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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她对康康有什么真感情,颜如许是不相信的,当初康康还是马巾帼孙子时也没见她有多稀罕,因着孩子姓了她的姓,抱都不肯抱一下。这会提到康康,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至于马巾帼时不时的就要过来恶心她的原因,颜如许大概能分析出来,原因有三:自己竟敢和她那么优秀的儿子离婚;自己和她那么优秀的儿子离婚了,导致她那么优秀的儿子不打算再成家;自己和她那么优秀的儿子离婚了,居然还过得这么好。
这怎么能够让要强了一辈子的马巾帼甘心?
马巾帼不甘心就不想让颜如许好过,但她和颜如许在两个系统里,不能像摆布王娟那样,任她搓扁揉圆,且颜如许也不是籍籍无名的小人物,马巾帼的能力还没那么大,无法像整治机械一厂职工那样整治她,只能使出些恶心人的招数。
上次马巾帼来幼儿园闹,颜如许去找了隋远志后,马巾帼没再来骚扰她,还以为她就此消停了,谁知道这回她还学会威胁了。
想来是隋远志又相亲失败了,马巾帼把火气都撒在自己身上。
颜如许冷笑一声,决定尽快和隋远志聊一聊,让他们知道知道,不是只有她马巾帼才会威胁人!
颜如许心里头打定主意,骑着自行车沿着大众日报社围墙绕到背后,到达她的目的地,大众日报社下属的机关幼儿园。
颜如许将自行车停在门口。她今天来的不早不晚,停车的功夫又有好几个报社同事陆续过来,互相打招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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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康康
幼儿园铁门紧闭着,被刷成彩虹颜色,上面有各种小动物的图案。从大门缝隙中,能看到里面刷成嫩黄、嫩绿颜色的教室,还有露天的儿童游乐设施。
这里是单位内部幼儿园,不接受社会孩子入学,防守一向严格,每个孩子的家长或者常来接孩子的保姆、亲属,安保干事郭强都记得清清楚楚。
此时他正站在在门房外阴凉处,跟着录音机里传来的歌声摇头晃脑的打拍子,眼睛却盯着大门外,看见有家长过来,连忙起身过来,将铁门打开,放他们进来,然后一一和家长们打招呼。
郭强五十来岁年纪,以前当过兵,后来被安排到报社保卫科工作,到了快要退休的年纪,就被安排到幼儿园这个不用值夜的岗位上。他人很壮实,精气神十足,一看就保持着锻炼的习惯。
颜如许对郭强很感激。
那一回马巾帼不知道抽什么疯,带了老少几个隋家人到幼儿园来,非要将康康接走。马巾帼是康康的亲奶奶的,按理说,郭强就是让她把孩子接走也无可厚非,可是郭强装傻充愣,就说不认识马巾帼,不管是威胁也好,利诱也好,郭强愣是不松口,把马巾帼一行人关在大门之外,更不肯去教室里把康康或者康康老师叫过来,把马巾帼一个机械厂堂堂的工会副主席,颐指气使惯了的人气得火冒三丈,当场就犯了高血压。
等马巾帼一行人走了之后,郭强才打电话和颜如许说了刚刚的事情,颜如许心里头后怕不已。
她猜测着马巾帼接走孩子的目的:或者是藏起来不让孩子见她,或者是利用孩子来威胁她……不管是哪种情况,总归不会是好事,且康康和隋家人一点都不熟,马巾帼又那么强势,万一被他们带走,不知道会不会让孩子产生心理阴影。
颜如许对郭强感激万分,同时也给她提了醒,赶紧去跟幼儿园园长、康康的班主任邱老师反复强调,除非自己的同意,康康不能让任何人接走,便是孩子的爸爸、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也不行!
“郭叔”,颜如许微笑着,亲切的叫了郭强一声。
郭叔笑眯眯的对她点头回礼。
收音机里那首歌已经播放到尾声,颜如许没着急进去,等几名同事走了之后才对郭强笑笑:“郭叔爱听苏晓的歌呀?”
