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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排查,职工会议室被临时征调成了审讯室。从监控中拍到与夏洛诚交谈的男子,除了背影外,样貌年岁均是不明。
江洵把理工大所有在职的男性教师都聚集起来,除了胖成猪的不符合形象,其余人都要挨个接受问询。
苏源邑双臂环胸,站在走廊外的窗台边看着里面的众人,视线落在了一道熟悉的背影上。他的眉头自始至终都没舒展过,心里的不安和疑惑逐渐凝重。
会不会就是他呢?
他想。
那天奔上楼顶解救赵茜的人是他,发现烧焦尸体的还是他。还有监控里那道背影,相似度是那么高。
想到小兰那个丫头,苏源邑掩下焦躁的情绪,转过身下了楼。
他没看到,正当他转身的刹那,里面那位戴着眼镜的男子转头朝他望了过来。隐在镜片后的眼神阴郁不明。
苏源邑去了校方监控室,曾聪抱着自己的笔记本边调边碎碎念:“什么玩意儿,你们自己装的摄像头不知道吗?”他烦躁的拿笔点了点画面,对着管理监控的保安道:“就后门的位置,这,这儿......对,这里有没有其他摄像头?调给我看一下。”
保安只是个管监控的,不是技术流,操作起来难免笨手笨脚。
“后门就只有两个摄像头,另外一个时间忒长了,拍出的画面不是很清晰。”保安的手速慢的像乌龟,曾聪用力抓了抓头发,终于忍不住从他手里夺过了鼠标权。
“哎哟我/操了,这渣像素快赶上我奶的老花镜了。”
苏源邑好笑的摸了摸他头。看看,看看,一帮好苗子,全让江洵给带歪了。
曾聪手速很快的把周边所有监控路段压缩了下来,边看边摇头:“不行啊苏主任,这个拍的一点都不清楚。”
苏源邑头凑了过去,看着模糊的监控画面道:“送去物证鉴定中心能恢复吗?”
“可以是可以,但他们喜欢玩限量级的龟速赛跑.....”曾聪看了眼旁边的保安,“跟这位的手速有的一拼,而且还不一定能高清锐化。”
保安:“......”警察就可以人生攻击吗?
不能高清锐化,那还是看不清正面,白忙活。
正当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监控室来了位不速之客。苏源邑一看来人,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云念海也很惊诧,怎么在这还能碰上“熟人”。想到之前自己在波特曼接待的第一位客人,他就害臊的脸红起来。
“苏,苏警官,你怎么在这啊。”云念海腼腆的朝他打招呼道。
苏源邑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来查案子。”他摩挲着下巴,“云念海,我记得你是学计算机的吧?电脑玩的很溜?”
同样电脑玩的很溜的曾聪,不住拿眼神打量这位青葱小伙。想当年,自己在大学里也是个学霸人物,出来后惨遭刑警队一轮又一轮的毒打洗礼,成了个人形数据硬盘。电脑不离手,走哪带哪,老婆都没这待遇。
啊呸!没老婆,刚想起来自己是个光棍。
云念海不知对方要干嘛,踌躇的点了点头。他来监控室是为了找丢失的ipad,那是他姐之前给他买的。他去上自习课的时候不小心给弄丢了,只好来监控室翻记录。
“你们校园后门还有没有其他的监控?”他指着监控里的死角问:“除了这个地方。”
云念海看了看,不确定的挠头道:“有,有的吧。”
理工大的前门是大马路,后门通着美食街。有时候他们不高兴吃食堂,中午就会跑去外面打牙祭。至于为什么会知道哪里有监控呢?那是因为逃课出校门,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在哪?”苏源邑两眼放光。
云念海说:“鸡公煲对面。”
鸡公煲对面开了个粒上皇,震天响的《一步之遥》无情的洗涤着一街面儿的人。
“这如迷宫弯弯,如何玩玩,可有万万,路径叫人换....”好听的女声唱的百转千回,倒是应景的很。
粒上皇香炒栗子的味道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曾聪正事儿还没办呢,就先买了两斤,手嘴忙活个不停。
因着店铺朝外大开,收银台又对着外面,所以粒上皇的摄像头也是装在室外的。和店铺里的工作人员亮了警官证,卖货小哥吓得想把钱给他们退回来。
曾聪道:“可别,我们人民警察,坚决不拿民众的一分一毫。小哥,借你家监控调个东西。”
小哥忙点头说:“好叻,警察大哥,您别客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云念海站曾聪后面,满脸艳羡的看着他的手快速飞跃在键盘上。
“想做警察吗?”苏源邑问他。
云念海刚还神采的眸光染上了一抹痛苦的神色,“我是杀人犯的弟弟,不配。”
唐郁的案子宣告结案的时候,云念海昔日的人生就被打上了一抹不光彩的烙印。自己的姐姐是个杀人犯,死的还如此不光彩。让他原本抱着的赤子之心全然泡了汤不说,还成了个笑话。
可再怎么说,她也是自己的亲姐姐,代替父母含辛茹苦把自己抚养长大的人,他有什么立场去责怪她?
