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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边抚着她如缎的长发,边感慨道:“玖儿,再过几个月樱雪便要离开将军府了。这些日子大哥在想此事的同时,也想起儿时的你。过去是大哥亏待了你……”
佩玖眸中的怔然,渐渐化为一片动容。可惜自己重活一世,却也享受不了多久兄弟姐妹聚在一起的好时光。
大哥之前任户部郎中时几日才回府一回,之后济文济武又去了前线,再过两月樱雪也要出嫁了,嫁人后自然得搬出将军府。
再聚,便不知是何时了。
淡淡的酒香之气萦绕鼻尖儿,佩玖知道今晚是大哥喝醉了才说得出这种话来。若是平时,他会将对兄妹的这些情感都放在心里,吝于表达。
想及此,佩玖轻拍几下大哥的后背,“大哥,还有玖儿和济文济武在。”
“嗯。”穆景行将头低了低,下巴偎贴在妹妹的颈窝,享受着这片刻的得到。
就让他腌臜一回,当是安抚心魔也好。
第40章
目送佩玖回了房间, 直至亲眼见到那烛台吹熄, 穆景行才缓缓转身离去。
过了月拱门, 穆景行背靠在自己院中的花墙上, 面色狼狈。他将右手轻轻抬至鼻尖儿, 闭上双眼。
那淡雅的茉莉花香萦绕鼻前, 是她发丝上的味道, 令他沉醉。
回房后,穆景行躺在帐内暖榻上,心底渐渐萌生出一股子绝望。他无法再逃避自己的内心, 无法再抑制那些日渐强烈的渴望!
违背世俗伦常也好,会让父亲母亲乃至弟弟妹妹失望也罢,他都想要得到她!
***
翌日一早, 佩玖来樱雪房里, 对姐姐提起昨晚大哥醉酒后所说的那些心里话。樱雪却是有些不买账。
穆樱雪是个爽直性子,做事很少考虑后果, 原本那日听来的事她就犹豫要不要告诉佩玖, 如今佩玖主动来念叨大哥的重情重义, 她便不忍再瞒她。
“玖儿, 大哥这人我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他表面待你犹如亲妹妹, 有时甚至好到连我都要吃醋!可是他背地里却又……”说到这儿, 穆樱雪眉头一皱,突然又有些说不出口。
不说吧,她怕自己出嫁后佩玖会继续被大哥欺负, 可怕的是她被人卖了还在为人数钱!说吧, 又怕原本能修复的兄妹情谊彻底走向敌对。
只是听了这明显有下文儿的话后,佩玖按耐不住了,追问道:“樱雪,大哥背地里做了什么?”
踌躇良久,穆樱雪抓起妹妹的手:“玖儿,你答应我,今日不管我给你说了什么,你只私心里防着些便好,千万不可真当大哥是敌人。也许……也许他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越来越听得出事态的严峻,佩玖点点头,只想哄着樱雪先把话说清楚,再作打算。
见佩玖答应了,樱雪便将心一横,叹了声,“玖儿,你可知前些日子京城里,那些关于你克夫的传言,是从哪儿来的?”
佩玖眸中一顿,心忖此事竟真有幕后搅局之人?难怪当时她觉得此事透着股子蹊跷。“从哪儿来的?”
穆樱雪低了低头,似有些难以启齿,“是大哥。”
佩玖:“……”
怎么会是大哥?佩玖神色张惶的左右看看,也不知在看什么,只是镇定不下来。
“樱雪,你,你确定?”问这话时,佩玖的眸中已噙了泪花儿,她有些不敢相信。
都说酒后吐真言,大哥城府如此深的人,是吝于表达情感的。也只有在酒后才能说出昨晚那种话,所以她相信那些话是真的,她相信大哥是真的舍不得她和樱雪……
若连这点都可以推翻,那这世间除了娘,还有什么可信之人?
