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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水域之间的区别不在于它们来自不同的海洋,而是来自不同的地方。神话声称,两个不同海洋的水域,会引起不寻常的视觉现象。而事实是,它们是性质不同的水,它们碰撞而没有实际混合。
涡流是洋流和海洋对流產生的漩涡状海流。也可以说,它们是负责分配水和沉积物的天然发动机。这些涡流通过从深部到浅部的各种自然资源,產生更多丰富营养区。水没有匯合是因为它们具有不同的密度,例如阿拉斯加湾。」
明亮的夕阳斜进教室,将室内划分成明暗两边。沉芯坐在靠近窗户的最后一个位子上,安安静静地听着讲台前方的系主任讲课。
阳光笼罩她额前的黑发,她垂眸专注在课本上,睫毛又黑又翘,金色的光晕围绕在她周围。
鐘响声传来,教授一宣布下课后,教室里顿时吵杂的跟菜市场一样。
「沉芯。」陈老站在门口,一贯的和顏悦色难得有一丝严肃,他衝她招招手:「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沉芯跟着陈老来到系办的小房间,房内的沙发前站了一男一女的员警,他们正在和一名戴着眼镜的女老师讨论着严肃的话题,周围气氛格外僵硬。
「蔚晴的事情你一开始就知道了吗?」
沉芯坐在沙发上,系主任看着她,面色篤定说:「监视器有拍到那天,你是和蔚晴最后一起待在寝室的人。」
沉芯沉默着,表情一直是淡淡的。
陈老面色篤定,看着面前的少女,问:「沉芯,你应该知道这两位警察今天为什么会来吧?」
沉芯点点头,望向第三个人。
王主任是美术系的系主任,她的面色愁容,看来也为刚才讨论的事情而苦恼。
蔚晴,三年级美术系的学生,也是沉芯的室友。在寒假过后开学没多久,于女子宿舍306房跳窗自杀,被一大早去花圃浇花的宿管阿姨看到,吓到差点当场昏厥,立刻报了警。
救护车到场时,蔚晴早已奄奄一息,送往附近医院急救,宣告不治。
这件事发生在开学后的第二个礼拜,那时将近十天的时间,各大媒体头版都是相关的新闻。
警方在此案初步排除有外力胁迫状况,现场亦未发现异状,详细情形仍有待进一步调查釐清。而调阅走廊监视器后,发现蔚晴当天未曾出过寝室,唯一接触的对象美术系四年级的室友,沉芯。
梁海是刑事局侦查科科长,在警界是赫赫有名的优良警官,也常在同仁间称讚沉芯的优异成绩和乖巧性格。
本都是女孩子,女员警较能体恤少女害怕的情绪,她放柔声音问:「沉芯,你是梁科长的姪女,对不对?」
沉芯点头,漆黑的眼珠盯着他。
「我们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任何一点线索。」
「......」
「那天,你在吃完晚餐回到宿舍时,蔚晴已经在宿舍了,你们在里头待了将近半个小时。而当天出入寝室的画面监控都拍得到的,你知道吧?」
「知道。」
「那半个小时,蔚晴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沉芯摇头,一双眼睛黑白分明。
「你有没有察觉到她有什么异样?」
「没有。」
另一位男员警插话:「你能和我们描述一下,那天宿舍里只剩你们两人时的情况吗?」
「寒假换了室友,我们才刚认识没多久,上下课的时间也不一样,所以不太熟。只是会打招呼的关係而已。」
语音方落,陈老也插话了:「沉同学在系上成绩很好,平时也没有不良嗜好。上次另一名员警就问过一遍,也都录音了。」
男员警静静看了陈老一眼。
王主任想了想,问:「你说,那天还完书后一回到寝室,你只和蔚晴打了招呼后就没说话?」
「对。」
「中间你还去了一趟淋浴间,回来后发现蔚晴不在,在那之前你们一句话都没有说?不可能吧?这件事情事态严重,要是被对方家长告的话──」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一道声音。
「现在问这些有意思吗?」
一道声音响起,声音很轻,但足以吸引所有人注意了。
沉芯看过去,先看到的是一件白色衬衫下的黑色t恤。
那抹高挑的身材缓缓从办公室的另一头的暗处走来,漆黑的皮肤,黑的让他的棱角分明。他脸上有一点细细的疤,但是不多,配上他那若有似无的笑,左耳上戴的耳环,让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更加张狂当他的脸来到灯光下后,沉芯终于看清他了。