郭强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脖子,似乎觉得这么大岁数了还爱听流行歌曲有点不好意思,但没有否认。
颜如许笑笑说:“我上回去采访时正好碰见苏晓了,她送给我几盘新歌的磁带,说是还没在公开场合上唱过,我明天带给你。”
郭强惊喜不已,连连道谢。
颜如许忙说不用,这时候又有过来接孩子的同事来和她打招呼,颜如许对着郭强摆摆手,和同事们一起往教室走去。
大众日报社总部在职的职工、干部大概是150人上下,有不少青年男女内部消化,组成家庭,再加上计划生育政策,导致下属幼儿园规模也不大,总共就二三十个孩子,分成托儿班,中班,还有大班三个班级。
其中托儿班收大小便可以自理的1周岁到2周岁的孩子,中班收2周到4周岁的孩子,大班收4到5周岁左右、学龄前的孩子。
颜如许走到门口,往中班教室看去,一眼就看到了自家的颜康小朋友。
康康有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黑漆漆的瞳仁像是藏着一颗星星,闪耀出璀璨光芒,纯净而美好,大而宽的双眼皮,眼尾却微微的往上翘。鼻子似一般小孩子那样,鼻梁骨还没有长起来,不算多挺拔,但小小的鼻形轮廓已经显现出来,像自己。小小的嫣红的嘴巴点缀在白嫩嫩肥嘟嘟的苹果脸上,像是在牛奶碗里放上了一颗樱桃。
别人都说孩子长得像她,但是如果和那个人的照片对比,就会发现,孩子更像他,尤其是眼睛,简直一模一样,不是传统意义上浓眉方脸的正面人物形象,也不似现在流行的奶油小生,有独属于自己的英俊帅气。
只是孩子还没有长开,正处于雌雄莫辨的年纪,经常被错认为是小女孩,颜如许怕会给孩子造成性别认知上的错误,从小就不断和孩子强调他的性别,给他穿不会混淆性别的衣服。
颜如许今天给他穿着的是天蓝色圆领棉布套头半袖衫,配着深蓝色松紧带的短裤,脚上踩着一双牛皮小凉鞋。
孩子这会正跟一个小孩玩打花巴掌,但有点心不在焉,老是往门口张望。
再张望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对着自己微笑着的妈妈,立刻跳下小板凳,小豹子一般冲过来,朝着颜如许扑去,激动的大叫:“妈妈”!
颜如许立刻蹲下,接住他,揉揉孩子圆溜溜的小脑袋,浑身上下都盈满了高兴。
“妈妈,我可想你了!”康康迫不及待地说,小脑袋不停的在妈妈肩膀上蹭着,迫切的表达着自己的喜悦之情。
“妈妈也想你了!好了,快去拿你的书包,咱们和邱老师说声再见就回家去。”
康康答应一声,迅速跑回去拎起自己印着小猴子的黄色书包,还不忘戴上灰色的小凉帽,朝着带班老师扬着小脑袋,挺着小胸脯大声说:“邱老师,我妈妈来接我了,我要跟我妈妈回家了,邱老师明天见!”
邱老师四十多岁的年纪,一米六出头的个子,有些富态,穿着灰色的确良小翻领的半袖衬衫,梳着齐耳短发,耳朵后别了两个黑卡子,显得很利索。她是日报社生活栏目组副主编的家属,对康康一向都很照顾。
“是嘛,那真棒,回家后要好好听妈妈的话,做个好孩子知道吗?”邱老师慈爱的微弯着腰对康康说。
康康用力的点头,拉住妈妈的衣角。
“邱姐,那我把康康接走了。”颜如许说。
邱老师直起身子,仰起头。她在女性算是标准身高,但颜如许173cm,比她高了一个头不止,每次和颜如许说话的时候都得仰着头。
“行,路上小心。”邱老师跟他们挥挥手。
颜如许抓住儿子的小手,帮他正正小凉帽:“咱们回家了。”
康康立刻高兴的摆着小手,和邱老师、同学们说再见,经过门口时,又使劲的晃着小胖手,挺着小胸脯喊:“郭爷爷,我妈妈接我回家了,我得明天早上再来,再见!”
那神情,就仿佛别人都没有家可以回,只有他有似的,看得颜如许直乐,却没表现出来,唯恐伤害了儿子这个小小男子汉的自尊心。
颜如许扶住自行车,倾斜着,康康就有些费力但还算熟练的爬到大梁上的专座上,坐上去之后,小屁股扭搭扭搭,自己调整坐姿,累得他“呼哧呼哧”的,却颇有成就感,两条小胖腿在大梁两边一晃一晃的,小手拍了拍车把,“妈妈,我坐好了。”
“好嘞,康康号小汽车出发喽!”