苏源邑没想到他的自尊心这么强,骨子里充满了傲气。他欣慰的看了他一眼,说:“云念棠之所以改名,就是为了以后不影响拖累你。你们身上虽然流着相同的血,但谁也没规定,姐弟两要走一样的路。她有她自己的人生,你也同样。”他借花献佛,拿了一颗糖炒栗子递给他,“你姐姐的案子虽说是结案了,可还存有很多疑点。她所做的事,有很多并不是出于她的本心。只是人处在那个位置的时候,她没有的选择而已。”
云念海接过他手里的栗子,由衷道:“苏警官,谢谢你。”
唐郁的案子没审判之前,他母亲徐小凤也病逝了。拖着残破的身躯,躺在了床上那么多年,她终于解脱了。到死,云念海都不敢告诉母亲,姐姐已经去世的消息。
他领回了唐郁的尸身,火化了。拿着账户里那200万的余额买了块墓地,父亲,母亲,姐姐,葬在一起。那天雨下的很大,他跪在墓地前,雨水泪水混在一起,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这偌大的天地间,以后就唯剩他一人了。
他回了学校,照常上课学习,书里压着姐姐生前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他捏着那封信看了上百次,泪痕打湿了一遍又一遍,那是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
“小海,你要记住,人不怕走在黑夜里,就怕心中没有阳光。要好好活下去,姐姐永远爱你。”
苏源邑觉得他比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变了很多,如果说上次的他稚气未脱,现在就多了些看破世态的随性。
“云念海,人的方向是由自己决定的。”苏源邑指了指旁边的一颗香樟树,说:“只有风的方向,才是由树决定的。”
想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不是别人说了算的。虽然生命没有要求我们,一定要做到极致的好,但只要尽到最大的努力,那就是有价值的。
云念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向了那颗挺拔的树。微风拂过,带起树枝上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
树叶的走向,就是风吹过来的风向。
“我知道了。”他微笑起来,低语声混进了风里,吹散在了未知的远方。
***
“你以为死咬着不说,我们就查不到?”翁达晞讥讽的俯视着对面人,眼神冰冷,“张九阳,嫖/娼不会算你死罪,没有直接参与贩毒也不会算你死罪。但前提是,你得配合。”
如果不配合,那就另当别论了。
张九阳臃肿的身躯陷进椅子里,面目端的上正派。如果忽略他在视频里淫/荡的表情,会是个坐在高位上的体面人,光这张脸就很有说服力。
不过,这位体面人现在只能算高位截瘫,一世英名即将毁于一旦。
他闭着嘴一个字都不肯说,显然并未把对方的威胁放在眼里。
半饷,在极度的沉默中,他冷笑道:“其实你醉翁之意不在酒,来市局是特意为了抓我的吧?”
他隐藏的这么好,怎么翁达晞一来,所有事情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小眼镜被带走,如今是他。
虽然翁达晞没出手,但他知道,这就是他的手笔。李湛那个龟/孙,没有这个脑子。
“我只是凑巧来抓市局的内鬼,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你。”翁达晞不否认,但也没给他面子。
你算什么东西?犯得着我亲自动手吗?小鱼烂虾的玩意儿。
“赵毅的上线是谁?”翁达晞阴笑的望着他,“可千万不要告诉我说你不知道,你账户里走了千万的流水,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早就跑不了。”他闲适的半撑在桌子上,盯着他的眼睛问:“谁指使你杀靳黛丝的?”
