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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翊侧眸看过去,岁杪侧着睡,有些肉肉的小脸靠在绣花枕上,他伸出手,喉结滚动,没忍住,温润的指腹轻轻的按了按她的脸颊,却听见小女人在睡梦中嘤咛了声。

他收回手,按耐住了自己旖旎的心思,没敢再打扰她。

伴随着春风和耳边轻柔的呼吸声一道进了梦乡。

-

岁杪翌日醒来的时候,发现身旁的人早已没了身影,可一想到两人同床共枕一宿,脸色还是有些红。

可昨夜睡得香甜,倒是忘了男人也躺在身旁。

她企图用自己的小手将脸上的燥意降下来,可这一幕却被刚来进来的清荷瞧见了,她笑嘻嘻的,打趣道:“我还担忧了一晚上怕娘娘做噩梦,如今一瞧,面色红润,看来是奴婢多想了。”

岁杪装模作样的咳了咳,有些委屈的看着清荷,“你如今胆子是愈发大了,开始打趣我了。”

清荷状似求饶的喊了几句奴婢知错后便扶着岁杪下了床塌,旋即细心的伺候着岁杪洗漱换衣裳,当看见岁杪完好无损时,不免有些惊讶。

惊讶过后便是欢喜,皇上中了催情香,都能忍住没有去折腾娘娘,这一份细心和呵护,是她觉得替岁杪高兴的。

岁杪任由清荷伺候着穿衣,当看见她腰间佩戴着的香囊时,她忽然忆起昨夜里看见的那个,“清荷,我记得京都最厉害的绣工是谁?”

清荷沉思了一会儿,“就是莫蒿吧,当年莫蒿要收关门弟子,但是她如今已不再收徒弟了,您不是不爱刺绣嘛,怎的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当年莫蒿要收一个关门弟子,岁杪就是不愿,所以才没去。

“那她当年收的关门弟子是谁?”

绣工是要从小到大的,按照年岁算,关门弟子估计和她年龄差不多大,岁杪沉思,过了一会儿,便听见清荷道:“关门弟子便是皇后娘娘。”

握着香囊的手紧紧的一抓,有些不可思议的蹙眉,她抿了抿唇,又问了一句,“我记得你爱刺绣,莫蒿收的徒弟,是不是绣工未经允许都不可外传?”

清荷点点头,“是的,都是拜了祖师爷的,这些东西未经莫蒿允许,绝不可外传。”

“娘娘,您......”

清荷话未说完,岁杪便抓住了她的手,似乎极其在意这个回答,“那,莫蒿这辈子,收过几个徒弟?”

清荷如实道:“仅一人。”

岁杪这会儿俨然愣住了,大致有那么一会儿思绪都是空白的,像是能想通,又像是想不通,半晌后,笑了笑,忽然想起太后和她想到过的一句话。

“有些人长的人模人样,花容月貌,你往她肚子里瞧一瞧,那指不定比地沟里的水还要黑上几分,心肝也不是血色的,而是比炭还好黑上几分。”

岁杪当时觉得人怎么可能会这样呢,毕竟相由心生,可如今她是真真切切明白了,有些人真的就是如此,有着一副好皮囊,却尽干一些缺良心的糟心事儿。

如今只凭清荷的几句莫蒿的传闻就断定一件事似乎也不怎么合适,岁杪眸光流转,冲清荷招了招手,靠近她的耳畔,轻声的说了几句话。

清荷似有不解,想问些什么,却又不敢问。

“去就是了,”岁杪低声道:“这件事你我知便可,多人知道,易生祸端。”

跟在太后身边长大,这些基本的防人之心岁杪还是有的,她坐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倏地叹了口气,她在等清荷回来。

内心的感觉有些微妙的变化,她看着外头的天,和煦春风,可她却觉得像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有一种一脚踩入的感觉。

第47章 . 揉手  委屈

风夹杂着花的幽香扑鼻而来, 风沿着打开的小轩窗钻了进来,岁杪懒洋洋的倚靠在贵妃榻上望着殿门的位置,面前摆了整整一排的赏赐。

全是严翊赏赐下来的, 新的宫裙和一些簪子首饰, 样样都价值不菲。

沉儿伺候在一旁,端了一盘果子给岁杪, 笑着道:“娘娘, 您瞧皇上对您多好, 还没下朝呢,便给您赐了这么多得好东西。”