衬衫罩在黑衣上,上头掛着一条项鍊,是十字架的图案。他的脸上始终掛着慵懒地笑,就跟他的服装一样随意。
「你是?」男员警似乎也对他的穿着不甚满意,眉眼间的川字更深了。当他看到对方名字的时候,蹙起的眉头不自觉松开。
「我们助教通知我一下课就来找你。」停顿一下,对方又说──
「我是司徒宇。」
闻言,沉芯惊愕地抬起头。
「哦,警界都听说过你的事情。」男员警点点头:「你妹妹的事情我很遗憾。」
司徒宇笑容不减,说:「平常就应该关心的事情,等到学生自杀了才在在意,不觉得有些迟了?」
那声音很低沉,配上一丝无所谓的浅笑,既张扬又有点事故。
摆明着在暗指两位老师没有做好身为系主任的职责。
王主任沉下脸没有说话,场面一阵尷尬。良久,陈老先看看司徒宇,又看了沉芯,一会儿后摆摆手说:「啊啊,是我的疏忽。沉芯,你今天就先回去了。听梁科长说你代表本届担任毕业领唱,加油,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沉芯点点头,跟对方道了声谢,转身走出小房间。
她刚要踏出门口,男员警又叫住她,走过来递了张名片。
他说:「我叫白川,是侦查科的组长。如果你对于案件还有什么相关消息。」
沉芯抬头望他。
白川垂眸,借着黯淡的灯光,看着她始终平静的面色,忍不住脱口而说:「你要哪天需要帮助,可以打电话给我。」
沉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动了动嘴角。
「好,谢谢。」
沉芯收下名片,关上门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刚才的方向。天花板的白灯下,司徒宇站在那里,还在和女员警说话。他的嗓子很低,若有似无地向她的耳边飘去,最后和房间外的其他声音混在一起,消失于空气中。
他的身影在白色的灯光下,显得模模糊糊,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
沉芯只看了一眼,就关上门离去。
下课后。
南宫耀前脚迈出教室门,后脚就掏出笔,将刚才上课和教授讨论出来的结果一一写下,然后飞奔到美术学院外的四楼阳台。
他对着图画修修改改,最后折腾了四个多小时,经过十几次后,终于将这次的设计稿完成了。
今天的天气也很好啊。
南宫耀愉悦地哼着歌,眺望建筑物底下远处的喷泉池,在美丽的日照下享受凉风垂拂,拿出一根吸管拆下塑胶套,捅开一杯热咖啡。
刚吸一口香气,馀光就见一个熟悉的白影──
「吓死人啊!」
沉芯站在他身后,挥手打招呼。
南宫耀拍拍胸口:「你来了不会哼个声啊!」
沉芯淡淡一笑,走到他身边坐下,问:「你翘课?」
南宫耀的脸一瞬间垮了下来:「是刚下课。」
沉芯见对方喜悦的表情,就知道他今天的专题课肯定有一些进展了。
上一次听到南宫耀的时候,他最多也就是在初步构想阶段,现在忽然说了很多学术上的专业名词,听得沉芯一愣一愣的。
南宫耀天花乱坠地说了很多,沉芯忽然说:「挺值的。」
南宫耀有点疑惑。
沉芯指着他手上的资料,淡淡一笑:「要是真的当了知名设计师,让所有人知道你的名字,这一生也挺值得。」
南宫耀看着她的表情,差点震惊到嘴里的吸管直接掉出。
这是他与沉芯认识以来,她最接近「笑」的一个表情。
一阵奇异的感觉流过心间,在昏暗的暮色中,耳边鼓譟着扑通扑通地心跳声。
他拍拍胸口,心里疑惑着:这感觉真奇怪。
沉芯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透出一股疲倦之意。
「早上你们系主任叫你去办公室?」南宫耀问道:「是因为你室友的事情?」
沉芯露出讶然的神色。
「唐娜第一堂课迟到了,经过办公室听到你们的对话。」南宫耀双手举起来,示意自己不是故意的。
沉芯知道唐娜的性子,什么事晴都瞒不住。起身走到栏杆前,俯视底下的操场。
两人都静了一会,良久,沉芯说:「小南。」
「啊?」
「你跟司徒宇熟吗?」
「司徒?」南宫耀边吸着咖啡,想了想:「他好像是建筑系研一的学生,怎么了吗?」
沉芯说:「他是什么样的人?」
南宫耀耸耸肩:「没怎么样啊。长得帅、成绩好、桃花旺。」
沉芯不可闻地皱了皱眉。
