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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w 从雪中走来,他向瑟缩在墙角的我伸出手,他和我说:“周游,我带你回家。”
第24章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敲门的声音,那时我的眼泪已经哭干了,因为眼泪干涸的原因,我感到面部的皮肤发紧,我扶着墙站起身关了窗子,我的双腿已经麻的不成样子,我熄灭线香,然后颤颤巍巍地朝着门口走去。
我打开门,看见吴斐和周离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酒。
她们自动忽略我哭过之后的样子,嬉皮笑脸地进来,她们经过我:“下酒菜马上到,睡不着,喝点儿吧。”
“斐姐可把她的好酒都拿过来了。”周离附和着。
我无奈地笑笑,转身看见她俩像土匪似的霸占我的沙发。门铃稍后响起,是她们点的下酒菜。
最后我们盘坐在茶几前,我用投影播了桥本爱的《小森林》当做背景音。
窗外白雪,这座不算典型的南方城市,在落雪里,出奇的安静。
我们没有聊什么很深的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酒也一口一口地喝着,都没喝醉,微醺正好。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
我忽然瞥见投影仪上电影的画面,那是漫天遍野的洁白,字幕上显示着独白:好了,得去铲雪了。
要不明天早上我也下楼铲雪吧。心里这样想着,还打算牺牲一把趁手的锅铲。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牙没刷脸没洗,裹好衣服很兴奋地拿着锅铲下楼。
眼前的景象让我有些失望:捏马,雪全化了。
一抬头,太阳耀眼。
突如其来的“假期”,百无聊赖的我,对着太阳骂了句:*,你妈的。
我开始对房子里的一切开始感兴趣,甚至是墙上的墙纸,我也要搞清楚上面的纹路是什么花;延伸到阳台之外的晾衣架让我开始想像工人们安装它的场景;偶然间看见天花板某处结了张蜘蛛网,拿着拖鞋扔了 n 次终于把它击破……这样的生活大概持续了一周,我终于拿起相机开始拍点儿居家日常,拙劣地剪辑之后,我上传了在哔哩哔哩的第一支视频,视频一经发出,短短半天不到,我收获了五个粉丝,他们分别是:吴斐、周离、柳乌龙、秦大朗还有江渡。哈哈哈,他妈的。
但我要承认的是,拍视频这件事,成为我抵抗无聊生活的一种方式。
至少在我再次出去工作之前,我不会无聊死。我别无他求,拍着给朋友们乐呵乐呵,也挺好的。
大概就在我上传了三支视频之后,就过年了。
除夕那天,我在吴斐家里过的,我在厨房帮慧芳阿姨打下手,年夜饭太过丰盛,厨房也因此热闹地不成样子,慧芳阿姨时常感叹:“今年真好,多了个人,热闹。”
“妈,这话你已经说了好多遍了。”
“我今天高兴嘛。”慧芳阿姨突然像个小女生那样笑起来。
吃过饭,我们坐在沙发上看春晚,没一会儿,慧芳阿姨从房间出来,手里拿着红包,吴斐一个,秦小朗一个,最后轮到了我。
我应激似的从沙发上起身,满客厅跑,不停摆手拒绝:“阿姨,你这样我下次就不来了。”
“不收下,你下次就真别来了,来吃个饭,还大包小包拎东西过来。”慧芳阿姨说我。
“那是该有的礼节。”我说。
“这是阿姨的心意,又不多,收下!”
最后我和慧芳阿姨又在吴斐和秦小朗的笑声里博弈了几个回合,我还是收下了慧芳阿姨的红包。
我趁势拿出早就给秦小朗准备好的红包,说:“小朗,这是舅舅给的压岁钱。”
没想到秦小朗捂紧了他的口袋:“舅舅,我不要啦,谢谢舅舅。”
然后就轮到我和吴斐博弈。
“你干嘛,钱留着自己花。”吴斐伸手拦我。
“又不多,一点儿心意。”
“学会了是吧。”
“我和你说,就没有我送不出去的东西。”说完,我一把把红包塞进了秦小朗的帽子里。然后我拍拍他:“小朗乖别给妈妈,自己藏起来,长大了花。”
慧芳阿姨在厨房忙碌着收拾着,客厅里我和吴斐还在继续“争吵”,她时常回头看着我们,就像是看着她的一双儿女。电视机里继续传来喧闹的声音,我们谁都没注意,慧芳阿姨停下手里的动作很久了,她站在洗碗池前,背对着我们,默默地擦拭着眼泪。
周洪升在这个晚上给我发来一张照片,奶奶躺在按摩椅上,旁边是周全给她端着洗干净的水果,看上去好不惬意。奶奶向来对周全不错,周全也喜欢奶奶,这一点我没得说。
我向来知道奶奶的脾性,她从来只在城里待除夕一天,甚至不愿意过夜,怎么着也要让周洪升开车送回南山。
除夕这天晚上,我们出了门,滨江公园比往常热闹,安保也比往常多。
都说没了烟火爆竹的春节多少少点意思,所以每年限制令之下依旧有些人蠢蠢欲动。冬天是青弋江的枯水期,江水退下,裸露出一片满是沙石的江滩。总会有几个不老实的人,在那儿放几个孔明灯祈福许愿,更有甚者,燃放烟花。
我们走在人群之中,身后的天际忽然映红,随即而来的是一声巨响,烟火绽放在整个夜空。
秦小朗比谁都兴奋,他在秦大朗的怀里指着天空都要跳起来了。
后来,大概是我蹲下来系个鞋带的功夫,起身的时候发现落后他们几米的距离。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手牵着手的江渡和周离,相依而行的秦大朗和吴斐。
秦小朗忽然喊我:“舅舅,你快跟上来啊。”
我收回心绪,没再多想。
第二天,吴斐开车送我去高铁站,我已经忘记我有多少年没有回过家了,当然,我说的是奶奶在的乡下——南山小镇。
