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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我在掖庭时一直想知道,这四四方方的天儿,能不能换个形状。”
有的女使神色微动,似是颇有动容。
含钏展眉笑了笑,“能进宫做女使的,都是清白人家出身,再不济家里也是庄户,就算干的事伺候人的活儿,你们身份文书上还是良家子,不是奴籍。”
就像她当初拿着身份文书去京兆府尹换户帖时一样。
良家子,这三个字,意味着很多东西。
良家子在宫闱做女使,是服役,到了年限是有机会出宫的。
含钏再笑了笑,把决定诉之于口,“你们中间若有年满二十岁的,如果想拿回身份文书,重回自由身,三日内去寻小双儿,王府会给你们一笔安家费和车马费,为你们找好行路的镖行,把你们平平安安地送回父母身边。”
女使们有四、五人喜形于色。
按旧例,宫里是二十五岁方可出宫。
在王府,她说了算,稍稍把年纪调低一点,也没什么大碍。
含钏再道,“未满二十岁或不愿意出去的,就需得安分老实,听从王府的统一调配,和我带来的女使们好好相处,我承诺将你们一视同仁,论资排辈,按照一等、二等、三等先划分出来各领差事,若做得好一定有晋升空间,若做得不好,或许还会被一撸到底。”
女使们面面相觑,有的埋头沉思,有的偏着头不知在思考什么,有的跃跃欲试,一看就早有了主意。
这话放出去后,来请辞的人比含钏想象中的少。
小双儿也吐舌头,“就三个人呀!”
是呀,就三个人。
二十岁朝上的女使,她摸了摸能有六、七个。
最后想回家的就三个。
就像阿蝉,不想回家,总有不想回家的理由。
至少在王府,谁也不敢平白打杀良家子出身的宫女。
含钏看了小双儿递过来的名单,点点头,又再递了份名单到小双儿手上,“加上这四个人,一块儿给了车马费和安家费送出府吧。”
小双儿埋头看了看,有些不解地望向含钏。
含钏笑着指了指,“...这个是敬和宫出来的,这个是坤宁宫出来的,这个的表姐是千秋宫的一等女使...水芳这几天筛了筛这三十来个女使的背景,总得趁着这股东风把有嫌疑的一并顺手摘出去吧?”
往后再动手,显得太刻意了。
小双儿重重点了点头。
又有些气馁。
自从自家掌柜的嫁进王府后,水芳就比她受倚重了呢!
筛了人,就该管事。含钏就坚持两个大原则,内院归水芳与小双儿,层级递交下去,各司口立管事嬷嬷,哪处出了问题就直接找到哪处的管事嬷嬷,一次罚钱,两次赶出去,就这么干脆利落。
人事上安顿好了,含钏总算鼓足勇气核一核账册了,秦王府现今就这么两个人,手里却握着含钏三万两的陪嫁,并徐慨每年三千两的例银、两千亩通州的良田和几个庄子。
不算“时鲜”和“鸿宾楼”的收益,秦王府一年的净收益不算低,算上例银能有六千两。
可账面上的钱,看上去不太对——太少了。
收益和支出完全对不上,根本经不起细查。
照目前秦王府的收益,是养不起这个支出的。
含钏知道,耗钱是因为徐慨养着死士,有钱是因为掖庭那间暗室,这都是秘密,谁也不能说。
思忖一番,含钏到底把钟嬷嬷请进府来了。
钟嬷嬷佝着腰,支着拐杖,所到之处皆收割一波女使们敬畏向往的眼神——这可是自家王妃亲自出内院接进来的嬷嬷呀!听说还是宫里出来的管事老嬷嬷!
瞧瞧!瞧瞧!
自家王妃亲自去搀扶的!
瞧瞧!瞧瞧!
自家王妃亲自斟上了一盏茶!
听听!听听!
诶,不对。
这老嬷嬷怎么一边看厚册子,一边嘴里嘟囔着骂东骂西?
