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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时会想像自己在水中窒息,河水、海水、冰川请淹没我,梦中总是有鬼窃窃私语,想不起来他们的模样又为何哭泣,我猜他们必定是我死去的故人,如果可以在水中发声,我会唱歌给他们听,希望他们不要难过,我们都不要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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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齐有一个习惯,他喜欢将完成的画钉上墙壁,过去在疗养院的房间是这样,现在在肖桓家中的房间也这样,今日午后他又完成了一幅画,这次是深蓝色的蘑菇,他将其钉在正中央,墙面很大,上头有无数张作品:废墟、垃圾场、蘑菇、肖瑜、洞、海等等等,五顏六色,有的灿烂有的绝望,灰蓝色的蘑菇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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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先生打手机过来。
「在干麻呢?」
习齐说:「在看墙壁。」
「墙壁?」x说:「我也要看。」
习齐拍了一张照片传过去,而后听到x隐约的呼吸声。
「……很震撼,你画的?」
「嗯。」
x又问:「看着这面墙的时候你是甚么感觉?」
习齐:「我想起以前死去的人。」
x:「很难过吗?」
习齐:「我也不知道,我连他们的长相都快忘记了,他们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只有琐碎的片段和画面,有的我还想不起来是怎么死的。」
习齐躺回地上,不在意衣服沾到顏料,他闭上眼睛,既空虚又安寧。
「x先生,你在干麻呢?」
「我在背台词,背着背着就想打电话给你。」
「为什么要……」
习齐的话被敲门声打断,肖桓在门外说:「小齐,晚餐煮好了!」
他和x道别,爬起身来走出房间。
肖桓依旧叨叨絮絮着一些日常,他问明天煮薑汤好不好?习齐说好,他问还适应吗?习齐说适应,他问你今天都画了甚么?习齐说蘑菇。饭很快吃完,习齐拿出药盒,肖桓拿出药袋细心地将他接下来的份量分配装好,嘱咐他要按时吃药才能控制病情,习齐说好,在对方耐心的目光中将药一颗颗含水吞下,肖桓替他剥好橘子,拿着一瓣递到习齐嘴边,他乖巧地咬住,不过这一次,似乎距离没抓好所以他的嘴唇碰到肖桓手指,他的指间甚至若有似无地扫过对方指尖,肖桓触电般地缩手,而后掩饰地轻咳一声。
「甜吗?」
「甜。」
习齐表情未变,咀嚼着橘子,过剩的汁液从唇边渗出,他轻轻一舔,嘴唇染上晶莹的色泽。
肖桓问:「还要吗?」
习齐却突然拉开椅子站起来。
「小齐?」
习齐不理肖桓眼中的惊惧,两人之间隔着桌角,他绕过去,肖桓似乎害怕甚么似地刚要动作,但被压在肩上的手阻止。
习齐垂下眼,桌子下肖桓运动裤明显有些鼓起,他僵直着身体,压在肩上的手虽然柔弱,他却连挣扎的意愿都没有。
习齐平铺直叙地开口,语气机器人似地无起伏,「桓哥,这么久以来,你是不是除了我之外甚么都没有?」
肖桓半张着嘴,却脑袋一团乱,甚么也说不出来。
「我想要搬出去。」习齐继续说:「离开我,追求其他事物吧,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
语毕,他转身快速走回自己房间,肖桓顾不上下体还难为情的硬着,也追了上去,但习齐很快地关上门,肖桓紧张地敲门,「小齐!」
「不准进来!」
房间内,习齐拿起手机发送讯息给习斋,门外的肖桓发了疯的道歉。
「小齐!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对不起!」
「小齐!你不能搬出去!至少现在不行,桓哥求你了!你病情还不稳定,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开门好不好?我们聊一聊好不好?」
习斋很快地打手机过来。
「齐哥你下定决心了?」
「嗯,麻烦你了,钱我之后每个月分期还。」
「不用,也没多少,我早就看肖桓那个变态不顺眼很久了,现在这样最好……我听到他的哭声,情绪很激动?」
「嗯。」
「我晚点过去一趟。」习斋现在在外地工作,赶过来还要一段时间。
「不用,我等一下能自己跟他解释。」
「我不放心,他要是发狂失去理智……」
「我可以处理的,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我还是会过去一趟。」习斋坚持,又叮嚀,「等下发生任何事,一定要打电话给我,我随时会接,如果有苗头控制不住他,就报警,警察还没来之前,他敢伤害你你就跑去大街上求救,市区人流多,会有人帮你,懂吗?」
「好。」
习斋又提醒了几句让他小心,随后他掛上手机。
门外的肖桓依然在哀求,低声下气的哭喊声,就像一首哀怨的驪歌,在浓烈的冬日深处低吟不绝。
习齐转过身开门,门外的肖桓跪在地上,双眼通红地望着他,充满卑微与哀求。
「小齐……对不起,桓哥对不起你……」
习齐也跪了下来,跪在他面前,在他混乱又可悲的一生中,从未如同现下冷静而清醒。
「桓哥,你听我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没对不起你。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赎罪究竟赎了多少,我们身上的罪孽还剩多少,早就算不清楚,还不如不算。所以事到如今,我和你之间,彼此都没有相欠,我们都是自由的。」
「不对……」肖桓哭喊着,「是我错在先,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当时脑袋浸水,跟本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事……小齐,桓哥不是不尊重你,可是你不能搬走,你自己生活发生意外怎么办?忘记吃药怎么办?我只要你好好的甚么事都愿意,我其实也很讨厌我下面这一根,它不受控制,我早就想要拿掉它了!我、我最近查网路上说甚么化学去势,我可以试试看,如果你还是没办法接受,你打它砸烂它都没关係,桓哥只求你不要离开……」
习齐低头握上他的手,他们俩的手一样冰冷,一样在抖。
「桓哥,行不通的,我还是必须离开。」
肖桓崩溃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可以为你改!只要你想要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习齐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定了,可是当他看到他曾经恨极的男人,现在撕心裂肺地问他为什么,挖出血淋淋的心肝甘愿为他做任何事情,因为他的离去而濒临崩溃,卑微乞讨他的怜悯时,他连呼吸都疼。
他看着肖桓布满血丝的眼,倒映着自己悲哀的表情。
──为什么我们最终却活成这副模样呢?
这是离开疗养院、重新拾回习齐身分后,他第一次主动抱肖桓。
「桓哥,」他哽咽着,「我们都破洞了,拚了命地塞东西进去,但无论如何都感到空虚无助……你以为把我留在身边就可以填满你自己,可是这并不是真的,我让你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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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理智的肖桓残暴地将习齐按倒在地,习齐仰躺着没有反抗,任由肖桓脱他衣服脱他裤子。茫然地对着天花板发呆,习斋的告诫都被丢到一边,习齐不觉得有反抗的必要,无所谓,这副百受蹂躪的身子、破破烂烂的灵魂,还有谁要就拿去吧。自从今年生日过完,那一个自画自杀的凌晨过后,体内有一道神经绷断了,他感觉自己似乎超脱于生死之上,如幻似梦。
是肖桓的哭声唤回他,肖桓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他在扯下习齐内裤时就恢復理智,窝在习齐颈边歇斯底里地哭着,道歉不断。
习齐轻轻地拍他的肩,「桓哥,没关係的,我原谅你了。」
真的甘心原谅了,所以还给你自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