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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们没用,明明首领离开前特意嘱咐了严加防守,还是没能守住,断了后方补给,还请首领责罚。”
乌木赫闭了闭眼,连日的奔波和厮杀让他显得有些神色疲惫。
来时大军士气高涨的气焰在这一刻消散了不少,借着暴雪天他们轻而易举地攻入玄甲军城墙之下。
一路上所向披靡打得前来迎战的玄甲军仓皇逃窜,直至闭门不出。
乌木赫将大军营地驻扎在附近,随时准备发起新一轮攻城。
眼见胜利在望,他整个人热血沸腾,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兴奋地叫嚣着。
然而不过一日的时间,雪停了,梦醒了。
粮仓所在的大营被烧毁,他们失去了后方补给和退路。
此时他方才醒悟,为何这一路上玄甲军都不曾与他们正面作战。
他们是在为那个前去烧毁粮草的小队拖延时间。
临时搭建的营帐随风晃动着,透过头顶的缝隙还能看见阴郁着的苍穹。
长生天庇佑,他还没有失败。
乌木赫眼神中透着坚定,
不过是断了后方补给,没法办打长久战,那便集中火力逼得他们速战速决便是。
人在困境中总是能迸发惊人的力量,他们已然没有了退路可言,但从不失拼尽全力的勇气。
......
岭苍山背面,通往半山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被大雪所覆盖。
即便是如此,那些裸露在外的痕迹还是不难叫人看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恶战。
邓砚尘将背上的人牢牢固定住,那把备受主人爱惜的宝刀挂在他腰间,深一脚浅一脚地在下山的道路上摸索前行。
裴誉身量比他高出许多,且他浑身已经处于僵硬状态,背起来并不容易。
脚下的路不平,邓砚尘左摇右晃踉跄了许多次方才将人背下了山。
他双臂牢牢抓紧裴誉的腿,自顾自地宽慰道:“裴兄,再坚持一下啊,我们就快回去了。”
来时的脚印再次被风雪重新覆盖,邓砚尘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雪地,将裴誉放在苍梧背上。
随即翻身上马,带着身后的亲卫消失在风雪中。
马匹颠簸,不知是不是错觉,伏在邓砚尘背上的裴誉在奔跑中,指节似乎轻轻动了一下。
第104章 (重修)
年关将近。
晓云舒瑞, 寒影初回长日至。绮窗寒浅,尽道朝来添一线。
阴郁的云层笼罩着京城上空,原本灿烂金辉的房檐被白雪覆盖。
重月楼的小厮正在洒扫着门前的积雪, 见一双精致的绣鞋靠近, 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顺口道:“重月楼今日不迎客, 姑娘你......”
待看清眼前人时, 小厮神色一顿。
门前停着的马车上挂着两个带着宋字的灯笼,周围有着好几位家丁护送。
见状, 小厮忙道,“原是宋姑娘来了,快快请进!”
小厮笑着迎上来引路, “宋姑娘这边请, 昨儿个夜里靖安侯府的人便过来叮嘱过小的, 今日重月楼上下只迎宋姑娘和许姑娘两位客人,姑娘若是有需要尽管吩咐小的。”
宋知岁莞尔一笑,温声道:“有劳了。”
小厮引着她在东侧雅间门前站定,随即错开身位。
“就是这儿了, 小的先行告退。”
待人走后, 宋知岁侧首嘱咐自己婢女守在门口不必同她进去, 方才缓缓推开了门。
雕花木门一经打开, 同里面人一双明艳精致的杏眼对视。
宋知岁望着面前站起身的人, 露出一抹笑意。
“明舒,好久未见了!”
许明舒迎上前, 同她拥抱了下, 感慨道:“还真是许久未见了。”
她们都是出身京城的名门贵女,少不了在各种宴席, 诗会上碰面。
宋知岁出身书香世家,祖父是当朝内阁首辅宋诃,自幼才学过人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
许明舒则是武将之家出身,人生得美舞跳得好,又画的一手好丹青。
她们二人京城会被京城中人拿来做比较,可很少有人知道,这两个常常身处在话题中心的姑娘倒是分外投缘。
每每参与繁琐无聊的宴席时,都要寻个清净地方谈天说地一番。
只不过自打许明舒重回到这一世后,便陆续推掉了所有帖子闭门不出,同宋知岁也鲜少有见面的机会。
偶尔听身边人说起她的消息,宋家高门显贵,她虽身为嫡女却过得并不如意。
父亲宠妾灭妻,听闻自三年前她母亲钱夫人病逝后,她便自请回老家替母亲守孝三年。
没想到一别经年,再次相见,却是同病相怜。
二人在桌案前落座,许明舒倒了一盏茶递到她面前。
“听闻你也是最近才回的京城?”
