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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承喜宫内,灯火通明。
皇家筵席,珍馐美味皆在列。
虽不是重要节日,一场在皇家看来的普通家宴,但为了体现其乐融融,太后、皇后、二妃四嫔却也皆在席间就座。
齐天合小心指挥着宫人,将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摆在长桌上,小细地替坐在上位的皇帝赵璋一一布好菜肴后,便退后听传。
这样的皇室家宴,在这宫中并不多见,一来赵璋十六岁继位至今,已经二十余载,该说不说,他确实对得起黄金龙座的尊贵,夙夜勤勉,将大虞国治理的欣欣向荣。
励精图治却也有所不及,这后宫的事,他很少过问,像这样聚在一起的筵席,一年也不见得有几次。
因此,他威严盛,又深得大臣的追随,却对后宫并不上心,好在有太后和皇后的扶持,倒也安宁。
此刻,赵璋坐在首位,太后和他平齐,宴桌却微微朝西,皇后坐在赵璋右手边,宴桌低了一阶,微微朝东,而众人心中,心知肚明的主角惠贵妃邓绾则坐在下手左侧,和皇帝遥遥相对。
“今天这场家宴,诸位爱妃也不必多礼,母后前些日子身体微恙,儿臣政务繁杂,脱不开身不能随侍在侧,这里要向母亲告罪了。”赵璋说着举起一直未动的酒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太后李氏虽然年过五十,却保养得宜,看着赵璋目光柔和,话里满是关切:“皇上日理万机,这身子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大虞国千万百姓可都系在您一人身上,哀家不过是小病,没什么大碍,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赵璋脸上笑意加深,还不及开口,却见太后朝着一旁的惠贵妃道:“绾儿,你既晋为贵妃,这后宫的管理操持便也有了你的一份责任,皇后要掌管后宫诸事,你帮着多看顾些皇上的饮食起居,万不可有一丝的松懈。”
皇上的饮食起居,自然有尚食局,哪里是需要一个贵妃看顾的,可惠贵妃却立即起身行礼,恭敬道:“臣妾谨遵太后懿旨。”
那边,皇帝却摆手一笑,道:“母后这就兴师动众了,儿臣也不是顽童稚子,还会胡闹不成,再者绾儿刚侧封为贵妃,有许多事情不熟悉,还要皇后多多加以指点才行,我就给她们两个省点心吧。”
短短两三句话,皇帝陛下处处维护惠贵妃,但席间一派祥和,仿佛所有人早就习以为常了。
在右手边端坐的皇后仪态大方,颔首称是:“陛下放心,绾妹妹蕙质兰心,定是得利帮手。”
“陛下,一顿饭的时间您也不忘安排别人做这做那。”坐在右列首位的永安公主似是替两位后妃打抱不平,话语间又是调笑又是亲昵,“今日难得一场家宴,这承喜宫可不是承思殿,您收了您的锐意勤政吧。”
永安公主赵棠华一袭真红罗大袖,外面照着一层淡淡金纱,直领对襟上宝蓝色直帔用银线绣着小巧精致的杏花。
她只微施粉泽,但在这后宫妃嫔争相斗艳中仍是分外惹眼。
皇帝哈哈一笑,道:“皇姐教训的是,那就不提这些了。”
一旁的太后敛下眼眸,脸上的笑维持得很好。
宴席继续,席间一片欢笑,承喜殿内气氛无比祥和。
期间,赵璋的目光偶尔隔着太后向惠贵妃瞟去。
娴静的惠贵妃虽未看到,坐在她左侧的杨淑妃却一眼不落地看到了眼里。
这位杨淑妃甜美动人,也算得上一位美人,只是和玉面淡拂的惠贵妃坐在一起,就像莲花下招展的莲叶,毫无特色可言。
杨淑妃目光转而落在自己面前那色香味具的菜肴上,突然笑着道:“贵妃娘娘今日真是光彩夺目,般般入画,听闻文思院已经为您制作好了凤冠,怎么没瞧见您戴出来呢?大家欢聚一堂,贵妃娘娘这是不肯展露私藏啊。”
这话有些尖刻,但这位杨淑妃面容甜美,语调娇软,听着有两分撒娇的意味,在这宴会上,充作闲话家常般谈天,也不会让人特别生厌。只有皇后皱了一下眉。
皇帝似是被勾起了好奇心,转头询问惠贵妃:“绾儿,今日怎么没戴那凤冠出来?朕也想看看呢。”
皇帝的声音温柔低沉,惠贵妃眠嘴淡笑,才抬眼望着赵璋。两人目光交汇,柔情蜜意只看一眼都无法让人忽视。
惠贵妃头上的金凤步摇轻轻晃动,衬着她一双明眸如水,道:“今日是陛下的家宴,难得大家坐下来说些体己的话,我满头簪钗岂不要规矩坐好,哪能安然和陛下、太后、皇后娘娘以及淑妃妹妹好好说些话呢。”
她说着,樱唇微翘,像是绽开的一朵花:“陛下莫不是要罚我僵着几个时辰,却不能好好用膳吗?”
