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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太后六十大寿,皇上也嘱托办好些,可由清廉著名的魏殊把关,魏太后也不能大操大办,算不得太热闹。
众位命妇先行拜寿、送了贺礼,魏太后便允他们去吃席了。而女官则点了一批贵女留下,请他们移步御花园。
众位贵女皆是一愣,原来趁着拜寿的功夫,太后已经开始挑人了!
江玉青看着那些垂头丧气离开的贵女,松了一口气,过了这一关,至少京城的好人家都会格外注目他们这些留下的女儿家。
女官们又引着十余位贵女到了御花园。而园内,魏皇后和许贵妃、永宁公主早已候着了。
他们见魏太后来了,起身行礼,又受了众位贵女的礼,太后才笑着开口,“哀家老了,平日做什么事情,就讲究个有缘。你们都是和哀家有缘之人,也就不必拘着礼了,如今御花园百花绽放,你们好生玩乐才是。”
许贵妃笑着说道:“各位小姐的礼,太后刚刚还没一一细看过吧。不如让臣妾们饱饱眼福。”
魏太后扫了许贵妃一眼,没有驳她的意思。
许贵妃借着自己生辰的名义给两位皇子相看,她虽然颇为不满,可为了皇孙们,还是忍了下来。
大皇子的孩子都会跑了,二皇子的婚事却被他母亲拖着,还是早些定下的好!
“去把各位小姐的礼呈上来吧。”
魏太后为皇后时,只诞下过一位公主,封号寿阳,虽在千般呵护中长大,可不到十四便过世了。至此以后,微太后便疏于后宫治理,而是沉迷佛法。今日各位贵女备下的寿礼,大抵也和佛相关,有精致的白玉佛像莲花盏、昂贵的鎏金佛像、或是从他方寺庙寻来的佛经……毕竟是赠予太后的寿礼,华贵非常。
轮到忠勤侯府,江玉青也和旁人无差,送的都是些精贵物件,而江芸兰却别出心裁,准备的寿礼是一副金线绣成的观音像,手持净瓶杨柳,法相庄严。针线走向流畅、神韵畅然,衣袂飘飘仿若真在眼前一般。
她笑着跪下说:“臣女绣好后,还特意送至净空法师座下供奉七七四十九日。佑太后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江芸兰看着众人惊叹的眼神,嘴角的弧度不由大了些。
为了这幅观音像,她从去年就开始准备。特意拖了各方买到了合适的底部和绣线,还专门拜了京中有名的刺绣娘子为师,不畏寒苦,专门制成。
太后六十寿辰,各家肯定奔着隆重昂贵的礼物准备,太后见多了也就不在意了。自己的礼物就难在心血和特别!
魏太后果然满意,“芸兰啊,许久未见你,你果然最懂哀家的心啊。当年就是你为寿阳从相国寺求来了法器,今年这副观音图,哀家也很是满意。”
永宁公主笑着牵过江芸兰,“太后,芸兰为了这副刺绣,这一年都甚少答应我的邀约了,你可要好好赏她才是!对了,也要赏我才是,这一年好多宴会没有芸兰作陪,孙女可是少了好多乐趣呢!”
魏太后看着永宁公主和自己女儿有三分像的脸,笑着应下,“好好好,你们两个小冤家。”
她看向江芸兰身后的姑娘,“这位就是忠勤侯府的三姑娘吧?”
江芸兰闻声,上前跪下,行礼问安,“给太后请安。”
太后看见江霏微不卑不亢的样子,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虽只见过一面,太后却觉得江霏微是个性情软和的好姑娘。
虽然流落民间十余年,但她归位后,既没有被繁华盛景所震慑、放不开手脚,也没有因为权钱而作天作地、扰乱家宅。
她听闻江霏微年纪虽轻,在治家上确颇有手段,是个执掌中馈的好料子,做主母再合适不过了。更何况她还得了印光法师的赏识,在梦里为其指点迷津,连相国寺方丈都亲自上门拜访。
也是,失踪十余年的姑娘还能从偏远之地找回,可不是受了佛祖庇护!
