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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怀眸色微变时,晏坚的神情也是有异。
他能通过容晞的嘴形,识出她适才讲了何话。
王怀这时道:“这话...不能乱讲。”
容晞无奈地匀了匀气息,她知道自己突然这么说,有些没头没脑。
但甭管这人是不是燕国世子姬肄,反正他是跑不出这大营的。
她欲将这事,呈禀给慕淮,让他决断。
姬肄眉梢微挑,却见那小黄门回主帐前,还回身瞪了他一眼。
他暗觉,这满脸麻子的小黄门真是成精了。
他是怎么瞧出他的身份的?
他在齐境待了一年,为了参军,买了个同他年龄相仿之人的户籍和身份。
那人的名字恰好就叫晏坚。
姬肄一直觉得这名字颇有意思,他以这个身份在齐境待的这一年,也从来没有人会联想到别处去。
可这位相貌丑陋的小黄门,属实是太会联想、也太过多疑了。
不过这帮人是查不出来他真实身份的,参军的齐国壮丁都要经过严格的户籍排查。
再者,他还有别的掩护。
姬肄对此不以为意,复又寻了熟识的兵士,准备一起排队领军粮。
——“你,那个叫晏坚的,来一趟主帐。”
姬肄转过身后,便见那满脸麻子的小黄门又来了这处。
他挑眉,问道:“你唤我去主帐做甚?”
容晞脸上稍存着愠色,回道:“皇上和尹将军都在主帐,叫你过去,自是要审讯审讯你的来历。”
姬肄的凤目稍带着轻佻,并未再多做言语。
他没想到,这小黄门在齐国皇帝面前,也能说的上话。
他还以为齐国和燕国是有不同之处的。
没想到,在齐国,这宠宦的权势也是颇大。
第95章
姬肄在齐**营虽有军衔在身, 却也只是个从八品的陪戎校尉,平日难有近距离得见齐国君主慕淮的机会。
这番随一众黄门入了主帐,他也是第一次看清了慕淮的长相。
本以为他会是个相貌粗蛮的, 没成想这齐国君主竟也是个清俊英朗的年轻男子, 虽穿着武弁之服,却也有文人光风霁月的雅然深致。
他气度却然不凡, 颇有帝王的深沉摄人之质。
姬肄一向自诩相貌出众,在燕国也被奉为大燕第一美男,可慕淮的相貌气度, 较之于他,也是毫不逊色。
那人精似的的小黄门进帐后,便站在了齐国皇帝的身侧, 此时此刻, 正眼带审视地打量着他。
慕淮端坐于案,身后悬着巨大的羊皮图卷, 其上绘着邺国地图, 两侧站着齐国的枢密史尹诚, 和云麾将军王忻。
王忻见是姬肄进帐,颇感惊诧。
慕淮神情冷肃, 正用那双狭长凉薄的双眸打量着正对他行军礼的姬肄。
适才容晞小声同他讲, 说这人恐是燕国世子姬肄,让他好好查查他的底细。
慕淮知道姬肄在燕国宫帏做的那些丑恶之事, 却并未见过姬肄其人,自是也不知这人的长相为何。
前世他并未亲自率兵伐燕,因为待他到了而立之年后, 病情加重, 身体每况愈下, 那年便封尹诚为主帅,让他率兵出征。
尹诚因旧伤复发,死在了率兵返齐的路上。
他在尹诚死后没多久,也驾崩殡了天。
容晞应是听到了某些民间来的传闻,或许传闻说这燕国世子额心上方存有血痣,这才认为这位晏姓的陪戎校尉是那位世子。
不过谨慎些,总归是没错的。
慕淮嗓音冷沉,问向姬肄:“你说你是齐国本土人士,可有证据?”
