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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和莲子是银婶提前先泡好的,楚子渊只需要再过水冲洗一遍即可,其余的,便只是烧个火的活。
行军打仗时经常就地驻扎生火,这事儿楚子渊很擅长,不一会儿灶台就热了起来。
他站起来抬头一瞧,便见江杏已经开始整然有序的处理食材,动作利索熟练,不是一日之功。
楚子渊暗暗惊讶江杏的厨艺之了得,心中对她的身份也添了一丝疑惑。
只见江杏将泡好的陈皮从水中捞出来,迅速刮掉里层的橘络去除苦涩的味道,再将其切成细长的丝儿。
一应食材准备妥当后,倒入锅中煮沸,只要将一粒粒红豆煮开了花,便算好了。
陈皮有清肺健脾之功效,食用糖水的同时又可保养自身。
“阿煦,你喜欢吃颗粒分明的咀嚼感,还是喜欢沙质的浓稠口感?”江杏问道。
“都行。”楚子渊边回答边先她一步拿起圆勺,将熬好的糖水起锅放凉。
他对美食并无研究,还记得上一回吃的红豆糖水不过是红豆加糖用大锅熬出来的,并没有如今这般添加了许多食材的精致。
江杏见自己的手扑了个空,不由淡淡一笑,原来厨房里头多了个帮手,真能轻松不少。
可她是个闲不住的性格,转头又去橱柜里取出一个细密的漏勺,将煮好的红豆从中碾筛一遍,便得到了细腻绵密的红豆沙。
碗里一半颗粒分明,一半粘稠浓密,两种口感搅拌均匀才算相得益彰。
最后撒上从院子里采摘的橙黄丹桂花装饰点缀,一碗诱人的夏日糖水便做好了。
“你快尝尝,看好不好吃。”江杏随意端起其中一碗糖水递给他,便转身继续分撒桂花到其余的碗里,所以并没看到楚子渊接过糖水后,面上期待又严峻的复杂表情。
楚子渊深呼一口气,缓慢舀了一勺放入口中。
绵绵沙沙的红豆沙甜润可口,陈皮口感回甘清香。
少年的眸子立刻漾开一丝笑意,心中更是洋溢着一股说不出的激动。
果然是有味道的甜!
楚子渊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盯着站在圆桌旁分装糖水的小姑娘。
江杏今日穿着朴素的棉质衣衫,因着颜色发暗更显身材纤细,素手柔荑,再加上巴掌大的脸,整个人看起来绵软纤弱,仿佛一阵风就能被刮跑。
楚子渊的心中顿时油然而生一股浓厚的保护欲,他想,自己必得照护好她,若她有半点闪失,他此生便再也尝不到任何滋味了。
景福进来端糖水的空档,看见楚子渊这般目光如炬,他拿手肘戳了戳他,小声道:“你一个劲的瞧着主子做什么呢?外头客人都坐满了,我和阿娘忙不过来,你快帮我端几碗出去呀。”
楚子渊立刻移开目光,眼底有着被抓包偷看的不自在。
当即摒弃杂念压下脸上的淡淡绯色,将糖水放在托盘上准备端出去,行至门口,眼角余光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见江杏依旧在低头盛着糖水,并没有注意到他们方才的动静。
楚子渊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她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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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午时,艳阳高照,淮南城仿佛一个冒着气儿的大蒸笼,街上人影稀少,几乎全都躲在两旁的茶楼点心铺子或用餐或乘凉。
糖水铺的客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加之闭门了几日,那些人早就等的嘴馋了。
陈皮莲子红豆沙隔着井水放凉后,冰沙软绵的口感立刻驱散了心头的炎热,几大锅的糖水一下子就售空了。
外头的打烊牌子已经挂了出去,江杏走出前厅,以为林银正像往日那般进行打扫,却见她只是站在一处角落里,背对着,低着头似乎在瞧着手上的什么东西。
“银婶?”
江杏轻轻唤了一句,林银却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扫帚脱手掉落在地上,发出好大声响。
“主..主子,有什么事吗?”
银婶慌张地捡起扫帚,回过头。
江杏见她目光闪烁,右手的手掌心紧紧握着一个小纸团,似乎很怕被人瞧见。
江杏只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脸色如常说道:“今日打烊的早,我也不必急着回家去,便打算带上阿煦和景福,去城西门外的果农场里摘些木瓜回来。”
她前几日在水果小摊上被推销买下的木瓜很是甜软,用来做糖水也十分合适。
可她仔细盘算过,在小摊买远不如去农场直接采摘来的便宜。
既然有更好的购买渠道,她自然是不会给中间商赚差价的。
楚子渊走出前厅时正好听见她们的对话。
城西门外的农场?
他略微沉吟了片刻,若是没记错,西城门外的果农场,似乎是楚家的。
第6章
上空晴朗湛蓝,成群鸟儿愉悦展翅,底下的护城河碧波清澈,偶有小舟从半月桥洞慢慢划过,很是惬意。
这是楚子渊第一次仔细打量淮南城。他的心中升起些许五味杂陈,谁能料到在不久的将来,这座安宁的小城会变得那般硝烟弥漫。
江杏在前面走着,楚子渊和景福随其后,江杏不时会侧过头为二人介绍沿街的铺子,以及铺子里头都有什么东西可卖,日后采买之事便可有头绪。
楚子渊安静听着,始终保持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距离,既不失礼仪分寸,也可以在她遇到危险时立刻出手。
淮南城周边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瓜果农场,可是像西城门外的这家占地四个山头,水果种类高达百种的却是很少见。
据闻,淮南城里每年上供给皇宫的水果,百分之九十都出自这家农场。
农场的入门处有一间砖瓦砌成的屋子,旁边竖了一个半人高的匾额,上头挥洒着“舟山农场”四个大字。
守门的老伯年过六旬,两鬓斑白,江杏让景福按惯例去缴纳入园费,并让他将特地带来的一碗糖水送给老伯。
眼下正是日头西斜,热气散去大半,农场里有不少穿着统一服饰的工人正在采摘,也有像他们这样外头商户进来采摘的。
趁景福去交钱的空档,楚子渊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白瓷瓶。
“这是用有驱蚊功效的草药熬制的,这农场瓜果多,你又招蚊子,涂上可免其扰。”
江杏伸手接过,颇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嗯?你怎知我招蚊子的?”