许贵妃看见江霏微,确是心里不畅快。
当年自己势弱,想搭上忠勤侯府的线,才玩笑般定下了那门亲事,又没有帖子,本来就不作数的。偏偏自己的儿子被先生教傻了,傻乎乎跑到侯府去退亲!今日自己根本没点江霏微,太后还把她喊来,故意碍自己的眼睛吗!
江芸兰被封了郡主,不能与自己的儿子结亲,那江玉青也上不了台面,这忠勤侯府的人就不该来碍自己的眼!
魏太后没有错过许贵妃面上的不快,她也没放在心上。自己今日特传江霏微来,也是替自己曾经的好友,曹老太太先掌掌眼罢了。她有个孙子要娶亲,本地的女儿家没看上,竟是一路寻到了京中。
魏皇后见气氛凝滞,笑着说道:“早就听闻这位三姑娘的大名了,不知你给太后准备了什么寿礼?”
江霏微双手奉上盒子,“臣女恭祝太后福寿绵长、绣阁长春。”
众人打眼一看,这盒子怎么看着……像个食盒啊?
江霏微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笑着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几块像烧饼的食物。
魏太后的寿辰上,竟然有人送烧饼,也算是奇闻一件了!这江霏微就算被侯府找回来,可也实在是……改不了乡下养成的做派!
有位贵女一下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许贵妃也没忍住轻笑出声,“三姑娘,你送这个是何意啊?”
江玉青脸涨得通红,忠勤侯府的脸面都被江霏微给丢尽了!
江芸兰也被江霏微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太后生辰前,相国寺的方丈可是再次驾临忠勤侯府,她听闻江霏微是仿效她当年,送些法器之类的,没想到准备的寿礼却是这个!
一下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连忙跪下请罪,“臣女的妹妹回京不久,不知礼数、冲撞了太后,还请太后原谅!”
太后却没有说话,就这么让两人跪着。
正当江芸兰心里越来越没底时,太后发了话,“三姑娘,你这是……什么饼?”
“禀太后,这是炝饼。臣女幼时,曾碰上一位四处奔波的商户借宿,那位商户的女儿曾教会我做这个。也不知怎么,前些日子臣女突然梦起这段往事,正好相国寺方丈来侯府,臣女请其解谜,他说这个饼和太后有缘,臣女便斗胆做了来,作为寿礼。”
许贵妃嘴角噙了一丝嘲讽的笑意,“这般粗陋之物和太后有缘?怕是那方丈算错了吧。”
魏太后却垂下头来,没有说什么话。
魏嫣然心里着急,想冲上去替江霏微辩驳一二,却被魏皇后一把拉住,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众人感受到太后的不快,拼命挤着好话说着,可太后却没什么兴致,两炷香的时辰不到,便离开了宴席。
魏皇后有些担忧,却被太后回绝了相送。许贵妃倒是毫不在意,亲热和众位贵女说着话,为二皇子相看着。
江芸兰看向江霏微,口气第一次有些冲,“霏微,太后六十大寿,皇上特意嘱咐了好生办,你为何要送这般粗陋的东西?现在惹得太后不快了,可怎么办啊!”
自己这些年能在京中有些地位,就是靠太后的厚爱,若是连太后的宠爱都没了,她还怎么立足!
江霏微确不在意似的,“我都说了,这东西是方丈批过的,我才送的。”
江玉青见她不知悔改的样子,生气极了,“你!若真是方丈批过的,太后为何会离席!分明是你把太后惹恼了!”这次宴会若能被相中,日后自己说不定就是皇妃了,偏偏这江霏微惹乱子!