同样温香软玉,但贵妃娘娘说话却让人有种如沐清风的感觉,听起来既不骄纵也不甜腻,是恰到好处的温风和煦。
她这反问,似是让坐上赵璋龙心大悦,抚掌一笑。
“再者——”她顿了一下,轻声道,“常宁宫还并未收到文思院御制的凤冠,要是收到了,一定先给淑妃妹妹看看。”
她说着转而朝着杨淑妃微微扬起嘴角,然而眼中的笑意却很淡。
那边赵璋微微蹙眉,侧头朝身后随侍的齐天合道:“怎么回事,这么久文思院还未将凤冠呈上来吗?”
皇帝亲自过问,齐公公立即低头:“老奴这就去问。”
齐公公退下,宴席继续,赵璋又饮了一杯清酒,就听到他身旁的太后轻声开口:“棠华,我听闻你这几日身体不适,可是有什么病症?不如今日就让宫里御医给你瞧瞧,也省得陛下惦念不放心。”
太后“病症”两字出口,席间气氛微妙地停滞了那么一瞬。
永安公主微笑:“谢太后娘娘关心,不过是我贪了几杯酒,受了凉,无甚大碍。”
皇帝立即道:“皇姐,一会儿你从宫里带些滋补药品回去,再带几个御医回府,什么时候他们给你调理好身子才能回来复命。”
他说着微微板起脸:“再有,你就少饮些酒,非要我金口玉言下了旨意,你才能听吗?”
永安公主一双明亮大眼英气十足,闻言呵呵一笑道:“棠华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人谈话亲昵自然,皇后以及众位妃嫔似是已经习惯,只有太后的脸色渐渐淡了下去。
不多时,齐天合匆匆而归,附在赵璋耳边低语两句,却见皇帝脸色一变,猛地一拍桌子,桌上酒盏被震得瑟瑟颤动。
“大胆,是何贼人胆敢损毁凤冠!”
一时间,言笑晏晏的宴会上突然鸦雀无声。
赵璋怒道:“文思院的监官呢?武将是如何看守的?”
齐天合低着头,却也能感觉到嫔妃们的视线都落到了他身上,他后背躬得更低,道:“似是巡房兵偷了懒,交接出了差错,巡防守将军器少监沈充大人已因失职罪被大理寺下了狱。”
赵璋一顿,随后似是压住了火气道:“去把人都给我带来!”
齐天合不敢有迟,立即匆匆离开。
眼看着好好一顿家宴就这样横生枝节,皇后温声道:“陛下息怒,您日理万机,今日宫中家宴本是让您放松休息的日子,这件事自有大理寺和刑部去查,刚刚太后还在叨念您的身子,也不差这么一会儿,您起码先把膳食用完了。”
惠贵妃也跟着道:“陛下身体要紧,切勿因这凤冠动怒伤了身子。”
一旁的太后理了理前襟并不存在的褶皱,语带威严:“凤冠乃是贵妃品级之物,非同小可,到了今日我们坐在一起,才知道这样兹事体大之事,是何道理?”
