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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不赞同,可又不得不佩服姑娘。
红菱侧眼看向她,瞧见她的神色有些许异样,心中不免犯嘀咕,此前每回见到这位公子,姑娘都是笑盈盈的,月牙似的眼弯着,好看极了,姑娘本身就极美,每回笑起来都颇为明艳。
如今姑娘的神色倒有些古怪,虽也是笑着,可一看便知不是真心的。
方才那马匹直奔二人时,姑娘分明是可以躲过的,可她却为了救下这位公子,迟了一步。
她走近,忍不住念叨两句,“姑娘方才怎能那样,若是马匹未及时收住脚,姑娘必定是要被踩着了。”
柳梓月闻言看她,故意调侃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你说这些可是要咒我?”
红菱脸色微变,颇为无奈道:“姑娘怎这般歪曲奴婢的话。”
柳梓月见她一副委屈的模样,也不再出言逗她,“好了好了,我听你的,下回我保证避得远远的。”
红菱知晓姑娘不爱听她念叨,听此也不再多言。
先前那马车直冲着荀邺去时,她脑中的弦陡然断了,只剩下一个念头,便是救下他。
柳梓月睨他一眼,在他转身的瞬间收了视线。
虽说荀邺是男子,力气稍大些,可她总归是学了功夫,比是大夫的他强了不少。
上一世她嫁给荀邺后,随他上山采过药,有次险些从陡峭的岩边掉下去,幸而她抓住了,才不至于叫他由此丧命。
往事历历可数,可独有她一人记得清楚,他全然不知。
到底是她苛责了,他不同于自己,哪里懂得她是何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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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原已远离二人的马车在远处骤停,险些冲撞前方道上的其余人。
马车立在前端,不少人围上前去,嘴里骂骂咧咧的,直言晦气。
因着众人推搡,撞掉了摊位上的好些东西。
小贩拉扯住一人,大喊道:“你撞坏了我的东西,快些赔钱!”
被拉住的人一脸怒意,“我才刚走到此处,这东西分明是前边的人撞掉的,哪能由我赔?”
两人一言一语间争执不停,拉拉扯扯间又撞掉不少玩意。
红菱见此连忙将柳梓月拉到一边挡着,生怕有哪些不知好歹之人碰到姑娘。
可她也不过是一个人,身子单薄,哪里挡得住。
红菱微蹙着眉,欲要劝姑娘往后走,却见一旁的公子动了身,站在了另一侧,避免姑娘与旁人接触。
柳梓月被两人拥促着站在众人后,微踮起脚,想要瞧瞧前方的动静。
红菱跟着她,劝道:“姑娘,眼下这东西买了不少,咱们二人不如先回府去,现下人多,且不说会丢了东西,要是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姑娘可实为不妥。”
柳梓月还在往前面张望,闻此笑道:“哪来的如此金贵,我倒是要瞧瞧何人竟如此莽撞,敢在这道上驾马。”
马车前立着一人,朝着众人点头哈腰,应是个小厮。
众人叫嚷着,让小厮将马车里的主人请出来。
像是架不住众人声讨,过了会儿,马车里的人出了声,“言之,你让开些。”
叫言之的小厮回头,道:“主子,你不可出来。”
车帘掀开,马车里的人终是露了面,只可惜离着柳梓月有些远,且是侧着身子,叫她看不清脸。
那人正与围在他身侧的人说了些什么,原本面上满是怒意的人忽地转变脸色,染上了喜色。
柳梓月望着那个月白色的身形顿感熟悉,还未等她往深处想,他竟直接转过身,面着朝她走来。
待看清来人后,柳梓月僵在原地,浑身骤冷,耳处嗡嗡作响,气血似是倒流般在体内横冲直撞。
是他。
宋邵云。
柳梓月曾想过自己再次见到宋邵云的情形,也许会是大门开敞,态度平和的告知他府内并无他要找的人,又或是视而不见,对其置之不理,更甚不过是愤怒至极,对其掩门不见,驱逐府外。
可无论哪种都不该是这般毫无征兆,令她毫无准备,只能立在此处挪不动脚。
他身姿挺拔,朝着这处快步走来,他拱手,俊逸的面上浮现几分歉意。
就是这张脸,曾迷了她的心智。
也正是这张脸,令她厌恶至极,让她日夜从梦中惊醒。
她曾亲手刃了他,照理应是报了仇,不该有如此大的恨意。
可一见到他,身子便不自觉开始发颤。
柳梓月几近昏厥,她手紧握拳,指尖嵌入掌心,令痛意抵达四肢百骸,才勉强站稳。
她垂眸,瞧见他衣袖锦边绣着竹色暗纹,心猛地一跳。
记得曾有段时日宋邵云改了性子,待她极好。
她天真的以为宋邵云真是喜欢上了自己,那日见到他衣袖有破口,便寻了针线缝了几针,谁料他知晓后大发雷霆,要至她于死地。
后来柳梓月才知晓为何如此,便彻底死了心。
上一世她虽是亲手杀了他,可心依旧不甘。
他的死,是罪有应得,本就该死。
荀邺何其无辜,落得那般下场,她为杀他受之牵连,二人皆死,倒像是替宋邵云陪了葬。
柳梓月胸腔怒火直烧,这些时日埋在心底的恨意在此时爆发,她眼底一片猩红,手握拳逐渐收紧,止不住的颤抖。
她盯着他,目光将他死死钉在眼里,待其离她越来越近。
荀邺将她的变化收进眼底,她身子紧绷,夺眶而出的恨意愈演愈烈,眼看就要收不住了。
她这模样看起来像是认识这位男子,可朝此处来的人的反应却叫人觉得两人并不相熟。
先前他与她初见时也是如此,只是态度迥然不同。
宋邵云显然也察觉到柳梓月的异样,方才他的马车的确险些伤了她,她是该愤怒。
可抬眼望去,那张精致的脸上却不只是怒意,更像是深入骨的恨意,她虽刻意隐忍着,却仍旧能叫人发现其中的意图。
如若只因此事,这反应未必太过夸张。
一时之间,他竟不敢上前,宋邵云站得离她颇远,冲荀邺拱了拱手,“方才马匹失控,冒犯了二位,不知可有哪伤着?”
