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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竹手里还拎着几件外衫,隔空对着谢重姒比划,最后越俎代庖,拍板定下朱色刺绣妆花裙,配凤蝶鎏金银簪,挽个飞云髻——反正殿下对妆容打扮也不上心。
谢重姒十分纵容地由她比划,突然问道:“你说依柔会来吗?”
叶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依柔”是安荣郡主,安慰她道:“上次奴婢带太医前往,淮北王很是严肃地让郡主不要耍小性子。定会来的。”
谢重姒被叶竹拽回了屋,长发绸缎似得披在身后,任由叶竹领着侍女替她更衣梳发,摇头:“来了估计对我也没好脸色。”
叶竹哈哈笑道:“等她见着您,就知道您好相处啦,定会喜欢上的。哎对,这几对耳饰殿下要哪款?”
谢重姒随手拿起珍珠缀红宝石耳坠子,道:“就这个吧。”又看了看穿好的衣物,失笑:“一身红,倒是喜庆。是不是都能直接上红轿子啦?”说着,转了圈。
叶竹将耳坠给谢重姒佩戴好,无奈至极,但很是满意:“是是是,盖上红盖头就是新娘子。”
谢重姒最愁亲自搭配衣饰,也很满意,手里拿了几个戚贵妃送的莲池里摘的莲蓬,装了一小袋莲蓬子,边走边吃,慢悠悠地就来了御花园。
中午宴席和晚宴都在此举办。
她回京后没有前世的张扬高调,基本都在宫内,认识她的京中贵女不多,偶有几个,也是皇妃亲眷,见过谢重姒的。谢重姒都浅笑盈盈地回以点头,目光却定格在太湖石下,聚集的一群少女身上。
被围在正中的人,细眉细眼,粉裙素履,扎丸子发髻,摇丝质团扇。小脸蛋粉扑扑的,娇俏可爱。
叶竹也注意到了,连忙道:“安荣郡主在那,殿下,要……”
要去打个招呼吗?
“啊不用。”谢重姒倒是丝毫看不出来急躁,肯定地一摆手,“这丫头小心眼,有点记仇,要么来找我,要么动小手脚,到时候再说话。”
叶竹:“…………”
一时听不出是骂是夸,是喜是恶。
“先去找贵妃和父皇吧。”谢重姒像是想到什么,“栖霞宫的莲子好吃极了,还没谢她呢。今儿修沐,父皇也会来吧?”
叶竹消息灵通,立刻道:“来啦来啦,方才听侍卫大哥说,陛下在揽月池那边和人下棋呢,贵妃娘娘陪着。”
谢重姒听后,就越过那群围在一起的少女,绕开葱葱绿绿的灌木高枝,边盘算着一会儿怎么和安荣开口说话、结识交往,一边瞄到方亭下明黄色人影,立刻“哒哒”地跑上前去,从身后揽住谢策道脖子,半是撒娇地道:“父皇!”
“重重来了?”谢策道思路被打断,竟也不气不恼,笑呵呵地拍拍女儿胳膊,“坐吧,那边有蔬果,吐蕃新进贡的品种,很甜,吃点儿。”
谢重姒道:“好。”
突然,她感到对面投来目光。她一贯只注意熟识,闲杂人等自动忽略,也没在意父皇和谁对弈。
便慵懒地抬眼,心想这又是哪位没见过她的,看呆了?
一抬眼,谢重姒愣了片刻。
对面的青年白衣宽袖,敛眸凝神,并未看她,仿佛方才是她错觉。
谢重姒却有种奇异的直觉——
刚刚,宣珏绝对,有在看她。
第12章 对弈  儿臣也想和宣公子来一盘……
谢治不学无术,别的没有,对他那张脸有十足信心。这一点谢重姒和她哥一脉相承。
她以为宣珏也是因她容貌,多看几眼,心里头五味杂陈。挨在戚贵妃身侧坐下,捻了几颗葡萄放在嘴里。
甜味蔓延,谢重姒餍足地眯眼,好歹驱散那点莫名悸动。
果然,还是混吃等死的纨绔日子适合她。
近日甚至还琢磨婚事拖个几年,等父皇仙逝皇兄登基,她就是辈分拔高的大长公主——到时候南下盘个宅子、陷在温软水乡也好,讨块封地圈片山林修府邸也罢,甚至就在京中,养一群姿色各异的面首也不是什么难事。
长相美艳之人,更喜美人。
谢重姒就是,年幼时赖着娘亲,自觉娘亲天下第一美。后来谢治逐渐长开,又粘着谢治,左一口“哥哥”,右一口“兄长”。
她总觉得,上辈子若非一跟头栽在宣珏身上,她也定会养满府院的面首。
与宣珏初见那日,在太元四年秋天。皇家秋猎,随者众多。
京中贵女少有像谢重姒直接披挂上阵。她们多数坐在高台,吃着点心水果,闲聊同时,押注谁能夺秋猎魁首。
谢重姒和安荣郡主说笑着道:“哎,她们在聊什么呢?这么津津有味的。”
谢依柔提着裙角,跑过去,问了几句,又哒哒跑回来,道:“她们在赌呢!”
谢重姒好奇:“赌什么?”
谢依柔:“赌谁能夺魁呀——哦就是,谁的猎物最多最大,最难猎到。今年陛下会亲赐鎏金长刀。”她神神秘秘的:“据说还是见过血的杀人利器,昔年松篱清大将军的呢!”
