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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柄在手,魏芷梨使唤起人来半点不手软。不过半天时间,整个剧组都发现,新来的武术指导乔教练在不需要他提供指导的时间里,一个劲儿地围着魏编剧打转。
或好奇、或曖昧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来来去去,身在其中的两人却恍若未觉,仍旧是该使唤的使唤、该听话的听话,默契得就像乔新楷早给她做了十年助理。
倒是顏瀟雨不太自在。
无论是眾人打量时无意间扫过她身上的目光,还是因为乔新楷的出现而让她无端多出许多休息时间,都令她备感煎熬。
她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走到魏芷梨身旁,低声唤道:「梨姐,我身体不太舒服,想先回饭店休息。」
魏芷梨拍开乔新楷的手,阻止他继续往错误方向排序剧本纸张,闻言扭头看她,仔细打量一眼她的脸色。
「没发烧吧?你脸色不太好看。」她关心地开口,但语气淡然,眉头微蹙,看上去不像关心,倒像是嫌她中途离开给她带来麻烦。
做了三年助理,顏瀟雨理解魏芷梨的性子,往常不至于计较这点小事,可今日心情差,特别敏感,明知道她关心自己,多少还是因为她的表情感到受伤,便只摇头,话都没想说。
乔新楷把顏瀟雨的神色收进眼里,细微的连仅下垂几秒的唇角都没放过。他在这方面敏锐,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但也不过就是看着,没想插手。
魏芷梨没有觉察,伸手拿过对面桌上摆放整齐的纸张,细细分入自己面前的几叠纸里头,头也没抬道:「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剩下我们来就好,今天辛苦了。」
语音落下片刻,顏瀟雨的应答才迟迟响起,返回原位拿过自己的包,临走前,还瞪了乔新楷一眼。
乔新楷被瞪得莫名其妙,搔了搔后脑勺,笑开来。
「你这助理好像看我不顺眼啊?」
被阻止帮忙,他乾脆就不帮忙,支着头看她独自忙碌。
魏芷梨手下动作没停,漫不经心反问:「那你不自我检讨一下?」
原想顺着这话提醒她多注意助理情况,被她这么一噎,他差点没气笑,还是忍不住感叹了句:「你怎么一点也没变啊。」
「哪里没变?」
「心口不一啊。」
按乔新楷的记忆,她若没想理会这事,她会直接沉默,既然问上这么一句,便是想听他自己说下去。
那他偏不。
乔新楷坏心眼的想着,没有顺她的意往下说,而是在脑中一闪而过小助理刚才的微妙表情后,多嘴补上:「明明关心,非要装得不关心,就不怕人家受伤?」
他说的是小助理,但魏芷梨想不到他话里更深一层的意思,只当他说的是他自己,停下手,抬头白眼他。
「谁关心你了你脸呢?还要不要了?」
这样大的反应让乔新楷忍不住笑。
他可不是这意思。
明知道她误会,他也没想与她解释,嘻皮笑脸回嘴:「要脸我还会在这?」
这话说得太有道哩,魏芷梨心里忍不住赞同,面上还有端着,给了他一个「你知道就好」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随后继续手边忙到一半的工作,边忙碌,嘴是不忘嫌弃他:「你要没事就去吃饭,别在这碍事。」
下午李溪凛主要拍摄的是感情戏,乔新楷上午指导完就一直待在魏芷梨身旁打杂,眼看太阳西下,晚上没夜戏的安排,魏芷梨想着手边剧本整理完分送下去后,就要收拾东西离开,索性先赶乔新楷走。
「有事。」等了大半天才等到小助理离开,乔新楷自然不会放过这好机会。
他看了眼四周,确认没人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这头,方凑近魏芷梨,压低声音问她:「你跟那个冯雅娜怎么回事?」
听他准确无误说出冯雅娜的名字,魏芷梨眉头微蹙,倏地扭头,「别告诉我你也——」后头的话骤然消失在喉咙间,望着近在咫尺的俊俏面容,她下意识屏息。
「我怎么?」乔新楷敏锐地注意到她呼吸一瞬的不稳,仔细审视她的面容,颇有些不明所以,拉开距离上下打量自己一眼,又拿手在她眼前晃了下。「怎么话说一半?」
不想被察觉刚才那一瞬她短暂的失神,魏芷梨掩饰地乾咳一声,「你问她干嘛?」
「好奇。」乔新楷笑了笑,隐瞒自己看见的完整过程,只针对最后冯雅娜在魏芷梨身后暴跳如雷、大吼大叫的情况发问:「女明星都像她那样?」
「不一定吧。」魏芷梨没有很想聊起她,敷衍地回了句,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压低嗓音抱怨:「但她特别有病。」说完,又连忙抬头左右查看,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她说的这些话才松口气。
乔新楷不由失笑。
若不是身处的环境与她脸上的妆容提醒着他,和她说话时,他总有种时光不曾流逝的错觉。
好像他们依旧年轻,依旧幼稚,也依旧在一起。
可事实却是,他们阔别十年,久别重逢,除了调侃现在,谁也没敢说起彼此错过的从前,论及无法预知的未来。
「我没想过你会当编剧。」凝视她专注工作的侧顏,他忍不住道。
饶是过去十年,他也未曾忘记当年那个把医学系成天掛在嘴边的小学霸神采飞扬的模样,纵然如今的她光芒未减,到底是走上与从前不同的路。
他话说完,魏芷梨却没接上,任凭沉默蔓延。
正懊恼自己一时嘴快,想着是不是该换个话题,就见面前人忽然一笑。
「你不觉得掌控别人的人生也挺好玩的吗?」
都说编剧形同上帝。
她掌握了多数角色的人生,要他们哭就哭,笑就笑,功名利禄、钱财爱情,全在她的一念之间。
她认为这很有趣,也很喜欢。
而乔新楷望着她的笑,脸上的笑意却淡了不少。
她说这话时眼里有星星,看上去对这份工作抱持极大热忱,致使她纵然遭受屈辱,也不会就此挫败。
他却觉得自己从她眼里看见悲哀。
浅却浓的悲伤掩藏在星河底下,缓慢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