荀邺如实道:“并未。”
宋邵云颔首,见柳梓月不出声,也没追问,而是吩咐一旁的小厮从袋子里拿出银两,赔礼道:“叫二位受了惊,在下实在抱歉,如今出门在外,手中的银两并不多,还望二位莫要嫌弃,若是伤着了可要尽快医治,费用算我头上。”
柳梓月冷眼盯着他,只觉他这副模样虚伪极了。
宋邵云见她依旧不吭声,只得将银子递给她身侧的丫鬟,道:“还请姑娘见谅。”
红菱识眼色,见自家姑娘与平日不同,便也跟着摆了架子。
她昂起头,将沉甸甸的银子抛在地上,“这位公子可是在施舍人?我家姑娘瞧着像是缺这点银子?姑娘伤了身子,岂是拿银子能打发的?”
宋邵云身后的小厮见状大喊:“你这人真不识好歹!我家公子给的银子可不少,你竟就直接丢在地上简直欺人太甚!”
柳梓月横眼扫过去,将恨意收敛了些,冷声道:“怎么?你家公子既已将银子给了我,我如何处置可碍着你的事?”
她顿了顿,又朝宋邵云道:“公子连小厮都管教不好,何必假意来此道歉?”
宋邵云拦住身后的小厮,而后眯起狭长眸子打量起眼前的女子。
她句句刺人,虽不明白为何对他存有如此大的敌意,可方才马车的事到底是他的错,他微蹙眉,道:“姑娘若是觉得此法不好尽可同在下提,我自当是竭力满足。”
言毕,他捡起地上的袋子,吩咐小厮将里头的银两分发给众人:“若是有人因方才一事受惊,皆可从此处领些银子去医馆看,宋某在此同各位赔不是了。”
众人见他态度诚恳,又念及马儿受惊不是他所为,便不再将此围住,纷纷到一旁去领银子。
柳梓月见到此景不禁嗤笑,果然,此人向来会收买人心。
周围的人领完银子便从此处离开了,时不时往三人身上瞟。
柳梓月不以为意,盯着他道:“你方才说的话可当真?”
宋邵云摸不清她的想法,只得应承着,“自然是,姑娘请说。”
柳梓月抬手,指向那匹骏马,“不如重来一次?”
宋邵云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立在此处,我骑马往这来,如何?”
宋邵云眉头紧蹙,不可置信道:“姑娘可是说笑?方才只是意外,怎可再来一次?”
柳梓月挑眉,“怎么?你不敢?”
红菱拽住她,神色焦急,“姑娘不可那般做!”
还未等他答,宋邵云身侧的小厮突然走过来,凑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只见他面色愈加阴沉。
他拱手,将束在腰间的玉佩取下,“不知姑娘尊姓大名?这玉佩还请姑娘收着,在下如今需先行一步,来日宋某定当登门道歉。”
柳梓月不仅没伸手去接,甚至连眼神都没施舍。
她好不容易才将幼时从他那里拿来的玉佩丢了,如今又怎会拿。
宋邵云深深看了她一眼,见此只得收回手,急匆匆上了马车走了。
柳梓月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腿发软忙不迭往后退去,红菱伸手扶住她,担忧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柳梓月“嘶”了一声,垂眼看向臂腕,才发现那处被磨掉了一块皮,露出鲜红的血肉。
红菱猛吸一口气,惊讶道:“姑娘伤着了怎么不说?”
“不打紧。”
荀邺见此出了声,“姑娘的伤处虽不大可也要处理,否则会感染旁的病症,在下那里有些疮药,姑娘不如随我去医治一番?”
柳梓月瞥他一眼,视线落在他怀中的卷轴,“不必了。”
荀邺知晓她的转变是为何,眸中略沉,轻言道:“并非心上人。”
柳梓月猛地抬眼,漆黑的眸子漾着微波。
她抬了抬手,佯装镇定道:“此处痛的厉害,还是去看看为好,劳烦荀大夫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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