穆樱雪笃定的点点头,之后又宽慰道:“玖儿,姐姐给你提及此事,是想你心里有个底儿。虽说我与大哥是同父如母,可这些年来,却不如我与你的姐妹情亲厚。若是你与大哥有什么心结,便早日解开。或许他那样做,真的是有什么苦衷。”
苦衷?“呵呵。”佩玖冷笑一声。穆樱雪是不可能骗她的,那么就真的是大哥骗了她。让她以为他真的拿她当亲妹妹了,却暗暗在背后捅刀子。
只是佩玖想不通一点,她又有何价值?值得穆景行阳奉阴违。他若讨厌她,大可像过去那样直截了当的欺负她,何必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离开姐姐的房间后,佩玖回了自己房里,午饭也让香筠取来自己房里用。
过午,佩玖午憩醒来,刚蹚上鞋子,就听到香筠叩门进来。
香筠疾步走到床前,神秘兮兮的小声禀道:“小姐,樱雪小姐的未婚夫婿来了!”
“噢?真的?!”佩玖一下从床上弹起,上午的失落情绪一扫而过,仿佛没有发生什么一样。毕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什么世间的善恶美丑没有看过?若是大哥真不曾拿她当妹妹,大不了就不抱这个大腿了。
香筠捣蒜似的点点头,“真的!方才奴婢替前院儿的丫头奉茶时,在偏堂看到了!”
“长的如何?”佩玖饶有兴致的问道。
“长的虽说不上多好看,但宽肩挺秀,文质彬彬的,一看就是个读书人的样子。”
听香筠大致描述一番,佩玖还是不死心,便披了件外衣出屋,想着在窗外偷偷瞄一眼这个两世未见成的姐夫。
刚出屋,香筠看懂了她的意思,便提点道:“小姐,您不用偷偷摸摸的,将军正好唤您呐!”
佩玖蓦地驻下脚步,回头看香筠,万分不解:“唤我作什么?”毕竟上回姐夫来时,娘都不让她出闺房的门。如今虽说订完亲了没那么多忌讳,但也犯不上特意唤她过去看吧。
香筠摇摇头,茫然道:“奴婢不知……”
“罢了。”佩玖又调头回屋,去换了件翠纹云缎衣。既然是正式见客,便得穿的成体统些,先前那种薄透的烟罗衫太过轻浮。
换好衣裳来到偏堂,佩玖进门便见到一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的脸。
姜翰采?他怎么会在这儿。
斜了姜翰采一眼,佩玖朝穆伯伯和娘行礼。穆伯伯说了,这些礼数只自家人时能免则免,外人面前还是得装装样子。
“玖儿,快坐。”穆阎指了指樱雪的旁边空椅。佩玖便过去落座。
穆阎继续和未来的贤婿聊先前的话题,佩玖倾了倾身子靠到姐姐身边,笑着调侃了句:“姐夫不错。哈哈哈哈——”
“哎呀玖儿你……”樱雪羞的红了脸,嗔了佩玖一眼。
佩玖便不再瞎闹,又附过去小声问道:“对面坐着的那个姓姜的,是来做什么的?”
见她不再瞎起哄,樱雪便敛了羞赧之色,好生答道:“姜公子不仅作得一手好诗,还擅长画人物像。今日是特意来为我与柳公子作画的。”
“噢。”佩玖了然了。说起这个姜翰采的确是诗画皆拿手,尤其擅长画人物像。上辈子便有不少新人在成亲前,找他画幅合像,留住最美光景。
“不过穆伯伯唤我来又是作什么?”佩玖眨巴眨巴眼,不解的问。
“玖儿,你的上一幅画像还是刚及笄时画的。如今十六了,也变得更漂亮了,的确应该再好好画一幅,好找个好婆家!哈哈哈哈——”
“樱雪你……”佩玖气乎乎的转过头去,知道姐姐是故意回敬她先前的调侃。她白了眼对面坐着的姜翰采,心道给这个人机会帮她画像,说不定会像上辈子一样,又黏黏胶似的缠上,甩都甩不掉。
这时穆伯伯与未来贤婿的谈话也差不多了,便道:“好了,趁着这会儿日头好,你们快些去作画吧。”
说罢,又看了看佩玖,特意叮嘱了句:“玖儿也让姜公子给画一幅。”
“穆伯伯……我……”
佩玖正想申说,那边姜翰采却截过话去:“穆将军放心,小人定当为两位小姐尽心尽力,画好画像。”
穆阎满意的笑着,先众人一步出屋。
柳公子过来给樱雪和佩玖分别见礼,然后问起:“不知在何处作画方便?”