从青江到我的老家阳澄,高铁要坐三个小时的时间,再从阳澄高铁站转城乡公交,到达南山镇路口牌的时候,大概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
高高的石头牌坊上写着欢迎来到南山,这些年阳澄大力发展振兴乡村项目,南山也趁势而起,凭借依山傍水的先天优势,乡村旅游业随之兴起。来南山玩儿的人,大多是城里或者是周边三四线城市的人,利用周末短途出行,南山还算一个不错的选择。
如今时过境迁,我竟然有些认不出来。
我还在上学的时候,每次来奶奶这里过寒暑假,路口都是搭了车篷的电动三轮,从路口到家只要五块钱。可是现在,我竟然没有发现一辆三轮车,路边倒是有不少排列整齐的绿色出租,车身上漆印着“欢迎来到南山”。我们中间隔着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时不时就有车子从我面前经过,走过去,问路问价格,坐上车,十几分钟也就到家了,但是不知道怎么,近乡情怯的感觉在此刻达到顶峰,我站在原地很久,愣是没敢往对面走去。那是从我儿时就生长起来的藤蔓,此刻它爬满我的身体,像是要把我吞噬掉。我知道它将会伴随我的一生,就像我此刻站在这里,它像是得了某种暗许,从我脚下故乡的土地里,破土而出,缠绕着我,然后开出花来。
身后的人行道上,路过两个抽着烟用南山方言叙话的大爷,他们从我身边经过,我也没敢问上一句。
所以,对面的出租车,看样子真是我的“救命稻草”。
我长吁一口气,注意着来往的车辆,准备过到对面去。
就在这时,身后人行道上传来声音:“周游?”
我回过头,看见阿途骑着一辆送快递的三轮车停在那儿。
“还真是你?!!!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他明显比我还兴奋。“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没听你说起。”
就这样,我坐上了阿途的电动三轮。
南山,我终于又感觉亲切一点。虽然越靠近家,我越心慌。
“以前,我记得回去的路非常颠。”我坐在阿途旁边,看着面前的路说。
“这都多少年了,南山变化挺大的,路都修了。”阿途笑着说。
“是,变化挺大的。”
“每逢周末,节假日啥的,这里不少人呢,真搞不懂那些城里人,南山有啥可玩儿的,破山破水的。”
“这对南山来说是好事儿。”我说。
“那还真是,有些游客寄特产回去全在我们快递站,我工资倒是没少涨。”说完之后他突然问我:“你回来待多久?”
听他的语气,像是有事儿,于是我问他:“咋了,你说。”
“我初八订婚宴。”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我一听他说完,有些激动:“真的啊,我早就听我奶奶说你找女朋友了,我还没机会问你呢。你放心,怎么着我也等你订完婚再走。”
“行。”阿途专心骑着车,他的眼神直直地望着前面的路:“时间过得真快啊,我们有好几年没见了吧?”
“是啊。”我也有些恍惚了,然后我忽然想起什么,扭头问他:“你怎么大年初一还上班啊,快递站不休息吗?”
阿途叹了口气:“年前单没派完,都是那边安置小区的,今天能全结束了,都能舒舒服服过个年。”
很快,阿途就把我在我家院子门口放下,但是院子的门是锁着的。
“哟,荣奶奶怎么不在家,我记得昨天周叔送她回来了。”阿途说。“你要不给她打个电话。”
不用说,我猜她一定是去打麻将去了。
于是我问阿途:“麻将馆还在以前那个地方吗?”
“对对对,还在镇广场后面那个大院里——估计和我奶奶他们一块打麻将呢。”阿途说。
“行,我去找她。”
“那好,那我先去忙了,有事儿你再给我打电话,改天带你转转。”
我出现在麻将馆门口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我的奶奶。
“奶奶。”我喊她。
她好像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四处张望,直到她看到了我。
“阿游?”她停下手里的动作。
“是我。”我说。
与此同时,她的牌友们都看向我,然后寒暄。他们好像没什么变化,虽然多年不见,但是我迅速从记忆里将他们的脸和称呼匹配,打了一圈招呼。
结束了短暂的寒暄,我和奶奶一起朝着家的方向走。
出了大院,老太太狠狠地朝着我的后背拍了拍:“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你是要吓死我这个老太婆。”
“给你个惊喜。”我笑。
快到院门口的时候,奶奶加快了脚步拿着钥匙去开门,我看她精神矍铄,健步如飞,心里十分宽慰。
进了家,拖着行李箱上了楼梯,我打开二楼房间的门,走进去,房间很干净,用窗明几净来形容也不过分,床铺的很平整,墙上贴着我小时候在南山上学得的所有奖状,它们早已经泛黄,甚至有被时间侵蚀的迹象,书桌下面有个收拾杂物的箱子,里面还放着小时候我和阿途一起玩儿的红白机还有许许多多数不清的游戏卡带:雪人兄弟、魂斗罗、泡泡龙、拳皇、超级玛丽、影子传说……
我从未如此仔细地打量过这个房间。
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间门口,她笑着说:“这几年房间我都按时收拾过,就怕你哪天突然回来。”
“有五年了吗?”
“有啊,每年都有人问我,我就说你在医院上班,离不开人,好不容易放几天假就别折腾了。”奶奶说。“我看你怎么比视频里瘦了很多。”
“有吗?”
“有,最近想吃什么?我都做给你吃。”
“红烧鱼。”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