谢重姒边挑选她的羽箭边道:“谁呼声最高呀?文澜吗?”
“反正我没投他啦!”谢依柔摇摇头,“她们中,投小戚将军的也不多,基本都看好宣三公子呢。”
“宣家?御史台那老迂腐的儿子?”谢重姒没少被宣御史宣亭参过,隔三差五挨一顿骂,印象颇深,“他家不都从文的么,宣二是在礼部做事吧?宣三比骑马射箭——行吗?”
谢依柔也觉得悬:“……可能看脸?”
谢重姒:“……”
行吧。心里把“宣珏”二字和“小白脸”画了个对等。
许是谢重姒那无语溢于言表,谢依柔嘿嘿笑道:“放心啦堂姐,我也没投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压低声:“我押的是你啦,你加油,我一年的月钱可都投在里面了,小五百两呢。”
谢重姒:“……………”
她刚想说你要不去把银子拿回来,肯定血本无归的,谢依柔就一蹦一跳地跑开了,去帮她牵马去了。
于是谢重姒开始头疼,要怎么补偿这丫头——她夺魁,开什么玩笑?当别的技艺精湛的猎手都是死的么?
“怎么还不走?”身后传来戚文澜的问声,他啪嗒往手臂套护腕,“秋猎快开始了。”
谢重姒愁:“等依柔牵马呢。她说京中别的贵女们,都押宣珏,而她押注我得第一。这不是砸了五百两打水漂么。”
水花砸她一脸,有点懵。
戚文澜哈哈大笑:“你这把弓都不止五百两,到时候实在过意不去,抵给她就是了,或者卖给我?”
又暗搓搓问道:“那你押谁?”
谢重姒无语:“你你你行吧,她们都投那小白脸,我投你。”
戚文澜满意了。
两人一块同行。谢重姒利落干脆,不出片刻就射死匹麋鹿,又准备射一只格外显眼的白兔。戚文澜想同她抢,两人同时拉弓满月,只是比谁更快——
都没能射中。
横空而来的箭羽打歪了谢重姒的箭,再直直将白兔钉在草坪上,戚文澜扭头望去,倒是惊喜:“离玉?”
这是谢重姒第一次见到宣珏。
第一反应是“墨”。眉与发是浓墨,唇是淡墨,衣袂留白,契于山水,清朗纯粹,君子如玉。
第二反应才是……这小白脸长得真好看!比她哥也不差。
“你把尔玉的箭撞歪了。”戚文澜幸灾乐祸,又道,“殿下,这是宣珏。”
宣珏俊美至极的面容,露出今后少有的几分慌乱,长鞭一卷拾起箭羽,递给谢重姒:“给,殿下。不知殿下在此,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也不知怎的,谢重姒就起了点调笑的心思,拿回箭,对宣珏点点头,又转向戚文澜道:“戚兄,我叛变了。我不押你了,押他。”
戚文澜:“???”
他收起坏笑,悲愤道:“见色忘友!重色轻友!好啊你谢重姒,我看错你了!”
他俩在这插科打诨,倒是宣珏,耳尖通红,半晌才出声,制止那边已经开始互扒黑历史的对话:“……两位,秋猎已开始,抓紧时间罢。”
后来,谢重姒总是想,戚文澜怕说的没有错,这第一眼啊,的确是有些儿见色起意。
她明目张胆地盯着不远处,与谢策道对弈的宣珏。宣珏再未看她,谢重姒更加肆无忌惮。
上次在守拙园乍一见到宣珏,她情绪不稳,现在自我开导一个多月,坦然无比了。甚至还能一边慢条斯理咀嚼口中果肉,一边把它们当做某人血肉。
她倒真咬过宣珏,咬下过他肩膀处一块肉,鲜血淋漓。可宣珏看都未看,任由血珠滚落,一晚上染红被褥床榻,翌日自虐般让太医院匆匆处理,就去早朝。
啧。
谢重姒又嚼了颗葡萄。
她杀死宣珏时,就说过恩怨皆消,那就是真的两不相干了。
瞧着近在眼前,也不能做什么。
真可惜。
那就看看吧,反正也不打紧。
谢重姒还没把人从头到尾看完,就听到清脆两枚棋子落声,宣珏将两颗黑棋放在棋盘角落,认输:“臣不敌陛下。”
谢策道却纳闷:“不应该啊。你这……”
他刚想问你是不是放水了,前半局走得毫无破绽,后半盘崩如石塌。但碍于帝王尊严,转口道:“你这方才形势大好啊,朕的长墙都被你破了。掉以轻心了吧?”
宣珏无法说出真正原因,含糊地应道:“是臣疏忽。陛下可要再来一局?”
反正他今日状态也肯定赢不了,不如哄谢策道开心。
谢策道刚要点头,就听到一旁谢重姒插嘴道:“父皇,儿臣也想和宣公子来一盘。”
第13章 认输  他认输
谢重姒本是信口一提。
帝宠归帝宠,涉及朝堂之事,父皇鲜少让她胡来。
譬如前世,她拼尽全力救下宣珏,是真的以命威胁——寒毒未尽时,她在雪夜跪地不起。
谢策道才因此松口,留了宣珏一命。
同样的,宣珏入宫侍圣,是谢策道不动声色的考察。毕竟属于江南氏族支脉,中正不偏的少有。
他对宣家很是看好。
果然,谢策道疑道:“重重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