与他正面对着,樱雪的双颊莫名就飞上了抹粉霞。微微垂眸,淡噙笑意,伸手指了指西院儿的方向:“小花园的白玉兰花正开着,且无高墙遮挡,采光充足,不如就去那儿吧。”
说罢,樱雪拉着佩玖,先一步往堂外走去。
“那好。”
柳公子回头对姜翰采做了个请的动作:“姜兄,有劳了。”
姜翰采忙拱手作揖:“哪里哪里,能为柳兄及二位穆家小姐效劳,是姜某的福气。”
二人客气一番,便跟在两位穆家小姐的身后,去往西院的小花园儿。
姜翰采给穆樱雪及柳公子画的合像,用了一个时辰便画好。给佩玖一个人画时,却用了一个时辰还未画完。
穆樱雪在一旁站了足足两个时辰,有些闷了,便问道:“姜公子,怎的玖儿一个人比我们两个人画得还慢?莫不是你先前轻怠了我们?”
姜翰采不慌不忙的转身回道:“柳兄与樱雪小姐皆是单色衣衫,故而着墨重点皆在面容、饰品上。而佩玖小姐的云锦衣色彩繁复,耗时一些也是难免。”
听他如此解释倒也合情合理,穆樱雪便看向柳公子,说道:“我想先回房一下。”
柳公子低头看了看樱雪的脚,虽遮在衣裙下看不分明,但显然是穿了双厚底履。随即意会到她八成是想回去换双鞋子,不便明说。
“好,我陪你。”说罢,柳公子搀扶上穆樱雪的胳膊,扶着她往回走。
二人一走,西院儿便只余佩玖和姜翰采,还有香筠和几个随侍的丫鬟。
姜翰采拿起刚刚画好的画像,上下仔细看了看,既而摇摇头,自作主张的将那画像揉成一团儿丢掉了!
看着这幕的佩玖,意外之余,气也随之而来!起身怒指着姜翰采:“姓姜的,你这是想做何?!”她在这儿白白耗费了两个时辰。
姜翰采双手一拱,弯了弯身子,极恭敬的言道:“小姐息怒,是在下技艺拙劣,不能将小姐的这身云锦衣着好色。”
佩玖愤慨的喘了几息粗气,既而道:“那正好,便不用你画了!”说罢,人便欲走。
“小姐留步!”姜翰采上前几步,远远的离着佩玖拦了下。
“还有何事?!”
“穆将军交待在下为小姐好好作一幅画像,在下不敢不遵。还请小姐再给姜某一炷香的机会。”
“一炷香?刚刚整整一个时辰你都画不好!”佩玖愤怒的指着地上的那团儿废纸,低喝道。
姜翰采依旧一副不紧不慢的语气,再朝着佩玖作一揖:“故而要劳烦小姐的丫鬟,回房去取件斗篷披上。”
闻言,佩玖转头看看香筠,犹豫不决。穆伯伯一片好心,她也确实不想辜负,可姜翰采这人实在是看着就讨厌,况且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玩儿花样?
“小姐放心,姜某发誓,只要小姐披上件斗篷不再画那云锦衣,一炷香内姜某定将画作完成。”说着,姜翰采三指向天,信誓旦旦。
叹了口气,佩玖妥协:“好,就再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毕竟院子里有这么多下人在,量他也玩儿不出什么花样。
香筠回去取斗篷,姜翰采则着手开始重新勾勒面部。画至眉眼时,姜翰采的唇边溢出抹由心的笑容,低声说道:“在为小姐作画之前,姜某并不敢多贪一眼。此前也不知何为眉如翠羽,眸似煙水。如今将这些映于画纸上,却是全然懂了。”
这话太过轻佻,却也声量极低,除了直面着他的佩玖外,远处站着的丫鬟们并未听到。
第41章
于姜翰采而言, 此时的佩玖, 比上一世的佩玖更加能吸引他。一未曾嫁过, 二也深得穆家人喜爱, 与真正的穆家嫡小姐近乎无异。
但于佩玖而言, 她有着上一世的记忆, 记得姜翰采的真实面目, 故而他的花言巧语非但不会掳获芳心,反倒更令她厌恶!
佩玖没有动怒,也没有换姿势, 坐在石台上轻飘飘的奚落道:“怕是姜公子平日在府上,以铜为鉴的多了,尽是见了些粗陋的东西。故而才对世间的美好之物一无所知, 大惊小怪。”
“呵呵……”姜翰采不气反笑, 被美人骂何尝不是一种幸福?总好过端着一副架子,束之高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