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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岫岩哼了一声,道:“说吧,小人听着。”
贺兰松道:“张兄,我且问你,若是交不上东珠,该当何罪?”
张岫岩愣了愣,半晌方道:“按律当缴银,若是缴不上银子,只好去坐牢来抵。”
贺兰松颔首道:“张兄记得熟络,大卫律例,若无银两,可杖责二十以抵债,但张兄既然留了银钱,想必此时人已无碍。”
张岫岩气道:“我当时囊中羞涩,银两不够。”
贺兰松笑道:“即便如此,从东海至京师,如今也有七八日了,当地县衙该处置的早就处置了,我就算现给你改了大卫律例也来不及了。”
张岫岩一拍额头,叹道:“我是气糊涂了。”
贺兰松正色道:“何况朝廷法度如此,当地县太爷并未错判,就算此事出在京师,我也无权置喙。”
“你!”张岫岩急得又要吹胡子。
贺兰松道:“张兄稍安勿躁,我可有说错什么?”
张岫岩拍案道:“可他们一家实在可怜,齐老伯摔断了腿,只齐家大哥一人能最活,东海的明珠哪有这么容易捞,不独他们家,别的人家亦是如此,年年都有交不上税的,那东珠有什么好?戴着能让人长生不老?”
贺兰松道:“这个我也不知,我可没戴过。”
张岫岩冷笑道:“你和陛下如此亲近,他没赏你几颗戴着玩?”
贺兰松一愕,随即苦笑道:“这是逾制的东西,我怎么能戴?”
张岫岩自悔失言,忙起身道:“对不住,瑾言,我口不择言,说错了话。”
贺兰松还礼道:“张兄说的倒是实情,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张岫岩讪讪的笑了笑。
贺兰松续道:“朝廷收税,当量百姓之力,若杂税繁重,确有不公,自当鸣之。”
张岫岩没听懂,道:“你这是何意?你不去为齐家大哥求情,反而要改大卫律例不成。”
贺兰松道:“物不平则鸣,朝廷律法不公,圣上失察,为臣子的自然也要进谏,否则岂不是尸位素餐?”
张岫岩惊道:“你还当真要改朝廷法度啊?”
贺兰松一笑,道:“我没这个本事,不过皇上有,我也觉得那珠子难看,不值当如此劳民伤财。我来写奏章,张兄,到底事情如何,你再细细说与我听。”
张岫岩仍回不过神,讷讷的道:“好。”
贺兰松的奏章还没写完,便有管事急惶惶的抢进来,道:“大人,刘大人来了,在军器监。”
贺兰松识得此人乃是军器监的管事季风梵,见他气急败坏的扑进来,不由皱了眉头道:“何事惊慌,哪个刘大人?”
季风梵喘了两口气,叹道:“是内阁刘大人,带了人来清点兵器。”
贺兰松奇道:“可有圣谕?”
季风梵总算把气喘匀了,急道:“下官不知道,只远远地看着他带人把东西搬走了,看守军器监的兄弟都被绑了,我在边上偷偷瞧着,这才跑回来报信。”
贺兰松更是觉得古怪,便对张岫岩道:“张兄,我先去瞧瞧。”
张岫岩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忙道:“快去吧,别和人动手,好好说话。”
已是深夜,贺兰松赶到军器监的时候,东西已经搬的差不多了,刘开阖正带着人准备撤退,军器监的守卫们看到贺兰松立时一顿哭诉,言道不过是要验验令牌,就被绑了起来。
刘开阖见到贺兰松,亦是一惊,不知他从何处听得风声,竟来的这么快,明明手下人说他已离了衙门,此事若被他知晓了,当真有些难办,但事已至此,躲也无用,只好硬着头皮道:“小贺兰大人,我也是奉命行事。”
贺兰松不及寒暄,开门见山的问道:“刘大人,这深更半夜的,您带着人来军器监拿东西,可有圣旨?”
刘开阖道:“有皇上口谕。”
贺兰松目中露出厉色,他早已瞧出跟着刘开阖来的人大部分皆是禁军,这些人向来眼高于顶,只听恒光帝的吩咐,若非卫明晅确有口谕,谁也使唤不了他们。可是怪就怪在卫明晅为什么要来军器监搬东西,而且要的这么急,连圣旨都不及发,似乎还故意要避开他,若是自己不曾遇着张岫岩,只怕也绝不能撞见此事,他眯着眼冷笑,看来,果然是要避着他。
“此时并非战时,即使有皇上口谕,也需我验过令牌,刘大人此言,叫人难以信服。”
刘开阖无奈,道:“小贺兰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贺兰松当即转身,往无人处走了几步,刘开阖跟过去,两人在一株松树前站定了。
刘开阖道:“小贺兰大人,此事确实是皇上吩咐。”
贺兰松道:“皇上若要用兵器,只管吩咐一声,怎的还要偏劳刘大人亲自跑一趟?”