岁杪方才瞧了眼,这些东西的确是好。

可是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这里, 再好的东西于她而言都一样,岁杪一直看着门口, 内心极为不安, 眼瞧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 清荷却还没出现,她内心焦急的感觉便越深。

殿门口出现一抹倩影,岁杪心口一热, 却听见小太监道:“姬嫔娘娘驾到。”

姬嫔。

自上次承天宫之后岁杪便再也没有见过姬嫔,只是不知道这次她来所谓何事,岁杪沉吟一会儿, 抬起头来的时候, 姬嫔已然站在了殿中的位置。

“嫔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温温柔柔的, 有些软。

岁杪不知为何对她的声音记忆犹新,其实根本没有接触过几次,可她的声音却印在她的脑海里, 岁杪回神,对着姬嫔莞尔道:“平身吧。”

姬嫔的贴身宫女扶着她坐在了下面的位置,愿合宫的宫女进来奉了茶,姬嫔倒是个明白人,深知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道理,将来意说明,“娘娘,最近后宫不太平,嫔妾听说了不少流言,还请娘娘多加保重。”

倒是难得有个明白人,知道她怀孕的事情是流言,难得没有和那些嫔妃们一起愚蠢,岁杪喝了口茶,旋即轻轻慢慢道:“瞧时辰,你这是刚从恩玉宫请完安来这边的吗?”

姬嫔嗯了一声,看着岁杪笑了笑,“说起恩玉宫,嫔妾想起一件事,方才在请安的时候,嫔妾瞧见皇后精神似乎不大好,嫔妾多嘴问了几句,她说是因为后宫的事宜太多了,昨夜罗嫔的事情,她从昨夜忙到今早。”

岁杪总觉得姬嫔似乎话里有话,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那个香囊,可几乎是念头刚起的那一刻,她便立刻否认了,姬嫔没有见过那个香囊,自然是不可能和它有牵扯。

可若是没牵扯,方才的话,她又是想说什么呢?

她看着姬嫔,姬嫔也看着她,两两相望,倒是姬嫔没忍住,先弯着眉眼笑了,笑了后便是一声长叹,“我瞧着皇上是真心对待你,所以今日来找你,也是想着劝你一件事。”

岁杪小手拿着一个小果子,想吃又没吃的样子,听见这话,一双桃花眼微颤,眼皮微微掀开看了眼姬嫔,倒是没有反驳她的话,而是沉默等待着。

“在说这些话之前,我想和你说,我是一个要出宫的人,不是皇帝的后宫妃子,而你是,你可能还会是一国之母,”姬嫔笑了,“暂且不论如今如何,总之,我说的话,你可以自己权衡一下。”

言外之意就是可以听,也可以选择不听。

岁杪看了眼姬嫔,点了点头,“你只管说,我听着。”

“罗嫔昨夜发生的事情整个后宫都知晓了,但后宫里到底是还有很多个罗嫔。只是还没显露罢了,”姬嫔端坐着,手拿着帕子把玩,顿了顿又开口道:“简而言之,若是这个流言还在,后宫里就有无数个罗嫔。”

岁杪有些懒洋洋的身子回正,似乎是把姬嫔的话放在了心上,紧接着,又听见她道:“我的意思是,流言她们传她们的,里面真真假假,谁有知呢。”

岁杪其实也知道这个道理,这个怀孕的流言到底有人是真的信,但是有人却是不信的,只不过,往信的人心里再烧了一把火,加深了信的人心中的怒火,从而多出现几个罗嫔这样有胆有谋的人。

三个罗嫔里面,总有一个计策成功的,而这时,那些本就不信流言的人自然是在一旁看热闹。

岁杪哪能不懂这个道理,但是让她惊讶的倒是姬嫔会说出这些话来劝她,岁杪不免觉得心头一暖,严翊看重的大臣,后代果然也一样,她微微笑,“你今日来找我不止是要说这些吧。”