宋知岁苦笑了下,“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催得紧。”
许明舒了然,想来宋伯父并非着急要她回家团圆,而是太子丧期将过,急着定下她与四皇子的婚事。
宋知岁手指紧紧攥着杯身,试探着开口问道:“明舒...我听父亲说,你要和七皇子结亲了吗?”
许明舒抬眼看她,点了点头。
宋知岁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若是她没记错的话,离开京城之前,许明舒身边曾跟着一个模样俊朗,一双眼生得漂亮又好看的黑衣少年。
据说是黎将军的养子,当年将军府的一些流言蜚语她也有所耳闻。
远在老家永州的那段时间,京城传来的家书上还提起过,许家有意将女儿嫁给将军府养子的消息。
宋知岁眨了眨眼,她并不明白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好贸然开口打听,只能喝茶掩饰。
“可我有喜欢的人了,”许明舒说,“我此生非他不可。”
“那宫里的赐婚你打算怎么办?”
许明舒笑了笑:“就是怕陛下一道圣旨赐婚下来,所以我才率先放出消息,说许家有意同七皇子结亲。”
宋知岁显得有些惊慌,“明舒,你这可是欺君之罪!”
“若是圣旨下来就什么都晚了,我总要为自己,为自己的家人博上一博。”
许明舒侧首看她,目光里带着让宋知岁看不懂的坚定。
她们之间不过三年未见而已,此时再相聚,她却觉得如今的许明舒出落的有些让她感到陌生。
思索良久后,宋知岁苦笑了下。
“我倒是很羡慕你,有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有能放手一搏的勇气和理由。”
“你也可以的,”许明舒说。
“什么?”
许明舒静静地看着自己这个童年玩伴,其实上一世靖安侯府身陷囹圄时,已然没精力去理会外界的事事非非。
只是偶尔得知消息,宋知岁在嫁给萧瑜后过得并不顺遂。
萧瑜天潢贵胄,自幼在锦衣玉食中长大,身边来往的如花似玉的姑娘络绎不绝。
宋知岁于他而已不过是一场利益互换,且她成为四皇子妃没多久,萧瑜行造反之举,宋知岁受他连累被赐了毒酒,京城那个曾经家喻户晓的才女成了夺嫡之争无辜的牺牲品。
许明舒心中五味杂陈,同病相怜,怜这个字真是让人惋惜。
皇城那座高墙之中掩盖了太多的恩怨纠葛,无论是萧珩,还是萧瑜,嫁给他们这样的人,只会是不幸的开始。
如若不然,当年她执意嫁给萧珩时,父亲也不会那般担忧。
“我说,你也可以的。”
宋知岁摇了摇头,“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我自己做主。”
婚约是她父亲定下来的,祖父也是默许,此事早就到了无法改变之地。
若不是太子萧琅突然病逝,她大抵早在半年之前就会被接回京城,商议婚事。
“我身若浮萍,飘无所依,只能听天由命了。”
许明舒转过身靠近她,正色道:“你可知宫里为何选中你我做皇子妃?”
宋知岁抿唇一笑,“自然是家世和皇室之间利益往来。”
“所以,若是四皇子同宋家结亲,反倒会给宋家招惹来灾祸,岁岁你觉得你祖父如此睿智之人,还会答应这门亲事吗?”
“招来灾祸?”宋知岁皱眉,“为何这么说?”
“咱们这位陛下一贯不喜朝中哪位臣子势力过大,皇子风头过盛。这般急着想赐婚七皇子和我,无非是想利用靖安侯府牵制宋首辅,让前朝形成两相制衡的局面。”
许明舒深吸一口气,接着道:“宋首辅为官多年一向不涉足党争,在朝中声望颇高。虽说你和四皇子的婚事早在太子殿下在世时便已经商议过,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储君之位空置,倘若这门亲事结成,极有可能被人说成在夺嫡之争中倒向四皇子萧瑜。”
宋知岁握着茶盏的指尖微微蜷缩,回京的这段时间她不是没听说过这些流言蜚语。
有的是关于宋府的,有的是关于皇家的。
但听见最多的是朝野上下对靖安侯府的微词和忌惮。
可如今从许明舒口中亲耳听到此事,不免心口一沉。
仔细想来,许明舒这般行事虽冒险,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顺了皇帝想要通过结亲利用靖安侯府制衡宋家的意,不仅能让皇帝暂且放下对靖安侯府的敌意,且许明舒主动迎合无需皇帝下赐婚旨意,万事就还有扭转的余地。
世家之间的结亲从来不是迎娶和嫁人那么简单,更何况此番嫁的是皇室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