刘开阖拱手道:“圣上心意,岂是我等能随便揣测,小贺兰大人,就不要为难于我了。”
贺兰松冷然道:“刘大人言重了,既然是皇上口谕,我绝不敢多言,不过这么多兵器出库,总要有个交代,我这就去请道圣旨。”
刘开阖露出为难之色,道:“这就不必了吧,夜深了,皇上想必睡下了。”
贺兰松奇道:“哦?这么要紧的事,连一时半刻都等不得,难道刘大人不回宫复命?”
刘开阖叹道:“小贺兰大人,我同你说句推心置腹的话,皇上既有心瞒着你,还是不要多涉此事。”
贺兰松却是油盐不进,道:“身负皇恩,不敢有一刻懈怠马虎,刘大人若不愿同我一道进宫,便先请吧。”
刘开阖早知道贺兰松是个倔脾气,便也不再相劝,只好叹道:“既如此,小贺兰大人,请吧。”
虽是深夜,议政殿仍是灯火通明,隐隐可见人影幢幢,甚至还能听见有争论之声,贺兰松心下更奇,眼见门前竟无人守着,知是在商量军国大事,当即顿住脚步,扬声道:“皇上,内阁贺兰松求见。”
卫明晅正端坐堂上,听众臣议事,乍听到贺兰松的声音,不由吓了一跳,做贼心虚的便要遣退众人,又听刘开阖求见,这才知道事情败露,他摆摆手示意诸臣噤声,很是为难了一番,方道:“都进来。”
诸臣愕然,怪不得觉得少了些什么,原来竟是贺兰松不在,怎地此时又和刘开阖凑到了一起,这两人不是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的么?
门开处,但见两人齐步而来,两人皆着绯衣皂靴,官帽戴的周正,行动步履间竟有那么几分相似,众臣小心翼翼的觑着,突然惊觉两人眉眼处也是有六七分像,不过刘开阖年纪大些,眼角和鬓发处已有风霜,贺兰松却更风流倜傥,一双桃花眼似闪烁着珠玉之泽,偏偏又被君子气度压着,这般温和克制的模样,当真叫人让人目眩。
贺兰松入门时便瞧了一眼,殿上皆是内阁和朝廷重臣,却独独少了他一人,看来他没猜错,恒光帝是故意有事要瞒着他。
当即两人跪下行礼,刘开阖先回了圣命,卫明晅道:“刘卿辛苦了,看座。”
因是深夜,内阁诸臣都是坐着,且案几上摆着吃食和粥汤,以备不时之需。
卫明晅对着贺兰松道:“这么晚了,你还来做什么?不知无诏不得入宫么。”他本是关心讨好之意,但当着众臣的面,语气不免重了些,听起来就有几分斥责的意思。
贺兰松本已站起来,听恒光帝如此问,忙又跪下恭谨的答道:“臣不请自来,扰了皇上和诸位大人,请陛下恕罪。”
卫明晅心中一沉,想要解释,又怕越说越错,只好嗯了一声。
贺兰松磕了个头道:“谢皇上。因事出突然,军器监干系重大,刘大人只有口谕,且拿下了军器监看守诸人,臣怕中间有差错,这才来请道圣旨。”
卫明晅看了刘开阖一眼,刘开阖忙起身道:“臣行事不周,皇上恕罪,请小贺兰大人恕罪。”
卫明晅摆了摆手,道:“不怪你,是朕急着要的。小贺兰大人,既已盘问清楚了,你去吧。”
贺兰松暗自咬牙,道:“臣请陛下赐圣旨,到底军器出库是为何?”
卫明晅绝不想贺兰松掺和此事,因此冷了声音道:“什么时候朕想用东西,还要跟你报备了?”
这句话说得就重了,若要深究,贺兰松便是犯上忤逆,众臣心中惊讶,卫明晅还从来没这么当众下过贺兰松的面子,贺兰靖忙咳了一声。
贺兰松听到父亲示警,却仍旧不退,反而道:“臣不敢,但凡军器监所出兵器,无论多少,都要明旨所用为何,这是陛下恒光十一年下过的旨意,臣不敢不遵。”
卫明晅被气的直笑,这个人竟拿自己的话来堵自己,看来还真是骄纵惯了,朝臣面前竟也敢如此顶撞,他啪的一声拍在桌案上,道:“小贺兰大人,当适可而止。”
贺兰松叩头道:“臣御前失仪,请陛下治罪,但律法不可违,请皇上明示。”
卫明晅直气的胸口闷疼,却偏又拿眼前人毫无办法,毕竟贺兰松并无差错,他和刘开阖不同,刘开阖虽是直臣铮臣,但也是个会看人脸色的,但贺兰松从不会,他秉性纯真,虽通世故却绝不世故,莫说他不舍得,就算是他当真狠下心要教训,他也是不怕的。
所以两相对峙,输的那个总是他。
众人见这君臣剑拔弩张的模样,各个提心吊胆,贺兰靖更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早知如此,就该把儿子绑在书房里,省得他来生事。
卫明晅败下阵来,反正此事早晚是瞒不过的,他清了清嗓子道:“朕要兴兵,攻打嚯鹮部。”
贺兰松立时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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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青年节,有先生表演,二更。
东珠的事好像清朝就有。
刘开阖像很多人,他就是卫明晅的一粒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