姬肄的神情很平静,回道:“陛下可将属下的户籍调来查看。”
他是陪戎校尉,兵籍和户籍在军中自是也有人管理。
王怀便按照慕淮的指示,去调姬肄的兵籍和户籍。
这时,王忻走到姬肄的身侧,待对慕淮恭敬地施以军礼后,对他解释道:“陛下…这晏坚是属下栽培的兵士。他却然是齐国本土人士,且在汴京有妻有子,他与其发妻早在四年前便已成婚。”
慕淮掀眸,又看向了王忻。
王忻暗觉,当今圣上明明只是淡淡一瞥,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之感。
他耐着心中陡然而增的敬畏,又为晏坚辩驳道:“况且,属下曾听闻,那燕国世子最是骄奢,寻常的一顿饭食都要耗上千两白银,又怎会来这军营受苦…想必陛下的黄门,是认错了……”
姬肄乘势,道:“望陛下明鉴,属下真的不是燕国世子。”
他眼底蕴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姬肄却然在齐境有个所谓的妻子,她便是晏坚的遗孀,且曾为死去的晏坚生了个男孩。
待姬肄将自己的身份换成晏坚后,便将她的女人也收用了。
晏坚的遗孀是个痴女,见他皮相尚佳,也清楚这世道女子改嫁不易,便对他这个新夫君死心塌地,在外还为他掩护着身份。
姬肄在齐国的这一年,便同此女过着平凡夫妇的日子。
容晞站在慕淮的身侧,微微垂下了眸子。
她也渐渐相信了王忻的这套说辞,毕竟谁会放着摄政王世子的好日子不过,跑来军营吃苦受罪。
更遑论就连王忻都给他做了证,说他在齐国有个成婚四年的妻子。
慕淮知道,王忻和这陪戎校尉的情谊不同寻常,大战在即,也不好让其余将士知道他在无证据的情况下,就诛杀了一名陪戎校尉。
但疑窦既生,慕淮不欲再让这晏坚同主军一同伐邺,便命王怀让他留守大营,做些内勤之事。
王忻对此事颇有惋惜,他同晏坚这个部下交好,也觉晏坚其人颇有武力。
但是此番皇上御驾亲征,带了五十万的大军前来,这其中能者辈出,也不差晏坚这一个将士。
容晞神色愈发低落,她觉自己竟是判断失误,不仅占了慕淮的时间,还给他添了麻烦。
帐中将士复又同慕淮商议起军功大计,兴致正浓,也没人顾得上去用晚食。
容晞便趁慕淮专注于公事时,也走出了主帐。
名唤晏坚的人并未走远,容晞甫一出帐,他便回身看了她一眼。
晏坚的那双凤目生得很好看,可容晞却从他的眼中瞧出了些许的寻衅之意。
晏坚复又转身离去。
容晞暗暗攥紧了拳头。
若要常人被诬陷,这时的眼神合该是沉冤得雪的释然,怎可会是这人适才的眼神?
思及此,容晞也微微觑了觑目。
她还是觉得这个晏坚有问题。
可军营里的诸将再不会信她,这姬肄的伪装,也属实是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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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淮领兵攻城的那日,容晞心中惴惴不安,大军已然启程,整军行至邺国城门也要用上小半个时辰。
她被慕淮勒令,留在大营之中,等他凯旋而归。
军营里留存的兵士也有近五千人,容晞漫不经心地在大营中散着步,也在心中默默为齐军和慕淮祈祷,希望少死些将士,也希望慕淮能够得胜归来。
待见到姬肄的身影后,容晞及时同身后的侍从躲在了帐后,暗中观察着他的举动。
只见姬肄唤上了几名小兵,要出营去附近的山中拾柴,现下正为那些小兵分发着竹篓。
今晨慕淮离去后,容晞的后身便随时背着慕淮特意为她制作的小弓,见姬肄已然拿着令牌,待示意守营的兵士看后,便携着十余名小兵前往了山林的方向。
容晞这时对身后扮作黄门的侍从命道:“你们跟着我出趟大营,悄悄的,不要被他们发现。”
为首的侍从不解其由,恭敬地问道:“娘娘,您出主营做甚?”
容晞回道:“自是跟着他们一起去伐柴。”
“可这……”
容晞复又冷声问:“我在你们面前,说话都不作数了?”
侍从连连摇首,想着反正也有他们跟在皇后娘娘的身侧,保护着她的安危,纵是她出趟主营,也无甚大碍。
待容晞携着侍从出营后,特意离了姬肄一大段距离,并未让他和他的小兵觉察出,有人其实在暗暗跟踪着他们。
众人至了山林之后,姬肄便命拾柴的兵士分头行动,自己也寻了处僻静之地,认真地拾起柴火来。
容晞同侍从躲在树后,缄默地观察着姬肄的一举一动。
这人看着倒是挺老实安分,也却然在做着自己应做的差事。
侍从从主营同皇后娘娘出来后,皆都心知肚明,皇后娘娘仍然怀疑这位陪戎校尉的真实身份。
他们暗觉,这番,皇后娘娘应是能放心回营,也再不会寻他麻烦了。
却没成想,容晞竟是将手伸向了身后的箭篓,待持起一箭后,便单闭一目。
随后,竟是挽弓,将尖锐的箭羽对准了姬肄的方向。
——“娘娘……”
侍从压低了声音,唤住了容晞。
容晞面色未变,以极小的声音回道:“今日这事,不许同任何人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