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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晚,寒月当空,气温零下5c,有点冷。
夏寧到「望亭榭」的时候距离通知时间还有三十分鐘,家庭聚餐她一般习惯早到。
今晚她梳着鱼骨辫,妆容精致,鼻端小黑痣增添一丝丝娇艷俏丽。
古香古色的包间很暖和,夏寧坐在最靠近门口的红漆木椅上,见到人来她就起身喊人。
蓝粤与林子睿最先到,她尊敬喊了一声「妈」,又喊了一声「大哥」。
林子睿不在意道:「等会勤快一点,眼睛放活一点,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这种交代从未有过,夏寧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然后就进来一位她不认识的陌生男人,年纪大概五十多岁,戴眼镜,呢子中式常服,短发蓬松往后梳。
「汪先生,您快请坐。」蓝粤热情邀请,「寧寧,快叫汪叔叔。」
夏寧觉得不太对劲,但还是朝男人礼貌頷首,「汪叔叔好。」
男人还没落座,就听到门外一声训斥:「你一会别说话,这口恶气妈替你出。」
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夏寧暗想。
下一秒,推门走进来一对母子,正是汪明清和他妈妈。
「林夫人,实在不好意思来晚了。」
「不晚不晚,汪夫人快坐吧。」
夏寧到这里才明白这个家庭聚餐是个骗局,但是羊在虎口,跑已经来不及了,唯有静观其变。
「我们坐的车暖气坏了,冷得呀。」
「您早说林家派车去接您好了。」蓝粤陪笑,对她招招手,「寧寧,赶紧给汪夫人倒杯热茶。」
「不必,现在还不是喝她倒的茶的时候。」女人傲慢回头,服务员收到眼神后赶紧过来倒茶。
蓝粤訕訕一笑,「汪先生,汪夫人,这家海鲜还不错,子睿特意让人空运来澳洲龙虾来招待三位。」
汪先生客气道:「林大公子太破费了,只是吃个便饭,不至于这么劳师动眾。」
「今天这日子可不一般,当然至于。」林子睿动动手指,让服务员把酒车推过去,「汪先生看看想喝什么?」
汪先生在高低错落的酒车挑选一款红酒,汪夫人扫兴道:「我不喝红酒,有阴影。」
汪先生微微不悦,「你又闹什么怪脾气。」
女人用眼神剜了一眼夏寧,不屑道:「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参加酒会的时候有个人把明清一个人拋在会场,害得他连舞伴都没有,现在竟然死乞白赖想用一顿饭跟明清订婚,绝不可能。」
这女人分明是来找找茬的,夏寧念在她是长辈闷声不反驳。
蓝粤忙解释,「那是个误会汪夫人,当时寧寧身体不舒服才不得已离开,但是不打招呼也是她的不对,让她给您赔礼道歉行吗?」
「不是要给我,是给明清。整个酒会这么多人,就他一个人没有舞伴,你说多难堪。我们汪家好歹也有头有脸,从来没有这么丢过人。」
女人越说越来劲,夏寧只能端起一杯茶,扬起笑脸,「汪夫人,汪少爷,上次会场是我不对,就是身体再不舒服,也应该跟您说一声,不声不响就走了,确实是我太失礼,还请你们大人有大量,宽恕我不妥的行径。我一定谨记在心,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哼,说的好听,连个头都不低,谁信吶。」
夏寧暗暗咬牙,举杯到她侧身,弯下腰说:「气大伤身,汪夫人就原谅晚辈吧。」
「就这么两句啊?」女人显然不满意。
汪明清见夏寧弯腰不起,偷摸拽拽女人衣袖,女人一把甩开,「你拉我干什么,被这狐貍精迷住了是不是?」
这么光明正大羞辱,夏寧脸热如火,也不想再容忍她的得寸进尺,「您还是喝了茶吧,免得谁脸上都不好看。」
「你说话什么意思?」女人勃然大怒,指着夏寧,「你意思我胡搅蛮缠是不是?」
看汪夫人情绪如此激动,蓝粤把夏寧拽到一边,交代道:「你先出去一下。」
房间门斜对弧形楼梯,夏寧一出门正好撞见迈步上楼的季竟遥。
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季竟遥穿得精细又庄重,暗红西装,黑蓝色领巾、金色袖口...真是冤家路窄。
夏寧想躲都来不及,默默把头扭到一边,也希望季竟遥明白她的意思,不要来招惹她。
但季竟遥偏偏反其道而行,迈着毫不犹豫的步伐到她面前,「你怎么在这里?」
「来餐厅能干什么?吃饭!」
「跟谁?」
这个餐厅不接待散客,价格又偏上,除非是很重要的饭局。
「这里虽然是你家开的,但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夏寧发誓以后绝不会再来季雫集团旗下餐厅吃饭,档次太高,消费不起,主要老闆管太宽。
「季总」领班恭敬走过来,「沉家人已经都到齐了,就差您了,刚才温董还问您什么时候到。」
「知道了,菜可以上了,我马上过去。」
领班即刻去办,季竟遥却一动不动。
夏寧急了,「你还不走,让一堆人等你,也太不礼貌了。」
「我在c218号房间,有事你找我。」
