘的,可许怀平生性懦弱,被舅父逼的无法只好入赘了那家。
因此许家也好,杜家也好竟都无亲戚可走,俩家一合计干脆就在一处过年,也热闹些。
因此自从杜大壮回来俩家逢年过节就都聚在一处。杜大壮豪爽,许怀安温和,杜氏开朗,几个小的也都融洽,日子过的虽不富裕倒其乐融融。
杜是领着女儿和杜石头在厨房忙乎年夜饭,杜大壮和许怀安领着纯哥儿放炮仗。
也许是因为每日都喝的川贝雪梨水,也许害死因为家里的饭菜比以往多了些油水,也许是因为对功名有了期望,许怀安今年冬天破天荒的没有犯病,偶尔也咳嗽几声,但起色看起来还算红润,身体也算康健,让杜氏对日子充满了信心。
今年许家的日子好了很多,加之杜大壮的贴补,年夜饭前所未有的做了六个菜出来,一盘子红烧肘子,一盘茄子干炖排骨,一盘红烧鱼,一盘清炖四喜丸子,一盘豆芽炒肉,一盘番椒炒鸡蛋。饺子不再大半是白菜的,几乎就是一个肉丸的,里面放了少量的大白菜。
杜大壮一口一个吃了半盘子饺子,才喝了一盅酒,笑呵呵的说:“这饺子是咋做的,这馅好嫩,而且一咬一汪汁出来,真是好吃,我吃了多少家酒楼饭馆也没见这样的饺子,大丫,你这手艺见长啊!”
杜氏笑道:“这可不是我的手艺,是我们家贞儿的主意,你送来的那些肉被我收拾了不少,那剩下的肉皮我本来想扔的,可贞儿不让,用水煮了放了些花椒和酒,煮烂了就在那凝成了冻,今儿包饺子时,让每个饺子里放点肉冻进去,别说这滋味鲜美不说,还有汁液在里面,真是不错啊!我寻思着,咱这辣酱也卖的差不多了,开春也没啥卖的,不行我就卖这饺子,或者包子也行,哥,你看可好?”
许怀安看了看女儿,摸摸她的头,叹息道:“这闺女啊,太过聪明,我们家如今这日子真是全仗着这孩子了。”
杜氏还没怎样,杜大壮倒是咧着大嘴笑了:“是啊,我们那个妆盒也是多亏了贞儿的主意,我这外甥女啊,真是聪明能干,我看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比不上,等贞儿大了,出嫁时舅舅必须好好给你预备一份嫁妆才是。”
杜石头眉心微蹙,贞儿大了?他抬头看看对面坐着的小姑娘,利索的梳着双丫髻,穿着簇新的红色小袄,脑袋上带了红色的绒花,粉嫩的小脸上一双晶亮的杏眼,鼻梁挺秀,粉红的小嘴抿着,看上去精巧秀气,像年画里画的小姑娘一般好看,她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呢?
贞娘倒真没想过要让她娘做这个营生,当时只是单纯的不想浪费了肉皮,琢磨着放在肉馅里,滑嫩好吃,没想到,杜氏这么有从商的头脑,她的脑袋也转悠了一下,想起当初在林府时,镇江人爱吃的水晶汤包,用一只只的小笼子装起来,一笼只得三只,柔软透明的皮子里能看见晃动的汤汁,咸中带了点甜,肉馅还十分滑嫩爽口,是当地出名的点心。
贞娘兴奋的道:“娘,我有个主意,咱们做水晶汤包卖好不好?”
一家人一愣,然后贞娘就比划着给他们讲这水晶汤包的妙处,听得大家都一愣一愣的,许怀安眉心微蹙,当年姑姑嫁的那户人家就是祖籍镇江的,许是姑姑在梦里告诉她的,他不敢问,杜氏见了丈夫的脸色也明白过来了,心里暗叹,也有些感激,这姑姑死了也不忘帮着侄子一家,老天保佑下辈子姑姑能托生个好人家吧。
杜大壮是个粗人,但毕竟走南闯北见过世面,听了挠挠脑袋道:“这个玩意好像是南边的吧?你这丫头打小也没出过门咋知道这么多呢?”
贞娘笑道:“舅舅,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你懂不懂?这都是我爹那些杂记上面提的。”
杜大壮一向认为读书人最了不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知道啥都不稀奇,马上就认为外甥女说的是理所应当的,立刻表示赞同:“好啊,这笼子”
“那叫蒸笼”
“哦,那种小蒸笼你划出尺寸来,我给你们做”
一家人的年夜饭不仅吃的团圆,还吃出了来年的新营生,几个人讨论了一下这水晶汤包的成本和价钱,顺义镇是个大镇,老百姓的生活虽比不得京城,也算富足,一笼汤包定价五文钱,自家能赚两文,辣汤的买卖还可以继续,不过里面可以加点面片,即填饱肚子,又暖和,一举两得,定价三文钱,即便是那些苦哈哈的卖苦力之人也是吃得起的。
杜大壮已经跟隔壁的那家茶铺子谈妥了,过完年就将隔壁的铺子盘下来,扩大经营,老铺子这面就交给妹妹杜氏,屋子里加上几张桌子和凳子,就是一个小店,来买的人多了,还可以坐在这里吃了再走,铺子的没有租金,这是杜大壮自己的,杜氏无论如何不肯占哥哥这么大的便宜,坚持一定要给租金,最后租金定在每年三两。
正月十五前,杜氏和许贞娘就在家里实验这水晶汤包的制法,全用面分是不行的,做出来就是死面饺子,不好看,贞娘想起来应该用淀粉,就是不知道比例,娘两个就在厨房里实验了几次,终于发现要七分淀粉三分面粉才能做出透明柔软又有嚼头的面皮,馅料上,为了让肉馅更有滋味,杜氏熬了骨汤,用骨汤打进馅料里,肉馅更加细嫩,加上肉冻的汤汁里面的肉倒用不了多少,成本也就低了,何况一个小笼也就装三个汤包进去,精巧好看,能不能吃饱就看来吃的是什么人了。
许怀安父子这十几日被娘两个当成了试吃的客人,上顿死面饺子,下顿半死面饺子,爷俩吃的愁眉苦脸,可看人家母女俩兴致勃勃的样子,许怀安苦笑着摸摸鼻子,都是为了这个家,贞娘不过七岁都踩着杌子帮着她娘干活,自己和儿子只出个嘴帮忙吃,还能抱怨吗?