南宫耀又拿起饮料,大口大口地吸着,末了问:「你对人家有兴趣?」
沉芯摇摇头:「不是。」她轻吐了口气,又问:「你有办法要到对方的电话?」
「依照南氏家法的话。」南宫耀吹了个口哨,开玩笑说──「三个字,直接问。」
沉芯沉默了。
见对方似乎很认真地在考虑,南宫耀脸一瞬间的垮了下来,说:「算了吧,最近的事情闹这么大,也不知道司徒宇和对方是什么关係。」
「他是她哥哥。」
「你怎么知道?」
沉芯沉默,没多说下去。
南宫耀打开背包,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巧克力,递给沉芯。
「吃吗?」
沉芯勾起嘴角:「你当我是小臻啊。」
「不要就算了。」南宫耀嘴里咬着巧克力,半瞇着眼睛看着她,含糊不清地对她说:「你就是平时吃得少,难怪成天病秧子的样子。」
咖啡和巧克力融合的味道进入肺腑,悠间的感觉让时光都漫长了。
「早上员警问我知不知道蔚晴为什么自杀?」
南宫耀被她的话吓到了,呛得咳嗽起来。
「这事情不是已经定案了嘛。」
好不容易恢復原状,南宫耀咳累了,手肘垫在膝盖上:「他室友说他每次回来全身都是伤,你可要小心一点。」
沉芯一瞬间看向南宫耀。
「怎么?」
沉芯摇摇头,说:「你觉得蔚晴是他杀的?」
南宫耀耸耸肩:「谁知道啊。」
沉芯淡淡一笑,起身拍拍裙襬上的灰:「我走了,你慢慢喝吧。」
南宫耀挥了挥手:「拜拜。」
沉芯离开顶楼,一边思索刚才的情况。
南宫耀说到他身上都伤,跟蔚晴的自杀有关......是为什么呢?
待沉芯走远,南宫耀望着远方的夕阳馀暉,没有任何情感地评价:「司徒宇这人......千万不要靠近他啊。」
......
四月底,学校的流苏开花了,校园内落雪点点。
大四下学期考试结束,系上形成了两个世界,补平时成绩的学生跟期中考轻松过关的学生。陈老处理学生的方式很简单,和一般大学教授一样,学分修够,但必修科目考试没过就直接沿毕,唯一可以通关的方式就是把平时上课讲义做成重点讲义交上。
美术系的考试不算太难,只要上课有认真就会过关。沉芯的成绩一向排系上前三名,陈老让同学利用今天的上课时间来补讲义,她的讲义借给别人。无事可做,也不想滑手机,目光落在窗外的景色。
听着朋友交流,看着户外天色。
什么话都不说。
吵吵闹闹几分鐘后,一个黑色身影晃过眼前。
a大旁边有一座公园。那抹身影走出校园,一路走到公园围墙旁的大榕树下,旁边站了一群男生。
坐在沉芯前面的唐娜发现她都没有参与话题,抬起头,低声询问:「怎么了?」
沉芯没说话,忽然低下头看着桌子。
窗外乌云开始聚集,天色一瞬间转暗。
「阿芯?」见沉芯没反应,唐娜又重复一次:「你怎么了?」
唐娜顺着她的视线,看看,桌上有一块淡淡的黑色痕跡。
其他前桌的女生发现后面有些安静,回过头来问:「怎么了吗?」
沉芯摇摇头,笑了笑:「没事。」
下课前,陈老还不忘叮嚀一次:「不要忘了期限在下週五早上十点前,交到办公室桌上。」
今天一天都是阴天,天气预报会下大雨。
同学纷纷表示会准时交上,陈老才满意点头:「今天早点回家啊,不要因为快毕业了就在外面逗留了!」
鐘一响,一整班人风风火火地收拾书包,沉芯怕下雨,特地带了伞在书包里。
沉芯慢悠悠地收拾东西,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是刚才和沉芯借讲义的两个女生。
「我们打算和唐娜去吃学餐,顺便把讲义做完,你要一起吗?」
唐娜还在讲台前和陈老凹学期成绩。
沉芯摇摇头:「我不去了,今天还要去练习。
「啊......这次毕业领唱是你表演的吧,加油吧。」
沉芯淡淡一笑。
其中一个女生想了想,又说:「要不趁还没下雨的时候先去练习吧?反正都快毕业了,领唱可以跟学校申请公假,我等会儿再替你跟陈老说一下。」
沉芯点点头,「好,谢谢。」
沉芯离开教室前,又抬头看向远方,她看了一会,人群其中两个身影动了。
那人背对这个方向,沉芯看不到他的表情。
然后,几颗红色火光在黑暗中亮起,没几秒又暗下去。
直到很多年后,她仍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
那是一个有着美丽晚霞的傍晚,天空飘着小雨。
茫茫地、细细地、无止尽地雨。
改变了她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