张九阳嗤笑,撇着嘴嘲讽道:“你不是自诩能查到吗?何必跑来问我?”他两手一摊,死鱼一样,“我什么都不知道,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靳黛丝我都没接触过,何来的我杀她?”
只要不承认,一切罪名都不算成立,他无非就是借着官职嫖/娼而已。
翁达晞手指在桌面上跳跃,勾着嘴角也不恼怒,“嘴还挺硬,如果我告诉你,你的老婆孩子在海关被拦截出境了,你还能这么淡定吗?”他不顾对方的惊愕,继续说着:“还有你转出境外的钱,也被封了。你前后被堵,无路可逃。”他靠近了些,“你以为他们把你当成他们的一员吗?你只是一颗早晚被推出来的弃子而已。警匪不相容,存了痴心妄想,就是你的错了。他们每年的吞/吐量达多少,你最好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张九阳终于变了脸色。
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那些钱不是那么好拿的。一旦上了船,后面就由不得他了。在动手杀靳黛丝之前,他就跟对方说过,让他们护送自己的妻儿离开,确保他们安全了他才能下手,否则一旦暴露,想走也来不及了。
警方是怎么提前得到的消息?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内鬼身份早就被曝光了。自打那时候起,行动组的人就盯上了他的一举一动。老婆孩子送出境,亏他想的出来,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告诉警方,我马上就要有动作了。
张九阳端的人五人六的表情泄了气,挣扎已是无用,“赵毅负责的是国内渠道,走货的时候会提前通知我。我除了负责帮他们盯着,不负责开道。他的上线我压根儿就没接触过,他们有个很庞大的组织体系,交涉的人员都是单线联系,严密谨慎的很。我也是无意从赵毅口中得知,他的上级是一个叫笙哥的人。”
笙哥,靳黛丝口中的笙哥就是赵毅的上线。
翁达晞的眸子眯了起来。
“毒贩的老巢在哪?”
张九阳说:“没有人知道,光国内的走货量,一年就有两位数。”这个两位数后头带的是“吨”,可想而知,产货量有多大。
“10.12案跨局审理,是你推波助澜的吗?”翁达晞危险的问:“当晚在波特曼交易的时候,你被靳黛丝认了出来。我有一点不明白,你既然知道靳黛丝的身份,为什么还要把案子揽过来?不应该避嫌才对吗?”
靳黛丝又没被抓,死的只是她的经纪人,张九阳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张九阳看了他一眼,撇开视线道:“赵毅为了保险起见,说还是放自己眼皮子底下办理稳妥。结果,你来了....”他后面连参加会议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诚然翁达晞知他说的都是真的,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有哪儿被他遗漏。
真的像张九阳说的那样吗?
看来这位神通广大的“笙哥”,只能去靳黛丝嘴里撬了。
那个笙哥,跟李笑安又会是什么关系呢?
***
翁达晞今天难得心情好,从市局出来后没急着回家,而是去接苏源邑下班了。
可惜,苏主任今天注定下不了早班。
审讯室里,窦昂熙毫无疑问的被请了过来。他腰背挺的很直,西装穿的一丝不苟,头发梳的很整洁,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哪怕是被怀疑羁押,镜片后的眼神依然温柔和煦。
曾聪在粒上皇导出的监控视频,清清楚楚拍到了他的正面。
那天和夏洛诚交谈的人,就是他。证据确凿下,他想赖也赖不掉了。
苏源邑就坐他对面,脸上布满失望。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有感觉,只是心理极度不愿承认罢了。
小兰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居然是个杀人犯,她该多伤心?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苏源邑醇厚的嗓音带着沉闷问道。
窦昂熙声音干净的一如他的外表,他不卑不亢的说:“表哥,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杀人。”
他居然还有脸叫他表哥。
“那你能跟我说说,你那天都找夏洛诚聊什么了吗?”苏源邑忍着憋闷的怒火,尽量语气平缓的问他。
窦昂熙的眸子很赤诚,不闪不避道:“他是来专程感谢我的。”
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出了院第一时间跑来感谢他,这个笑话一点都走心。
苏源邑无声的冷笑一声:“他为什么要感谢你?感谢你跑上天台捣乱?还是感谢你把他藏了起来,顶着他的名号杀人?”
他表面连装都不想装了。
对方听完并没生气,而是波澜不惊道:“他是来感谢我,帮助他演了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