终于杜氏和贞娘蒸出了完美的水晶汤包来,薄薄的面皮里裹着滚烫鲜浓的汤汁,拎起来像一个个白色的小灯笼,能看见里面汤水在跟着晃悠,包子口的位置形似菊花,看上去十分漂亮,吃的时候要用汤匙,先小小的咬一口,吹上几口,再小心的吸吮里面的汤汁,再一口将汤包扔进嘴里,嘴里热乎乎滑溜溜的皮和鲜嫩咸中微甜的口感,真是让人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满足感。
☆、165第十五章
过了正月初八,杜大壮就召集了几个伙计帮着妹妹打了几个桌子和小杌子出来,贞娘要的蒸笼必须要柔韧的竹子编制,杜大壮寻了个篾匠帮忙赶制了四十个小巧玲珑的蒸笼出来。杜氏觉得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做的小本买卖,无需太过张扬,连个匾额也没有,只让许怀安用白纸写了“许娘子辣酱”“水晶汤包”“辣面片汤”几个字贴在门口。
正月十五,为了花灯节,许多商家都出来做买卖了,这一日是上元节,平时养在深闺的姑娘媳妇也都出来逛逛,送灯,拜月老庙,买花灯,正是买卖好的时节。
杜氏和贞娘就赶着这一日开张了。
许娘子辣酱原就是顺义出了名的小食,现下又多了汤包?当然要尝尝看,顺义是北方,一向对江南风景时尚十分推崇,听闻这是江南的著名点心,也不贵,五个大钱,都赶着买上一笼尝尝,待买到手里一看,那雪白晶莹、小巧玲珑的样子,竟让人不知该怎么下口了。
贞娘清脆甜糯的声音一直在重复着说:“这包子里有汤汁,小心烫着”
还有那周围出摊卖灯笼摆设的因天气寒冷,都高喊着:“许娘子,给我来碗辣面汤,我暖和暖和”
杜大壮怕妹妹忙不过来,派了杜石头和两个小伙计过来,小小的铺子五个人忙的人仰马翻。
许贞娘和杜氏过了子时才回了家,累的拖着步子走,许怀安正挑灯夜读,看自家娘子和闺女累的不行,知道生意定是很好,赶忙给俩人烧了热水,让俩人烫了脚,劝道:“若生意真是这样好,咱就雇两个人吧?”
杜氏也心疼女儿年纪小,怕累伤了身子,将来烙下什么病根,盘算了一下,决定雇两个人帮忙。
因为正是冬季,农妇多半闲在家里,无所事事,正愁找不到事做,听闻许娘子雇人,都纷纷求人推荐,杜氏捡了两个勤快利落的,说定了一个人每日给五个大钱。
两个人都是附近庄上的农妇,一个姓郑,人称“郑三娘”,一个姓邱,都叫邱娘子。俩家都是贫户,一年种地不过能剩下点嚼过,男人农闲时在镇上干些零工,出苦力,也不过一日十多个大钱,自己在这吃两顿饭还能挣上五个大钱,都乐得不得了,干活勤快麻利,很肯出力。
有了这两个人,杜氏和贞娘就省了不少力气,许娘子铺子里的吃食也日渐有名,原本只是些平头百姓来买,后来还有些闺阁小姐夫人打发家人来买,尝了也是赞口不绝,铺子里的生意更加红火起来。
转眼就是二月二,龙抬头,本地人讲究这一日都去上庙上拜拜,剃龙头。
最热闹的便是镇东边梨花山的极乐寺了,传闻达摩东渡,曾在这极乐寺中歇了一夜,第二日满山梨花竞相开放,远看竟如白雪皑皑,达摩拈花微笑,并在佛前放下一朵梨花,并留下几句禅机: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然后飘然离去。
自此这极乐寺历经两朝仍然香火鼎盛,常有那京城的达官贵人来此许愿还愿。
极乐寺必经之路是入镇官道旁的观音桥,这桥是座石桥,下面便是五丈宽的永川河,这永川河源自关外长白山,南接顺天府的护城河。
本地有个不成文的风俗,每到二月二这日,镇上所有的买卖家都会搬到观音桥去,形成一个集市,给来极乐寺烧香拜佛的人行个方便,也让佛祖保佑这些买卖人家来年生意红火。
二月二这日,天气晴好,冰雪初融,树枝上的积雪随着风簌簌的掉落,仿佛下了轻雪一般,落到地面上随之消融,地面的积雪还没有融净,有的地方露出黑褐色的土地,有的地方还是白雪皑皑,但空气中略带湿润的和煦还是让人感觉到春天快要到了,因而心情也随着晴朗了起来。
北方春迟,人们一如既往的穿着棉袄棉裤,将手拢在袖子里,倒是那些来此上香的大姑娘小媳妇,已经迫不及待的穿上了带着颜色的鲜亮夹袄,给天地间单调的黑白中多了些跳跃的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