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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城七月底的中午热得根本不像话。
无人愿意在路上多做停留,闷着头一股脑地向前走,只剩下徒劳的香樟在两旁站成风景。
人少,食堂里只开了两个空调,然而空间开阔,效果约等于无,倒是饭菜的热气蒸腾着,萦绕着,裹得人更热了。
学校安排了定餐,按班分组提前摆在金属桌面上,学生找到座位坐下来就可以吃。
薄翼和方佳刚坐下,对面的同学就被挤开,换成另一个人。
自然是童彧。
“来,老婆,喝水。”天太热了,童彧特意先跑去超市买了两瓶冰水,拧开瓶盖之后,递到薄翼面前,他又瞥眼方佳,就说他脑子不太好吧,没预想到这样的场面,少买了一瓶,他只能把自己的递过去:“方佳同学,你也喝。”
见他还有点眼力见,方佳轻哼一声,接过拧开,大灌几口。
她正想开口替眼前这位笨蛋帅哥美言几句,帅哥抢先开口了。
“老婆,”他眼睛亮得像星星:“今天上午我一直有认真听讲哦,虽然听不太懂但都做了笔记,晚上回去拍照汇总到一起给你检查。”
“嗯。”薄翼神色淡淡,专心扒拉米饭。
“还有还有哦,你不是给我布置了第二单元的单词吗?我今天大课间一直在背,用不了……”
方佳目瞪口呆地看着童彧事无巨细地汇报自己上午做了什么,详实到哪节课上厕所碰见了谁都一一交代,话口之密集,让她这个话唠也甘拜下风。
她恍惚有些明白薄翼之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这么一回忆,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问题需要这位仁兄解答。
“诶诶,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方佳晃了晃手,示意看这边。
“嗯?”
“你家用的什么牌子的洗衣液啊?我今天闻见你送来的衣服好香,想get同款。”
“啊,你说那个啊……“童彧好看的脸上腾起红霞,他又轻又快扫薄翼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甜蜜的笑:“我不敢用家里的洗衣机,只能手搓,用的是我自己的香皂……”
“啧啧啧,”方佳一脸无法忍受,继续说:“那你把香皂链接分享给我吧。”
童彧比出“OK”的手势,利落拿出手机操作几下,接着对方佳说:“我把链接发给小翼了,你找她要吧。”
方佳在心里赞叹这孩子虽然脑子不行,但男德学得还不错,可以加分。
她从薄翼包里掏出她的手机,解锁,转发消息,再用自己手机复制,打开购物软件。
“靠!这什么鬼香皂?卖这么贵?!”她朝向薄翼:“宝啊,他男徳不行,居然对你隐藏身份!”
薄翼还未反应,童彧立马急了:“没有没有!家用都是我妈买的,我爸管我很严,我的零用钱可能还没你多,你不要乱说!”又转头对向薄翼,可怜兮兮:“老婆,我没想隐瞒你……我就是觉得如果特意跟你说这个会显得我很奇怪……”
“行了,我知道了,”听他们俩在耳朵边不停叽叽喳喳,空气里都擦出火花了,热到不行:“你俩能不能赶紧吃饭,呆在这里不热吗?”
“老婆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我保证以后……”
“吃,别说话,”一顿:“还有你。”
收获异口同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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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如既往,早晨童彧送来早饭和鲜牛奶,薄翼吃完后根据犯困程度决定睡多久,醒来就给方佳讲题,中午一起吃饭,回来午睡到自然醒,然后再看有没有题要讲,没有就做做自己的题目,晚饭,晚自习,最后放学。
平行班是不要求上晚自习的,童彧对此安排颇为不满,他想留在学校打篮球等薄翼下课,被无情拒绝了。
于是晚上九点半,剩余的竞赛班学生,稀稀拉拉走出三中校门。
校门外有长长一截楼梯,方佳和薄翼并排走着,远远便看见石梯下方站了一个人,看不清面貌,光一个身影就足够令人赏心悦目。
与此同时,她听见身旁的人不爽地“啧”了一声。
她不确定薄翼啧的和她看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但当距离拉近,她看清那人眉目后,心想大概、也许、应该……就是了。
老城区路灯昏黄,灯光长出了绒毛,毛茸茸、软乎乎地飘下来。
那人就从这样的光里走过来:“小翼,妈妈让我来接你。”
往常薄翼是一个人回家的。
不是周女士不想来,天气热,路又不远,薄翼不想她折腾,没让。
凭借刚刚的反应,方佳判断薄翼大约和这位兄长关系不大好,但是薄翼停了下来,笑着回应:“谢谢哥哥,”拉过她:“这是我的好朋友,方佳。”
“方佳同学,你好。”
清润目光落过来,温和平静,没有半点锋芒。
她却轻易面红耳赤,结巴回句你好,半点不敢停留,拽着薄翼大步向前走。
“看上了?我去帮你要联系方式?”
“啊啊啊,”方佳捂自己的脸:“你怎么没说自己还有个哥哥?他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啊?!简直就是从小说里走出来,从此温柔男主在我心里有脸了!他声音也好好听,轻声细语的,普通话还特别标准。”
菁城地处南方,好说方言,学校里除了语文老师,没几个人普通话是标准的,方佳和薄翼也多多少少带点口音。
“他北方人。”
“诶?你们没一起长大?”
“没有。”
以前就只听薄翼提起过自己的妈妈,闻言,方佳立即明白大致情况,她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问。
薄翼了然:“方佳同学,为了你的终身幸福,想问就问。”
“那……他在大学里有女朋友吗?”
“他说没有,以及,”薄翼轻哼:“人家马上博士毕业了。”
“啊?他二十七八啦?我才十七……是不是差得有点大?”
薄翼看着自己一脸纠结的好朋友,决定放过自己:“二十二,X大少院,“顿了顿,补充:“创新试点班。”
方佳瞪大眼睛,三呼卧槽:“这我怎么高攀得起?“
“别气馁啊,”她声音愈发凉薄:“不是有这么一个说法吗?智商高的人在情感方面都很弱鸡,也许你勾勾手指他就过来了。”
“你看看自己再说话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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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余热未消,蝉声嘶哑,菁城人民却不怕,三五成群围坐在街边的方形小桌前,光着膀子喝酒划拳,黑色摇头风扇在一边呼呼地吹,绿色酒瓶交错碰撞,蓝色塑料凳时不时与地面摩擦,发出声响,还有烧烤的青烟飘过来,缭染出一幅烟火人间。
他们从这样的人间里走过,两前一后,相隔不远。
薄冀隐隐能听到一些两个女孩对话里的零碎字眼,他没有细听。
在一个路口,那个同学与薄翼挥手作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前面只剩她了。
上学,她穿着校服,上身是一件蓝白短袖,下面是同色的运动短裤,搭配与重逢那天相差无几。
唯一的区别在脚上。
没有哪个学校会允许学生穿拖鞋上课,今天她穿一双低帮帆布鞋,鞋口刚好卡在细细的脚踝,她的脚好像特别嫩,边沿的皮肤微微发红,被磨到了。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她总喜欢穿拖鞋吧。
纤薄的,淡红色鞋底,随着走动,一下一下轻拍在圆巧雪白的足跟上。
啪嗒啪嗒。
移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