这是每天母子两个都要进行的对话,就像是一场仪式一般,康康每每听到这句话都会咯咯的笑个不停。
这会5点多,正是下班的高峰时间,路上的车流人流明显多了起来,颜如许骑得不快不慢,车上多了个小孩子,不由得就让人小心谨慎起来。
康康一路上左看右看,看到大街上有人穿着裤腿像是两个大喇叭一般,又长又肥的牛仔裤,边走边清扫地面,还看见有人晒得脸上红肿爆皮了,驮着一个又重又大的录音机,不知道累的骑着自行车,满街的散播着音乐……
康康时不时的就张张嘴吧,想要和妈妈分享他的见闻,但是想起妈妈说都路上要闭上嘴巴,要不沙子和灰尘就要吃进肚子里头去了,肚子就会疼的,又只好把话咽回到肚子里,小脑袋里头想着,自己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好好记住,等回家时候再讲给妈妈听。
但是马上,康康又看到别的新鲜事儿,很快就把刚刚的记忆覆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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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恶邻
六七分钟后,颜如许母子从大路右拐进入到宝来胡同,胡同狭窄,大概只能容纳二三个人并行通过。前两天刚刚下过雨,泥路被来往行人踩得坑坑洼洼,干了之后更是硌脚难行。
颜如许怕颠到康康,就下了车子推着走。
这里,按照后世的叫法是二环里,寸土寸金却不大会被拆迁的地方,属于东城区,距离京城乃至华国最中心的紫禁城步行过去也就4、5公里左右的距离。
宝来胡同是大大小小许多胡同中的一条,要说和别的胡同有什么区别,那就是比较短,且是个死胡同。
宝来胡同的历史比较短,是建国后才有的。这片区域原本是一栋五进的大宅子,几经易手之后,归了个大买办所有。新华国成立后,这个大买办携着家眷收拾细软逃跑,这间宅子就被收归国有,被房管所规划区隔后就形成了宝来胡同现在的样子。
从胡同口进去后,前行三十米左右,有斜对着的两个大杂院,大杂院里面曲曲折折,有原本红墙绿瓦的老房子,也有自己搭建的简易棚子,拉拉杂杂各住十来户人家。
颜如许的宅子在胡同的尽头,原本是宅子的后花园,连带着修建了四间大瓦房,供女眷们逛花园时休闲娱乐时候用。
这栋房子,是颜如许用自己分配的筒子楼,又花了大价钱和别人换来的。
这个时代的人们崇尚住楼房,能住上楼房成了一件顶顶时髦又令人羡慕的事儿,整个京市的楼房也不多,就一些大单位的才有。
那时候颜如许来报社时间不长,资历尚浅,但因为那篇新闻报道得了全国年度新闻大奖,再加上结了婚,且很快怀孕,一下子就拥有了分房的资格,单位给分配了一栋四十来平米的小两房。
作为一个见识过后世繁华的人,颜如许不觉得没有独立洗手间,做饭得去楼道,隔音差的筒子楼有什么好的,且楼里住的都是单位的同事,上班见下班见,丝毫没有隐私可言。她不想住进筒子楼,就动了买房子的心思。
不过现在少有买卖房子的,比较流行“换”,颜如许想用筒子楼换个独门独院的平房。
正巧,有个同事的亲戚也有换房的意愿,双方一拍即合,换回来的就是颜如许现在住的这套,她一下子就相中了。
这可是位于二环里的独门独院,拥有独立产权,总占地差不多五百平米左右,还有个200多平米的的小院子!
有了这套房子,即便儿子将来平平无奇,也够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虽然她额外多补了二千块钱,相当于她二年工资、奖金、稿费等的全部收入,她也觉得太值了!
对方既住上了楼房,又得了二千块钱,也很满意。
双方皆大欢喜,当下就去房管局办理了过户手续。
颜如许慢慢推着自行车,专捡平整的路走,但难免还是有些颠簸,康康调皮,每颠一下就夸张的“啊”的大叫,好似颠得多厉害似得,还说:“妈妈,我的屁股要被颠成八瓣了。”如果他不是紧接着说:“那我今天晚上能不能吃两颗奶糖”,颜如许差点就以为他的屁股真被颠疼了。
她严肃的拒绝:“不行”。
康康有些失望,后面的“啊”声也敷衍了事。
快到离胡同口比较近的西大院时,一个人黄不拉几的小脑袋迅速从大门侧面探出来,又极快的溜回去,就像是黄鼠狼偷鸡之前在做侦查一般,透着股子不打算干好事的猥琐劲儿。
颜如许下意识的停住,掰着车头往右侧靠,自己斜对着西大院的位置,把康康挡个严实。
西大院的大门也是后开出来的,没有台阶,也没有门槛,两扇略显简陋的木门大敞着,用碎砖头抵住,里面人声嘈杂,有训孩子的,夫妻拌嘴的,锅碗瓢盆碰撞声,阵阵蜂窝煤燃烧的味道,混合着饭菜的香味传来。
拖拖沓沓却又急匆的脚步声忽地就清晰起来。
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干瘦妇女高端着个掉了大片漆的洋漆盆子,扬起来,作势就往路上泼,眼看着水就要泼出去,不知道怎么地,却又忽然停住,她眼神中露出些疑惑来,转头往右,朝胡同口方向看去。
正看到颜如许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目光凌厉,那妇人双手一抖,水盆往右侧推了推,似乎有顺势转向的意思,但终究没把水泼出去。
但她故意想往颜如许身上泼水的行为已暴露无疑。
这是住西大院靠门口小单间的刘嫂子。
她刚刚一直让小孙子盯着路口,准备着等颜如许路过的时候出来,假装没看到有人过来,不经意的把脏水泼在她身上。
反正自己是不小心,又不是故意的,大不了跟她赔礼道歉,多说两声对不住呗,她还能咋地?
万一她要生气,自己就假装可怜,说:“哎呀,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这衣服这么贵,要不我赔吧,哎呀不行,我就是给街道干零活的,砸锅卖铁、卖儿卖女也赔不起啊……”
她要是不依不饶,自己就坐地上哭嚎诉苦,最好把街坊四邻,街道干部都给引过来,看看这个了不起的女干部是怎么欺负穷人的!反正自己经常这么干,不怕丢人,那个漂亮女人可就得被臊死了。
这事在刘嫂子心里头筹谋好几天了,有时候半夜都想这个事儿,无数次的在心里头想象着那个场景:那个长得跟天仙似的人物,头上身上全是脏水,脑袋上顶着几根烂叶子,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像个落汤鸡一样,委屈、气愤却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