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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卫安怀看着旁边尽心尽力伺候他的小河,心底的疑惑又冒了出来。
细作是他这么做的吗?不泄密,不陷害,反倒安安分分的照顾自己,为自己着想,自己病了,反倒小河比自己还急。
这是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细作?卫安怀再次陷入迷惘中。
因为小河对他太尽心尽力,两年来,卫安怀有时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冤枉错人了。
但是据卫安怀的观察与调查,小河的确是个细作,专门冲着他来的。
四年前,小河被派来伺候他的时候,人高高瘦瘦,很有精神。
他以为是汪渐荷因为提亲不满,往他院子里派了个监视他的人顺便让他没人伺候,自己干活。
上一个小厮就是经常消极怠工,给他甩脸子,他说下毒之后吓破了他的胆,才老老实实干活,不敢往外随便说他的消息。
但其实他没下毒,就配了个药,让那个小厮上吐下泻了几天,人没见识才被他唬住了。
小河不一样,他一来就清理干净院子里的杂草,往日始终有点凌乱的小院重新变得整洁,对他一直毕恭毕敬,真正把他当个主子伺候。
卫安怀最初冷眼旁观着,看着他能装到何时,两年过去,小河一如往昔,干活很利索勤快,嘴很严,在外还会维护他。
卫安怀改变了想法,认为他是得罪了谁,才被扔到这个清冷的小院来。
卫安怀心里触动,自从母亲离世,汪渐荷成为卫府的正室夫人,他尝过太多人情冷暖,被府中下人怠慢。
心里落差很大,两年前他还是京城通州人人称赞追捧的佳公子,突然一无所有,陷入死局之中,还被告知没几年好活了。
他当初是抱着复仇的念头才撑了过来。
他不知道小河是细作的时候,曾劝过小河另寻出路,因为他注定没有将来。
好好的人如何能将生命耗在一潭死水的小院里。
但小河拒绝了这个提议,笑眯眯地说自己胸无大志,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呆在这里挺好的。
卫安怀见状不再劝了,总归他走之前会给小河安排好退路的,以全了他们这份主仆之情。
两年后,卫安怀才完全放下了对小河的戒心,他不相信有人能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
碧淮水灾后,卫安怀离京带上了小河,他想培养小河,让他以后不要再当一个下人了。
然后在金河的驿站修养的时候,午休睡不着,在二楼窗边见到驿站后面的林子里飞出了信鸽。
卫安怀以为自己被卫家查到了,他让车队中的心腹暗中查探,发现进出林子的人中有小河和几个农夫。
那几个农夫查了没问题,那有问题的是小河。
卫安怀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心痛,自己的信任真是喂了狗,想不到自己防了两年最终还是被骗了。
最初他以为小河是针对卫家的细作,后来他派人仔细查了前一个小厮,才知道他是被人引诱赌钱的,小河那时候刚进府,家世父母双亡,家穷,卖身葬父母。
时机太巧合了,小河的父母详细的消息一直没查到。
卫安怀确定小河是个细作后,立即让人再次祥查小河买凝神香的铺子是怎么回事。
两年前小河伺候他两个月后,突然从外面带回来一盒香,说是助眠的,给公子试试。
卫安怀不想用,小河一直拿给他看,他看了发现的确是好香,查验没毒,再加上他已经很久没睡好觉了,跟踪的人回来说是小河在一家铺子里买的,那铺子查来查去就是个普通的铺子。
卫安怀放心了,当晚睡前小河就给他点了一个,效果立竿见影。
卫安怀曾问过小河这么好的香以前为何从未听闻过。
小河说这是老板家的祖方,用料珍贵,制香手法繁杂,老板不敢卖香是怕怀璧其罪,丢方丢命,自己对他有恩,想用这种方式还人情。