“银婶说的...”楚子渊面不改色道。
实际上是那日她伸手触摸他的额头之时,他瞧见了她皓腕上有几个红点。
他虽一瞬间便非礼勿视地移开了目光,可她皮肤实在白皙,衬着那些红点更加显眼,让人不想看见都不行。
江杏打开瓷瓶,倒出些许泛着青绿色的水,她本以为味道会很奇怪,没想到却是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并不难闻。
她将药水轻轻涂抹在手腕上,一股如薄荷的感觉瞬间袭来,凉凉的很舒服。
“多谢你了。”江杏的眼眸含着笑。
楚子渊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声,“应该的,无需客气。”
保护她是他的分内之事,自然是连蚊虫都不可以伤害她。
正这时,景福回来了,“老伯跟我说西边的山头结出的木瓜最甜,让我们往那儿摘去。”
景福心想,难怪主子让他老远带一份糖水来,原来是这个作用,要知道这农场里不止一处栽有木瓜树,若想挑到好的得废不少时间,如今有个现成的告知,自然省了不少心力。
西边山头的木瓜树栽有上百株,树姿优美,躯干笔直,伞状的叶子四散开来,果子结在最顶端,一棵树上足有十来个。
这里的木瓜树不似寻常家里种的那般高,约莫只有不到两米,有专门的人形木梯以供攀爬,看中哪颗树上的果子,爬上去采摘下来即可。
江杏在木瓜林下转了两圈,给景福指了几棵让他去摘,又往里头走去,见着一颗树龄有些年头的顶上结了五六个成熟的橘红色木瓜,表皮光滑,个头又大,必是精品。
江杏心中一喜,提着裙摆正准备攀上木梯时,不料却突然被一把拽住。
江杏回过头,顺着锢住自己腕上的那骨节分明的手看了过去。
楚子渊迅速松开了手,而后拧着眉问,“你要做什么?”
“爬树啊。”江杏伸手指了指上空。
“此等小事何须你做。”楚子渊示意她站在一旁等候,迈开笔直的长腿跨上梯子,三两步就爬到了顶端。
他望着眼前的木瓜,有绿的,黄的,红的,他对这些不懂,便低下头,扬声问:“要摘哪一个?”
此刻江杏正仰着头,眼神有些微微出神。
斑驳的斜阳透过那椭圆的绿叶倾洒在少年的脸上,俊逸的五官凭添了一丝温柔。
楚子渊见她半天不说话,皱了皱眉,声音又提高几分,“怎么了?这株没有你想要的?”
江杏瞬间回过神来,连忙抬手指着:“有有有,最左边那个,那两个红的都摘下来。”
先前江杏和景福来这农场摘桑子,因着赶时间,他们是一起采摘的,过后累的她是直不起腰。
哪像今日这般空闲,只需手指指一下哪颗树上的木瓜,便由楚子渊摘下来,自己完完全全不用动手。
登高可望远,楚子渊攀在木梯顶峰,能将大半个果园尽收眼底。
他想起自己上一回来这里,还是七岁的光景,他随阿娘前来视察庄子农场的营生,里头的人他都是见过的,可如今这农场里的人他却一个都不认识,全是生面孔。
这般想着,从前回忆逐渐涌上心头,大周天子生性多疑,却对楚相最为信任倚重,楚家不仅是开国功臣,其后辈更是出类拔萃。
大女儿楚湄不仅是当朝贵妃,所生的大皇子还深得帝心,小女儿楚凝虽没入宫,嫁的也是侯爵世家,夫君为表疼爱与敬重,更许她生下的儿子可以随自己的姓氏,夫妻举案齐眉,是京里人人艳羡的佳话。
可楚子渊却是最清楚内情之人,他的父亲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后院女眷成堆,之所以求娶阿娘只是看中了楚家的势力。
楚凝曾不止一次要求和离,却被劝说要以两家利益为重,最后郁郁寡欢,她临死前将自己的院落一把火点着,并安排心腹将楚子渊带走。
楚凝平生夙愿便是不愿自己的儿子活在阴谋算计当中,不愿他成为争权夺利的工具。
只可惜上一世楚子渊被心腹带到淮南躲藏,却依旧被楚家的人寻了回去。
而这一世,却是江杏救了他。
既然开局已经不同,他这一生也必有不同的机遇,不会再落得个坠入深渊的结局。
从前这农场是阿娘的陪嫁,如今却已易主了,只是不知是到了他父亲手里,还是回到了楚家。
少年的眸光流转闪过一抹寒厉,不管在谁的手里,只要是阿娘的东西,他必会尽数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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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日头只剩下一点儿悬在天边时,三人总算是满载而归。
江杏一路上在想着明日要售卖何种款式的糖水,走近了一瞧,却见自家糖水铺的门前来了三个身形粗壮的大汉,正对林银蛮力推搡。
景福见状,一把将身后的背篓放下,急忙跑过去挡在林银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