岁杪经常笑,可笑里多少带了几分轻蔑和玩弄,很少像这般发自内心的愉悦,她目光温柔的看着姬嫔,后者被这么盯着有些微微脸红,哪里还有方才侃侃而谈的模样,稍许后,岁杪才又听见她说话。

“我想同你说句话,”姬嫔说:“后宫里,单有皇上的宠爱不行,若是万一有一天在皇上不在身边的时候,你出现了什么事,而我位分比你低,自然是救不了你,有权才有说话权。”

“若是你像我这般,便可以在嫔位上混混日子,等天下太平后便寻个时间出宫,可你同我注定是不同的,”姬嫔年纪虽然很小,可看懂得事情却是一件比一件通透,“皇上喜欢你,注定你就和别人不同,他看你带了光,整个后宫对皇上有心思的嫔妃看你也自然带了光,只是这个光,她们想把光吹灭。”

这个话算是说的很明确,岁杪到底是没想到这么深,她自幼便在皇宫长大,她想要的,便能得到,从未有说要费尽心思得到某样东西,或者某个位置和权力。

可如今,坐在那里的毕竟早已不是先帝,而是严翊。

她也不是说想就这么在愿合宫过着,至少在清荷带着答案回来的时候,她需要确认一件事情。

“谢谢你今日同我说这些,”后宫的嫔妃们从进宫之日开始便都会将所有人视为未来的绊脚石,哪里能真真正正的同谁说这些肺腑之言,虽说姬嫔对严翊没想法方才说得出口,可她说这话的时候,她也不了解自己,可她还是冒着被不领情的风险将这些心里话说给自己听。

就这一点,岁杪心里便觉得暖心不少,“我知道怎么做,你放心。”

她也不希望罗嫔的事情再出现第二次,毕竟她如今是没有真的怀孕,而罗嫔也没有真的得手,若是她真的怀上了孩子,而罗嫔也真的得手了,那对岁杪的打击,怕是不小。

可能一个想不开,胎儿不稳,能够将龙子流掉。

不得不承认,后宫女人的心思,深不可测。

姬嫔说完这些话,便起身离开了,几乎是离开的那一瞬间,岁杪便看见了清荷的身影,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而这个预感,真的在清荷口中得到了证实。

-

春风拂面,吹的人心旷神怡,岁杪看着外头晴朗的天,从贵妃榻上懒洋洋的撑起身子,小巧的脚踩在地垫上,沉儿拿了一件外衫走来,岁杪隔着远瞧见了,突发奇想,对着沉儿道:“换件衣裳吧,穿今日三哥赐下来的那件。”

沉儿欢喜的应了声,拿着今日赐下来的宫裙,宫裙是鹅黄色的,岁杪最喜春夏穿这个颜色,瞧着心情都愉悦上了几分,她心情一好,就想去承天宫折腾一下严翊。

岁杪想到哪便是哪,拿着上次从严翊身上抢来的玉佩把玩在手上,旋即似乎想到什么,对着清荷吩咐了句,后面她拿了一个香囊,岁杪放在了袖口。

主仆三人便往承天宫的方向而去,只是好巧不巧,在转弯的亭子里撞见了李茵叶还有几个嫔妃们。

几个人聚在亭子,看上去精神似乎不怎么好,若是岁杪没瞧见,便就随她们去了,可是想着今早姬嫔说的那些话,再加之,她自己心里头也有些想法,今日这亭子,于她而言,是非进不可的了。

几乎是刚进去的那一瞬,肉眼可见她们的脸色变得更差了,岁杪因清荷回来后告知的消息而感到心口不适,可如今她有些畅快了,她没有让李茵叶招呼,而是自个儿坐了下来,看着她们心不甘情不愿的行礼,她笑容更大,旋即道:“免礼。”

几乎是刚说完,有一个嫔妃便道:“娘娘今日好心情,昨夜罗嫔的事情,娘娘可知道?”

