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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礼双眸猩红,大声道:“你不要叫我!我没有你这样不择手段的儿子!”
“爸!”顾鸿夏急急开口:“当时我与你们一样,以为礼墨和子墨都不是云卿的儿子。所以我才会动手啊。如果早知道……”
这时,栾亦然看着一直沉默的顾鸿华,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替你找一支枪。只是你下得了手吗?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你曾经最信赖的兄长,但他却如此凶残地杀了你的亲生儿子。”
顾鸿夏怒目对着栾亦然:“这一切都是你一早计划好的!是不是?!栾亦然,你可真是藏得深啊。演戏演得那样的逼真,令我们全家人都相信了你。”
“可不是。”栾亦然冷哼:“我戏演的再逼真,也得你们信啊。你们若不是各怀鬼胎,又怎么会相信了我精心设下的这一个个的圈套呢。”
“啧啧啧。这场面若是有幸能拍成电影,票房一定长红。”
他说完,淡淡了瞥了一眼顾鸿华:“你们都应该庆幸的。若不是眉生也姓顾,我若不是顾及她的感受,你们现在早已经是如白沫先那样死无全尸的尸骨了。”
他说完,径直转身离去。
史文云急急地跟上他,“栾先生,彭青那里,你能不能替我说说话?”
栾亦然昵了他一眼:“我从不管别人的闲事。”
史文云的心陡然大凉。
秋波弄里,矛盾还在升级。
顾鸿华望着兄长的双眼中写满了惨遭背叛和欺骗的冷冽。
“从你瞒着我带史文云回荣城,到瞒着我杀了子墨。顾鸿夏啊顾鸿夏,若是别人也就算了。你是我的兄长啊!我们曾经一起在葡萄牙共过患难。我以为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懂得我的心情。”
“子墨死得那样的惨烈,你怎么能狠得下心?!”顾鸿华痛苦地低吼:“你还企图将祸端引到我的身上,引到眉生的身上。你害得我将苦心经营了数十年的鸿云拱手送给了栾家的人!你还是人吗?!”
顾鸿夏这时突然从内侧袋中取出了一把手枪,重重地拍在了长桌上:“你如果真的恨透了我,你就拿起枪,”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朝着这里用力地开上一枪。”
“这样一来,你解脱,我也解脱了。”
顾鸿华早已经被今天接二连三的刺激击溃了所有的理智,他一把拿起枪,想也不想,直接朝着顾鸿夏开了一枪。
随着那一声枪响,秋波弄里很快地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大门外,原本已经叫司机开车的栾亦然忽然道:“停车。”
顾鸿夏望着一点点倒在自己面前的父亲,眼中划过深浓的震惊和伤痛,“不——!!”
顾云礼藏青色的唐装上渐渐泛起了潮湿,血顺着他的胸口不停地流下体外,他手中的拐杖“哐当”一下掉在了地上。
顾鸿华和顾鸿夏的心也随着这一声响而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剧痛。
他们同时快步走向顾云礼。顾鸿夏手快,一把扶住了父亲:“爸!爸……!”
顾鸿华也想要上前抱住父亲,却见顾鸿夏倏尔抬头,“你给我滚开!”
顾鸿华哀痛绝望地跌坐在地,“不……!”
顾鸿夏当机立断,背起顾云礼一路狂奔走出了秋波弄。
顾云礼很吃力地靠着大儿子的背上,在顾鸿夏的耳边声音极轻的道:“都已经是四月末的天气了,这风吹在身上怎么还是这么冷呢。”
顾鸿夏心中大痛,却又听到父亲在气息不稳地道:“我死以后,你不要怪云卿,他这辈子过得也实在是太苦的。跟着我这个窝囊的父亲,害你们兄弟俩这辈子都受苦了……”
“爸……”
顾云礼轻轻地闭上了眼。他实在是觉得活着太累了,他多想去天堂里与妻子团聚啊,今天总算能够得偿所愿了……
栾亦然坐在车里,亲眼看到顾云礼靠在顾鸿夏的背上,呼出了人生尽头的最后一口气,双手无力垂了下来。
他死了。
栾亦然关上车窗:“开车吧。”
顾鸿华杀了自己的儿子在先,如今又错手枪杀了自己的父亲。
他的人生走进了无望的深巷,他已经无力再与命运抗争。
顾鸿华想到了自首。
顾鸿夏却幽恨地对他说:“你想用这种方式获得解脱吗?顾云卿,你休想!”
*
顾云礼的丧事被低调处理。顾钰墨与栾亦然达成了共识,暂时向眉生隐瞒了顾云礼的死,以免影响了她孕期中的情绪。
顾眉生又怎么可能真的不知道呢?但她选择了装聋作哑。
5月的时候,她让家里的工人在院墙外种了一圈雏菊。
她站在廊下望着墙垣处那些迎风盛放的白色小花,轻轻地摸着自己的肚子,话语像是清风似的叹息:“妈妈的爷爷,生前最喜欢的就是菊花了。”
下午的时候,唐胥来看过她。
他永远是那样的温润,见到这样的一个唐胥,顾眉生会觉得生活的旋律或许总难免布满了许许多多的酸楚与伤痛,但总会有一段音符是美妙如歌的。
唐胥看到她孕袍下明显隆起的肚子,轻声道:“我来陪你说说话。”
顾眉生端了热茶递给他:“不忙吗?”