卫安怀查不到破绽,勉强信了这个说法。
因为始终查不到小河背后的人是谁,凝神香又是个好东西,卫安怀就没有动小河,只是让安排小墨监视小河和保护自己。
自从知道母亲死亡的真相,他就夜晚握住匕首睡觉。
发现小河是细作后,才又多加了一个暗器,按下机关就可以发出毒针。
卫安怀当然查不出,因为沉云之从未下过让他们刺探消息的命令,监视保护卫安怀的是另一队隐卫。
沉云之在京城安细作比卫安怀早了十余年,势力是卫安怀的数倍,卫安怀自己都在沉云之的监视下,哪里揪得出沉云之的狐狸尾巴。
一旦卫安怀查到蛛丝马迹,沉云之就立马让人消失,断掉线索。
至于小河,那次是卫安怀病得太重了,小河在林子与人接头,情报内容正是是卫安怀的身体状况。
凝神香用料的确珍贵,最有效的部分是沉云之从商城里买了系统版凝神香,打碎成粉末,重新和香料调制而成,原版威力太大了,能让人长睡不醒。
店铺老板被沉云之下了忠心符,沉云之不怕他有二心。
汪磊回京后一直找人找卫安怀的茬,不过二皇子处处维护,汪磊气不过造谣,想给他冠上不孝不悌,气死祖母的帽子。
卫安怀神色冰冷,拿起刚整理好的证据,叫人备马去安王府一趟,他要让汪卫两家付出应有的的代价。
安王极其惊喜,不过半月,卫安怀就抓到肃王这么一个致命把柄,当即赏赐给卫安怀珍贵药材和金银,丝毫不提为他请功的事。
卫安怀早就猜到了,安王贪功嫉才,他报了仇之后就得早做打算,不然恐不得善终。
他以为自己还要等上许久才能复仇,没想到风云变换,汪磊回京平叛后一直不返回宾关道,
皇上另从别处调了军队镇守宾关道,还委派了两个副手,南蛮欺软怕硬,小动作不断,大动作没胆量。
卫安怀知道孔望京的叛变提醒了皇帝,所以才在京畿有禁军的情况下,连下三道圣旨命汪磊带兵回京护驾。
汪磊回京目的不纯,恐怕是肃王有什么动作。
卫安怀不会给他们这个准备的机会,先下手为强,他把查到汪家和肃王勾结的书信账册往来全部交给了安王,不过他那位好父亲太谨慎了,他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卫家参与其中,但是这次卫家不死也得脱层皮。
卫安怀看到几个王府的门客,看见他过来,纷纷避开他,一脸鄙夷,卫安怀知道自从自己揭发亲生父亲的恶行,虽然底层的百姓支持他,但他在儒林的名声也全毁了,没几个人对他有好脸色,无数人对他口诛笔伐,其中也有宗族的族老,他们甚至骂上门来,他直接将那些人做的丑事曝光,他们才不敢来招惹他。
亲亲相隐,子不告父,父为子纲,在他们眼中,维护封建统治大家长的脸面才是最重要,一个女子何足轻重。
卫安怀恨极,凭什么卫昌和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可以忝居高位,而他的娘亲心地善良,光明磊落,却要含冤而死。卫昌和这种谋害发妻暗害子女的畜生不配为他父亲,下地狱才是他的归宿,脑子腐朽的酸儒,你们最好别犯到我手里。
卫安怀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一堆恶臭的垃圾。
安王立即找太傅,皇后的父亲,他的外祖,让他将这份证据想办法递上去。
太傅一看,惊出一身冷汗,那汪磊竟然是肃王的人。
太傅立即安排一个明面上中立的同僚在第二天早朝上告皇上。
皇上震怒,罪证确凿,汪磊关外偷偷屯田屯兵,这是要造反。
立即下令将汪磊投入诏狱,将肃王定罪关押于皇家监狱高墙之中。
汪家猝不及防就被抄家了。
抄家的时候并没有找到卫家的证据,这并不是肃王蠢笨,而是他见事不妙,早就命心腹把证据拿走了。
卫家无事他还能有机会,卫家若敢过河拆桥,他自会将证据捅出来,叫卫家万劫不复。
肃王并没有抵抗,而是一个劲的认错,说自己猪油蒙了心,以后一定诚信忏悔赎罪,又说自己不在了,望父皇保重身体,怕他被小人算计了。
皇上怒火稍霁,再怎么不好,也是自己第一个孩子,下令让人不要为难于他。
对于汪家皇帝就毫不留情,汪家男丁皆被判死罪,女子没入教司坊。
