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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脚步声响起,湛君抬起头,看见了渔歌。
渔歌身后跟着个没见过的女孩子,从装扮上看应当是个体面的使女。
果然,她行礼,先拜见少夫人,再拜见娘子。
湛君问:“你是哪里的,有什么事?”
使女回说,“婢子侍奉夫人,此来是为……”她先看了一眼犹自哭泣的元希容,“十二郎过府,求见少夫人……”
第155章
严行在元府门前下了车, 手里抓着只木盒。
元府威严依旧。
额头冒出细汗,手心也变得滑腻。
盒子隐隐地要往下掉。
他攥紧了。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快步向元府大门走去。
他做过元氏的郎婿, 守卫认得他,他被恭敬地请进去。
他说要见郡公。
自然是可以的。
元佑强打着精神接见了他。
见了面, 严行只是行礼,问安的话是讲不出口的。
元佑先说了话, 倒是开门见山。
“十二郎来此所为何事?”
严行捧着盒子跪到了地上。
湛君是走不得路的,因此是坐辇。
元希容只好也坐辇。
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路,着急可以快,不急便缓行, 总之是能够合自己心意的。
但是坐辇, 再急,也是快不了的。
元希容想叫她们快一些, 再快一些。
她着急见到严行。
她有预感, 严行是为她二兄而来。
一定是。
不然为什么要见二嫂?
一定是这样的。
就在那封仅有的二兄单独写给她的家书里, 二兄告诉她, 他见到严行, 已经是脱胎换骨的一个人, 他们还说了话。他们说了什么,信上没有写, 但是信的末尾, 二兄叫她放心。
那封信她一遍遍地读, 读完了就贴在心上,无人时还会读给懵懂的女儿听, 也是一遍遍地读,读到流下眼泪。
二兄懂她的心, 所以一定重用了她的夫婿。
他一定带来了二兄的消息。
而且一定是好消息。
二兄一定安然无恙。
元希容的心被热烈的期盼充塞。
她要赶快见到严行。
她真的爱他。
她要见到他,迫不及待,可是路程怎会如此漫长?
暖阳,花香,未干的泥土所散发出的潮湿的气味,纷乱的鸟鸣……
一切熬煮着她。
辇才停下,她立时化作鸟,掠向她眷恋的稳固的巣。
严行仍是跪在地上,手里还捧着盒子。
他是动也不动一下的。
香炉里的烟早已尽了,但是没有人去添。
所有人都安静着。
元希容忘记了礼数,她是不管不顾的,以至于跑松了头发,乌压压的髻,左右地荡。
她看见严行,冲上去,几乎是扑倒,她与他一样的跪到地上,她狠狠地抓住他的双肩,大喘着问他:“……是二兄吗?是他吧!他如今在哪呢?人一定是好的吧?”
她热切地看着严行,眼眸明亮得如同骄阳,使人不能直视。
严行躲开了。
他偏转了头颅。
而且他一直不说话。
这等同明示。
元希容脸上的笑渐渐地散了,一同散掉的还有她双眼里的光芒。
她跌坐在地上,仿佛是痴了傻了。
元佑也感到头晕目眩,他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撞到了香炉上。
湛君正是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她早已知道十二郎是何许人,但她不知道他要见她的原因。
她站定了,问地上跪着的那个陌生男人,“你便是十二郎?”
严行闻声回头。
她又问:“找我是为何事呢?”
她慢慢地讲,声音很轻。
严行也是第一次见湛君,他感到震撼。
那惊人的美丽是一种直白的冲击。
他只敢看一眼。
他又一次垂下了他的头颅,但是举起了那只他一直捧着的盒子。
渔歌接了过去。
严行问:“夫人可认得此物?”
渔歌已经打开了盒子,湛君看到了里头的东西。
怎么会不认识呢?
那是她曾无数次抚摸过的。
天水碧的锦缎,底纹是流转的云气,银线织就,若是日光洒在上头,会有粼粼的光,那云似乎也真的动了起来……
她怎么会不认识?
可是它在她手上的时候,是整洁的,没有黑色的污痕,也没有杂乱的破损,那样尖锐的口子……
怎么会有呢?
她颤抖的手抓住了那已面目全非的布块,紧紧地抓住。
她心头有窒息的感觉,呼吸声便很沉重。
“是我的东西……”她停下来,喘气,甚至咳嗽了起来,咳完了,她问:“怎么了吗?”
严行没有回答她。
他默默回转了身体。他还是跪在地上。
与先前不同的是,他把头磕在了砖石上。
谁也不能看见他的脸。
不过他们都看到了他颤动的双肩,而且听到了他的哭声。
“郡公还请节哀……”
话音方落,耳畔响起尖锐的嘶鸣。
是元希容。
她不能接受她所听到的。
这一刻她不再爱严行,她恨他。
她揪住他的衣领,痛哭着质问:“我等你,难道为的是要你告诉我这些?”
严行没有话回答。
她又朝天哭喊,“二兄,我的二兄……”
撕心裂肺。
元佑早已站不住,他颓坐在案上,整个人塌着,就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筋骨。
严行讲起他找寻的过程。
他心急如焚,他翻山越岭,他披星赶月,他一具具翻开脏污的尸体……
他并没有找到元衍的尸身,但是找到了甲,零落的,还有布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