唐胥微笑着道:“长命工夫长命做,事情是永远都做不完的。”
顾眉生微微笑了笑。对话暂时终止,屋子里流传着透明而安和的一种平静。
唐胥慢慢放下茶杯,“眉生,你不要太难过。”
顾眉生眼中划过一丝诧异,静静地看着唐胥。
他深深地凝着她:“这里是荣城。你爷爷死了,怎么可能瞒得住你呢?栾亦然与钰墨都是好心,他们以为他们瞒着你是为了你好,却未必知道出了这样的事,你却因为要顾及他们而故作不知。痛了不能唤疼,鼻酸的时候不能流泪。”
顾眉生沉默良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知我心事者,是唐胥你啊。”
唐胥数度欲言又止。顾眉生轻轻扬眉:“你还有别的事要与我说吧?”
唐胥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到她面前:“这是我几天前在一堆废弃的旧文件里无意中看到的。”
“这是几年前,城北项目刚刚筹建时的一份工程资料。当时你父亲想要将我们唐家也拉进去,所以派人送了这份资料给我父亲。”
顾眉生仔细地翻阅着:“这份资料有什么问题吗?”
“资料本身是没有问题的。”唐胥说:“但是你看文件下方的投资商:鸿云集团,白氏企业,城建实业。”
“城建实业?”顾眉生轻轻蹙眉:“荣城有这样一间公司吗?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唐胥又将另外一份资料递到她面前:“栾氏能源实业,上市前的名称为:城建实业。这间公司是栾家的家族公司,但因为栾剑诚是军人出身,所以这间公司一直很低调,一直到几年前栾亦然接手,栾氏实业才慢慢出名。”
顾眉生放下资料,看着唐胥:“你想说什么?”
唐胥看着顾眉生,“当年,城建实业的那笔投资是你大伯找来的。换言之,你大伯从很早之前就已经与栾家的人有金钱来往了。”
唐胥的话依然说得很委婉。若说得直接一点,应该是:栾家人从一开始就与那200亿美金,以及城北项目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黄昏六点,顾眉生走进了金融部。她一出电梯,就对着在场所有工作接近收尾的同僚道:“今天全体加班。”
她说完,沉默地走进了许久不曾进过的办公室。
秘书是个非常会看老板脸色的聪明女子,她连忙端了一杯热茶送进去给顾眉生。眉生一边打开电脑,一边吩咐秘书:“让秦婉如,还有技术部的邵云即刻来见我。”
一个小时后,秦婉如代表顾眉生对荣城的媒体宣布:“鸿云集团将全面收购澳洲的栾氏实业集团。”
栾亦然原本正在办公室里开视频会议,见殷实匆匆跑进来,从他口中听说了这件事。
殷实头上冷汗潺潺:“老板,看来眉生小姐已经知道了栾家与顾鸿夏的联系。”
栾亦然脸上却不见一丝意外,他关了电脑,轻轻颔首:“本来早就该告诉她的。”
殷实因为太过震惊,反而无语了半天。许久后,他才不敢置信地开口道:“您真的打算就这样把栾氏实业拱手送给眉生小姐啊?”
栾亦然扫了他一眼,“眉生是我妻子,难得她愿意嫁给我,如今肚子里又怀着我的儿子。我们夫妻两人之间,凡是还需要分得那样清楚吗?”
殷实:“……”这些有钱人之间玩的游戏,真是令生为屌丝的他看着身心极度的不平衡啊!!
这天晚上,顾眉生没有回眉居,她与苏棠结伴一起去了张家。
郑温娟完全没料到他们回来。意外过后,她一边替两个人煮着面,一边数落顾眉生:“都是要当妈妈的人了,有你这么搞突然袭击的吗?”
她端着两碗鸡蛋面从厨房走出来,继续道:“大着肚子还到处乱跑,你这孩子真是胡闹。都是栾亦然将你宠得无法无天。”
顾眉生一听栾亦然三个字,颇有些咬牙切齿地道:“外婆,跟你商量个事儿:今晚别跟我提这个名字!”
栾亦然推门走进来的时候,正巧听到妻子的这句话。
他轻轻扬了扬眉,背着手慢慢走过去坐到她身边:“为什么不许提我的名字?”
苏棠端着面起身,与郑温娟一起走进了书房,将空间留给这对恋人。
郑温娟对苏棠说:“这么晚了,你今天就住下吧。别来回奔波了。”
苏棠一边吃面,一边点头:“好。”
郑温娟替他铺好床,随手拿了一本书,坐在一旁陪着他吃面。苏棠偶尔抬眸看她,轻声问道:“外婆,您的手到底是怎么伤的?”
郑温娟抬眸看了他一眼:“多少年前的事了,不说也罢。”
苏棠太了解郑温娟的性子了,他没有再追问下去。
客厅里,栾亦然极有耐心地陪着顾眉生吃着面。片刻后,他笑看着妻子,问道:“这面有这么好吃啊?”
顾眉生抬眼看了他一眼。
哎哟喂,那个眼神呀……
简直叫栾亦然忍不住笑场。
他忍不住走上前抱住她,狠狠地亲吻她的红唇。
顾眉生真想咬他呀,她这样想着,被他用温情包裹住的双唇微张,心可真狠,毫不留情地咬上了他的舌头。
栾亦然尝到了舌尖慢慢传来的甜腥味,这才有些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她。
顾眉生瞪着他,红唇轻轻肿着,在迷蒙的光线下看起来不知道多诱人:“你说,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
栾亦然厚皮厚脸地将双手圈住了她的腰,典型的顾左右而言他:“咦,腰身好像又粗了些,看来儿子又长大了些。”
什么叫克星?什么叫厚颜无耻?什么叫没皮没脸?
眼前这位栾先生简直就是代言人!
可是面对着眼前的这个相处相爱了经年的男人,顾眉生却偏偏就是做不到真正对他生气。
咬牙切齿之间,她最终也只是恨恨地对着他吐出了两个字:“男人!”
栾先生也是的,宠老婆都宠出了惯性。他将她抱着胸前,顺着她的话道:“是,站在你面前的可不就是你的男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