5.27
临时被喊回单位加班,不知何时加完,暂请假。
第四百六十章 油爆小河虾(上)
账确实是没平。
不仅没平,整个账本做得跟个筛子似的,要有人存心抖一抖,白花花的银子就顺着洞往下掉。
这做账的水平,叫钟嬷嬷直撇嘴。
老太太一边耷拉眉眼,一边嫌弃道,“...我刚会打算盘,做的账都比这好!”
含钏连连称是,赶紧哄道,“对对对!咱们秦王府啥都不缺,就缺您这样的专业人才!”然后趁热打铁,“要不,您每个月都进府里来帮忙看看账本子?长史官李大人如今忙得跟个陀螺似的,您知道我...”
实在不太会算账。
且是永生的短板,补都补不齐那种。
钟嬷嬷脸一白,一朝梦回被账册支配的恐惧中,把算盘一推,“您可别!让老太婆清净几天吧!”
天天躺在小院不香吗!
没事儿骑着小乖出门溜溜弯不香吗!
有钏儿和阿蝉在,难道月例银子还能短了她的!
都这么大把岁数了!
她就想每天吃吃喝喝骑小乖!
钟嬷嬷拒绝的态度太过坚毅,导致含钏嘴里的话没好意思说出去...
钟嬷嬷把账分做两摞,中气十足地告诉含钏,“...这是原始账目,这是平了的账目...宗人府时不时要抽检王亲宗室的账目,若是有异样支出或收入,都算是个漏洞...支出上的漏,能用鸿宾楼的账补足,大不了就是多交点税子。”
钟嬷嬷眼眸子一扫,精明得像两把利剑似的,“至于异样的支出....你同珍宝斋二掌柜的熟悉,叫他给你开几条单子——爷们儿玩个古玩被骗钱,那可太正常的!”
含钏连连点头!
是是是!
这不就是教她如何把钱“洗”“白”吗!
钟嬷嬷可真是她方方面面的人生导师呢!
含钏兴冲冲地同下朝回家的徐慨说起这事儿。
徐慨原先是神色温和地颔首听着,听着听着便慢慢郑重起来,隔了一会儿揽过含钏,轻轻喟叹了一声,“...我还在户部待了许久呢...敏锐力还没有我们家小钏儿厉害。”
往前,王府的账本是交给李三阳打理,奈何李三阳就一个人,分身乏术,便渐渐放下来了。
后来又预备待成亲后,趁着进出嫁妆的功夫,好好清一清。
谁知道,自家小娘子如此上进,腾出手来一下子清完了。
不仅清完了,连账都做平了。
当真是谢谢钟嬷嬷。
徐慨顿了顿,勾起唇角笑起来,凑近亲了亲自家小娘子的额头,“俗话说,妻贤夫祸少,人还是得娶亲——不娶亲,凡事自己扛,为人做事总不能面面俱到;娶了亲,天大的难事两个人分,便总要轻松些。”
年轻的秦王,是真的颇有感触。
含钏从心底冒出一股暖流,很是熨帖。
含钏一下子坐起身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徐慨,“你真的觉得,与我一同分担,是一件很好的事!?”
徐慨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含钏几乎想仰天大笑。
谁说人不能改变?
这不就变了吗!
梦里,她是徐慨的金丝雀,被他护着宠着就好,到死都没闹清楚人活着到底为了甚!
今生,刚从宫里出来时,徐慨待她仍像待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她最好什么事也别做,乖乖地待在他的羽翼下即可。
徐慨以为这是爱,她却知道,这是徐慨从心底对她的不尊重...
如今呢!?
如今徐慨说,“有人分担,当真是一件幸事”!
含钏眼眶有些热。
嗯。
蛮想哭的。
可拽着徐慨胳膊的小娘子却仰着头,不自觉地满脸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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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目上的问题解决了,春天也快过完了。
王府里没种花,几处院子郁郁葱葱地种满了松柏和灌木,放眼望去,满眼的绿,各式各样的绿层次分明,层层叠叠刚长出来不久的嫩绿,几簇叶子拢在一起的青葱,在太阳照射下光润而浓绿的油绿...
绿得叫人,有点馋荤腥。
秦王府的厨司不太好。
这个不太好,倒也不是不好吃,具体体现在,荤腥的处理上太北京。
大油大盐、或烤或炖。
再多,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