「干嘛,在你的餐厅会有生命危险?」她就不信,这女人还能吃了她。
夏寧像个暴躁的小狮子,完全不给他好脸色看,不过喊出来之后,心里火确实消了不少,转身推门回去。
在门开的瞬间,季竟遥看到里面有汪明清母子两个以及面带厌烦的林子睿,心狠狠荡了一下。
他静止片刻,手掌撑住墻,极速调整杂乱如麻的心绪,抬步朝c218走去。
「叔叔阿姨,实在不好意思,公司事情太多,让你们久等了。」
沉家对季竟遥这个女婿很看重,当然捨不得责怪,「都要成一家人了,不说见外的话,不是还有你爸妈陪着我们吗?快坐吧。」
今晚两家人见面,沉家除了在国外公干的二姐没到场之外,其他人全部到齐。
季竟遥坐在沉如碧身边,连敬沉家二老三杯酒,沉家父母开心的合不拢嘴。
沉父忍不住夸赞:「道谦,我是真嫉妒你,把儿子教的这么好,识大体、懂礼数,还这么有能力。」
季道谦温笑:「我还羡慕你呢,女儿漂亮大方,年纪轻轻就在律界大放异彩,是我们竟遥高攀啦。」
「怎么会,他们是郎才女貌,再登对不过。」
两家父母一边互相吹捧,一边商议订婚事宜,房间里充斥着欢声笑语。
季竟遥錶面神色自若,其实每分每秒都备受煎熬。
想到夏寧就在不远处的房间里谈婚论嫁,一贯最会逢场作戏的他,却连个虚假的笑容都做不出来,心在胸膛里暴走,完全无法平復。
「竟遥?」沉如碧在叫他。
季竟遥明明听见,却懒得作反应,态度敷衍,「给爸妈敬酒是吧?」
「嗯」沉如碧羞涩点头,「我有点不好意思,你陪我吧。」
季竟遥机械点头,和沉如碧同时站起来,给季道谦和温素嫻敬酒,「爸妈,多谢您这么些年的栽培,还给儿子找了一位这么好的未婚妻。」
此刻全场安静,沉如碧也跟着说:「伯父伯母放心,我跟竟遥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
季道谦示意两人坐下,「只要你们两个人和美幸福,我跟你妈就心满意足了。」
敬过季道谦,季竟遥又和沉如碧敬沉家父母。
不过端起酒杯还没开口,门外就传来一段嘈杂的争吵声。
「妈,这么大的事情,您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夏寧忍无可忍道。
「我跟你说过,林家家境不错,汪明清也很好,你跟他订婚,对谁都有利。」
夏寧纠正:「是对林家有利,不是我。妈,我是您亲生女儿,您真的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什么叫火坑」蓝粤严词厉色道:「我难道会害你吗?」
「我跟您说过,我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这件事已经触及到夏寧可容忍的最大范畴,她绝不会再装聋作哑下去。
「妈,我实话跟您说吧,我死都不会嫁给汪明清。」
「你一定要跟我对着干吗?」
蓝粤诧异一嚮乖巧懂事的女儿竟然说出如此决绝的话,又觉得她刚才的行为举止令她火冒三丈。
「你以为普通人的生活就这么好过吗?你吃什么,穿什么,啊?」
「我自己能养活自己。」夏寧眼泪毫无徵兆滑落,一针见血道:「我知道您想当温素嫻,可您没那个本事。」
「啪——!」一记耳光,扇得夏寧双耳轰鸣,差点没站住。
一墻之隔的c218房间里一片静謐,显然是这场争吵搅扰了喜悦气氛。
温素嫻神态从容,根本不受外面小打小闹的影响,看了眼服务员,服务员立即出门去制止。
随后她优雅开口,「刚才说到哪里了?场地对吧。」
「爸妈,对不起。」季竟遥眾目睽睽之下突然起身。
其实在刚刚夏寧声音戛然而止时,他的自控力就已全面崩盘。
「竟遥...」温素嫻和沉如碧同时喊道,一个威慑,一个慌张。
季竟遥充耳不闻,开门,服务员正在游说蓝粤母女离开。
夏寧低着头,眼泪欲落不落,脸上红色巴掌印清晰可见。
蓝粤固然怒不可遏,但看到季竟遥的时候,还是稍微收敛起脾气,尷尬捋捋鬓发,「竟遥,这么巧?」
季竟遥不语,只看着扭脸抹泪的夏寧。
随后沉如碧追出来,缠住他手臂,「竟遥,我们回去吧。」
季竟遥看都不看她,用力抽臂,走到夏寧面前,「我送你回家。」
夏寧垂头,与他擦身而过,季竟遥毫不迟疑转身跟上。
温素嫻不知何时站在门边,脸色怒沉,「竟遥,现在回去跟你沉叔叔道歉。」
季竟遥视若罔闻,紧追几步,与夏寧一前一后走下楼梯。
迎面扑来的寒风驱赶脸颊上的燥热,夏寧缠好围巾,季竟遥跨步到停车场取车。
夏寧坐进副驾驶,街边璀璨的繁灯映在车玻璃上,照得人脸上五彩斑斕。
看到路边一对年轻夫妻牵着一蹦一跳的小朋友,夏寧汹涌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在车里放声大哭。
听到哭声的季竟遥心如刀割,把车里的温度调高,让她哭个痛快。
夏寧足足哭了三条街,红肿的眼睛和鼻子跟围巾一个顏色,之后有气无力歪靠在玻璃窗上,默默垂泪。
「吱——」一声,车子突然剎住,前方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在照耀。
季竟遥身体受惯力影响往前冲后又重重靠回,「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