好巧不巧,三位皇子在此时来到了御花园,给太后请安贺寿,却没看见太后的人影。
三皇子听完许贵妃说笑般讲着江霏微的事情,不由给江芸兰投去担忧的眼神。
芸兰一向敬重太后,此刻太后不开心,她想必也很煎熬。他又瞥见江芸兰身侧的江霏微,只见她气定神闲,丝毫不知自己惹了多大的乱子。
他不禁叹了口气,本来还有些愧对这位三姑娘,可如今来看……她还不及芸兰万分之一稳重。
突然,魏太后身旁的元姑姑一脸严肃地走到江霏微面前,“江姑娘,太后请您过去一趟。”
元姑姑可是宫里出了名的和善,连她都一脸严肃,太后怕是真生气了。
众人带着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眼神,目送着江霏微离去。但很快,他们就被二皇子和三皇子所吸引了。
江芸兰看着众人跃跃欲试的样子,见三皇子又看向自己,不禁埋头低笑。
这些女人,不知道三皇子早就对自己芳心暗许了。
第33章 争吵(二更)  孙女没做错,为何要跪?……
江霏微又被元嬷嬷领着, 回到了慈宁宫。
元嬷嬷一路沉默,江霏微也没有开口。
两人跨进寝殿,便见太后跪在佛像前, 手中的莲花盘里,放着江霏微做的炝饼。
“江姑娘, 哀家有些话要问你,你要说实话。”
江霏微恭敬垂首, “臣女定知无不言。”
“你这炝饼的做法,是如何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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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里, 魏皇后早早退了席,许贵妃又传了钟鼓司来唱了两曲, 时候也不早了。
江芸兰和江玉青走在宫道上, 江玉青一反耀武扬威的姿态, 哭丧着脸, “我难得进一次宫,竟全被那小贱人给悔了!等回了家, 祖母定要好好罚她才是!”
另一厢, 元姑姑领着江霏微走出慈宁宫,“马上宫门就要关了,耽误了姑娘时辰,真是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 能让太后宽心些,也是我的福气。”
元姑姑低声笑道:“等明日,太后定然……顾督公?”
江霏微转过头去, 就看见一身红贴里的顾言独自站在宫门口,对着元姑姑轻轻颔首。
“咱家听闻今日入宫的贵女还有没出城门的,便来问问。”他扫了一眼盯着自己看的江霏微, 别过了视线。
元姑姑恭敬回道:“太后娘娘多留江姑娘问了几句话罢了,奴婢正要送姑娘出去呢。”
“咱家送吧。元姑姑,皇上刚才过问了太后娘娘的事情,你还要去皇上那通报一声才是,若是晚了,皇上怕是着急。”
元姑姑有些犹豫,按理该自己送江霏微出去,可今日时辰确实晚了,况且皇上过问......但这顾督公平日冷情冷性的,她怕吓着江姑娘。
江霏微笑着说道:“既然元姑姑还要去皇上那,就请这位公公送我出宫吧。”
元姑姑见江霏微没有反对,松了口气,“那就麻烦顾督公了。”
顾言绕到江霏微身侧,微推一步,躬身俯首,“江姑娘,请。”
江霏微看着他谦卑的样子,和比那日相见时还要纤弱的身躯,一言不发,往前走去。
“没事吧?”或是为了掩饰太监尖利的声线,或是这宫道太过安静,他压低的嗓音幽幽冷泉,却让江霏微感到温暖。
“没事。”
顾言瞥见她脚步轻快,深情也没有受委屈的样子,松了口气,“虽不知你为何送那东西,牵扯到宫里的事情,以后不可如此莽撞了。”他想了想,还是问道:“不会被那光头和尚骗了吧?”
“那和尚骗我什么,我都无所谓。”江霏微猝然停下脚步,逼得顾言也是一顿。
她转过身来,直视着顾言清冷的凤眸,“你是不是故意让老祖宗罚了你,故意不好好养伤,故意安排了什么逆贼,就为了……”她不想说出伤人的话。
“你是以什么身份在问我?是以朝中清流江迟凌爱女的身份,还是以黎城县县令张迪养女的身份?”
若是江迟凌爱女,他不会说实话,若是张迪养女,他懒得说假话,因为他手里还攥着江霏微的秘密。
江霏微只觉得胸口发疼,“我是以我自己,作为独立的我自己,在问你。”
“……是。”
“所以那日我为你包扎,为你煮面,不过是自作多情?你根本不需要吧,你只需要的是待皇上审问你时,你是病弱不堪的样子才好,对吗?”
“没错。”
江霏微看见他空空如也的腰间,嗫嚅道:“我可真是……蠢极了。你自己都不爱惜身体,我着急什么。”
她的话尾甚至带了些哽咽。她转过身去,快速往宫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