她这话直指要点,赵璋稍霁的脸色又沉了几分,他冷声开口:“凤冠之事,关乎皇家颜面,这是今日我必问个清楚。”
齐天合回来时,神色凝重,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人是脸色惶然的许州正,还有一位穿着紫色朝服的中年男子,面色凝重严肃。
在他们二人身后跟着一个青年,一身武将的常服,却被摘下了官帽。
青年眉目舒朗,面色是最为坦然的一个。
三人跪地,那中年男子先叩首道:“臣钟茂海参见陛下。”
一旁的许州正端端正正跪好,和身后的沈充都低垂着头没有开口。
赵璋眯起眼,沉声问道:“钟茂海,你一个大理寺正丞亲自前来,这是来谢罪了?凤冠被毁这样的事,为何朕到了今日才知道?”
钟茂海似是一愣,脊背挺得很直,道:“回陛下,文思院有歹人损毁凤冠一事,案发当天大理寺就带走了失职的沈充沈大人,只是和刑部的周大人一起探查了几日依旧未能找到犯人,臣自知失职,几日前已上书陛下,交代了事情原委,并自请责罚了。”
钟茂海已经连续几日在大理寺伏案埋头了,加上刑部的周大人,两人是一对难兄难弟。
周大人更惨,连犯人的影子都没捉到,便推着他先来顶上。
文思院再不济,是在皇城外围,就算府库一时没有交接上,但外围还有禁军把手,外人怎么可能进出皇城如入无人之境。
可文思院当日在场的人都查了个遍,甚至连守在西偏门的禁军都被按个盘问了,却丝毫找不到犯人的踪影。
找不到犯人,只有文思院另一位武将监官沈充大人一人承担失职之罪了。
先治守将的失职之罪,刑部多少还能拖上几日。
听闻钟茂海地上了奏折,根本没有看到的赵璋不禁蹙起眉。
一旁的齐天合扫过沉着脸的太后以及面无表情的皇后,上前半步道:“恐是陛下这几日在忙西面的政事,奏折太多,给压下了。”
皇帝沉默半晌,转而问钟茂海身旁之人:“你是文思院的监官?”
许州正入文思院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和当朝万岁如此近距离地交谈,他一瞬间升起的激动,将内心的惴惴不安冲散了不少,立即道:“回陛下,下官文思院监官许州正,特来请罪。”
他一开口,声音都有些打颤,身后的青年安静无声,但许州正就是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的后背,只要他一说错话,说不准后背就会被冰冷的视线刺穿。
沈充大人平日里爽快和善,但却在来时的路上,趁着别人不注意对他低声道:“许大人,我家三妹的一番苦心,可不得浪费一分一毫。”
来时因为紧张浑身冰凉的许州正,此刻又不禁开始冒出虚汗,他把头垂得很低,惶恐道:“陛下,下官守护不利,致使凤冠被毁,还请陛下降罪。”
他说着额头朝下,伏身于地,便露出了身后的沈充来。那绝不会让沈家钻空子,将罪责甩给他的话竟然全都被他抛诸到脑后去了。
沈充半垂着头,如果不是一身武将官服,在场的人几乎要以为许州正才是文思院的护卫武将。
被抢了台词,沈充却不慌不忙,他微微抬头直视上位那人,恭恭敬敬道:“陛下,末将罪无可辨,辜负了陛下的信任,也愧对贵妃娘娘,今日唯一能减轻臣愧疚之情的,就是这九翚四凤冠,得以为贵妃娘娘呈上来了。”
他抿着嘴角,忍住油然而生的骄傲,这才躬身道:“是完整无虞、精美非常的九翚四凤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