卫家与汪家互为姻亲,竟不知道汪家恶行,宫中虞妃也加了一把火,卫昌和被判失察,被彻底撸了官职。
纵使卫家与许多人交好,此时也无一人敢顶着皇帝的怒火为卫家求情。
汪渐荷被卫家休了,当晚她就服毒自尽了,卫安鸿身为罪妇之子,终生不得入仕。
汪渐荷之所以这么决绝地选择死亡,一方面是家族没落无力回天,另一方面是卫安怀来找她了。卫安怀逼问汪渐荷当年把他妹妹送去哪里了,汪渐荷看着卫安怀如玉的容颜,想起她这一生中最为嫉羡的人,她于桃林中抚琴舞剑的场景是她这一生中最美的记忆,而她最终选择当了毁灭她的刽子手之一。
直至将死之际,她都不曾失态半分,哪怕毒发浑身无力半身血色,哪怕自己夺走了她的骨肉,哪怕护卫她的忠仆一个个被杀死于她眼前,她死死看着院子里所有人,语气平静地说:“时日汝偕亡。”随后自绝于桃树下。
这个最不像诅咒的话却犹如诅咒般让她和卫昌和惊惧了一年。
汪渐荷从回忆里回神,看着卫安怀惨然一笑说:“你的妹妹.....”看着卫安怀焦急的神色,她的神情突然变得阴冷:“你永远都别想找到。”她咬碎藏在口腔里的毒囊。
她这一生既是恶人,就要恶毒到底。这样在阴曹地府,我是不是可以奢想一下,你不会再用那样漠然的目光看着我,无视我。为什么你至死都没有再看我一眼,哪怕是怨恨的目光?没有,都没有,永远是那样犀利冷漠的目光,我讨厌这样的目光。
我们曾是最亲密的挚友,为什么我会变得如此丑陋不堪!
汪渐荷彻底断了气息。
手下阻拦不及,回头看见公子神情剧变,吐出了一口血来,手下大惊,立即带公子离开。
监视卫安怀的影子看见卫公子吐血,吓个半死,立即往北越飞鸽传书,沉云之得知消息后,神色阴晴不定,命花芙通知殊颜,务必让卫家付出代价,要不是要留着家仇给安怀报,汪卫两家的坟头杂草起码三尺高了。
沉云之想过直接往卫安怀手里递证据,但安怀太过多思警惕,沉云之不想他顺藤摸瓜查到自己。
至于卫安怀的妹妹,经年往事,不易查找,她曾派人催眠过汪渐荷,但是汪渐荷自己也不知道安怀妹妹的去处。
当年她让人将小姑娘送到远远的贫穷困苦之地,那人完成任务回来后,汪渐荷在那人开口前就命人杀死了他,沉云之查了这么久,只查到一个线索,那人有个儿子逃脱了汪渐荷的追杀。
沉云之对汪渐荷的狠毒心性感慨不已,只能增加人手加大追查的力度。
公子又病重,小河无奈,日日尽心竭力地照顾公子,日日祈祷公子康复,比小墨还积极。
小墨看见小河这么虔诚尽职,感动之余又有点古怪,时常用复杂的眼光偷偷瞅着小河。
小河知道公子怀疑他,小墨是公子的人,主子没叫他跑路,他能怎么办,只好对小墨的眼神视而不见,老老实实熬药。
没过多久,皇上为国库空虚发愁,虞妃给皇上出了一个主意,抄罪臣的家,皇上眼前一亮,握住虞妃的手:“心肝,你真是我的智囊。”
虞妃妩媚一笑:“臣妾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哪里担得起这个名头,就算没有臣妾,皇上也一定能解决的。”
皇上一激动抱着虞妃又啃了起来。
于是在肃王案中,一些罪不至死被贬职或罢免的人家就被强行没收了财产,以卫家最甚,家产被尽数抄没,卫昌和在找人求助的路上马车还出了意外,摔断了腿。
虞妃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描眉,她风情万种地弹了弹指甲,对身后的女官说:“又不能要他们的命,你说这样的结果主子会满意吗?”
女官上前挽起她的头发:“殊颜,主子很满意,但是你这方法太不妥当了,这几天抨击你祸国殃民,处死妖妃的奏章一点都不少,主子让你不要这样冒险。”
女官给虞妃插上步摇。
虞妃嘴一嘟:“我要当妖妃,谁都管不着,主子都不要我了,我还那么顾惜自己做什么,主子什么时候造反.......”
女官上前捂住她的嘴,眼里满是严厉和不赞同。
虞妃跺跺脚,有点不服气,一对上女官的视线,立马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