“自然是知道的,昨夜三哥告诉我了,”岁杪如实说话,可落在大家的耳朵里,倒便像是炫耀了,冷不丁的响起一声冷笑,岁杪的视线看过去,是坐在位置上的一个女子。

那女子道:“听闻娘娘怀有身孕,也不知是真是假,可若是真的,昨夜皇上还宿在宫中,娘娘可得小心些了,万一得不偿失,腹中龙子——”她说到一半,也觉自己说的话过了,笑了笑道:“娘娘还得自个儿掂量。”

岁杪听完,掩唇轻笑了笑,姿态看上去着实有些娇宠过了头的感觉,可却不让人讨厌,倒是觉着她就应该如此,“你放心,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你方才说的怀孕,为何我都没听太医说过怀孕二字,你却说我腹中有龙子呢。”

岁杪的话她们自然是不相信的,她们只当是保护胎儿的方式罢了,可当岁杪拿出一个从宫中早就有预备的装着麝香的香囊时,她们都沉默了,特别是李茵叶,眉头紧锁。

岁杪将香囊收起来,嘴角一勾,笑着道:“你们先赏着花,我要去承天宫了。”

岁杪的身影离开,亭子里的嫔妃们都各怀心事,不知到底是开心还是生气,总之脸色变来变去,而李茵叶,则一直看着岁杪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

-

承天宫内,王福弯着腰在龙案旁伺候着,端茶递水是样样都小心翼翼,生怕惹了主位上的男人不开心,脖子上的脑袋就不保了,眼瞧着景渊帝杯中的茶喝完,他都不敢大声喘气,就眼巴巴的盼着有人能来救救他,颤抖着手倒茶。

殿外传来了小德子喊他的声音,王福离开龙案旁,深吸了几口气,旋即立刻走到了小德子身边,低声问:“怎么了?”

“师父,贵妃娘娘来了。”

王福顿时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也没去问景渊帝的话,自作主张的让岁杪进来了。

殿内有些怪异的氛围岁杪一踏进来便感受到了,其实她内心深处还是有些不习惯这种沉重的氛围,脚步不免放的更轻,可能是聊无声息,也可能是男人想事情想的太沉了,连她什么时候到了身旁都不知道。

男人低着头,似乎有些疲倦,捏了捏高挺的鼻骨,闭着眼沉思,呼吸时重时轻,岁杪站在他身后,葱白的小手轻轻的抬起,触在他太阳穴的两旁,几乎是刚触到的那一刻,她的手就被男人狠狠的攥住。

那种力道,像是可以活活把她的手捏碎,岁杪没忍住,疼的尖叫出声,声音化成灰都认得,严翊眼睛顿时睁开,紧紧攥住的手也跟着松开了,他转身,看见的便是方才还映在脑海里的人出现在了眼前。

他的视线内。

到底是惊喜的,毕竟想着念着的人出现在眼前,也算是惊喜,原本有些困倦的眉头顿时松懈下来,嗓音温润,低声喃喃的喊了她的名字,“岁岁。”

她今日穿的鹅黄色的宫裙,他原本阴郁的心情连看她的衣裳都能好起来,她佯装的很委屈,指着自己的小手,软糯糯的似在撒娇,“三哥,你看,把我手都弄红啦。”

低头一瞧,单薄的眼眯起,似有些懊恼,将她牵到了前面来,扶着她的腰坐在了身侧的龙椅上,她的手被他握在手心里,轻轻重重的揉捏,他低哄道:“是朕的不是,岁岁可好些了?”

这一轻一重的揉捏让岁杪没骨气的脸红了,她想抽回手,却发现男人狠狠的攥住,一点儿让她动弹的余地都没有,她感觉到他揶揄地眼神,旋即有些羞涩道:“三哥、你、你干什么呀。”

严翊沉闷的心情彻底得到了舒缓,比王福在耳边日复一日的皇上息怒有用多了,严翊嘴角微扬,嗓音温润道:“朕在道歉呢,把岁岁的手弄红了。”

岁杪嘀嘀咕咕的道:“哪有人这样道歉的呀。”

严翊压了压嘴角,没有再接她的话,怕她脸色更红,心中深知小女人每次来找他不是闹他就是挖了坑让他跳进去,哪次没事她会主动来呢,于是装着糊涂,忍着笑道:“说说,今日来找朕,是有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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