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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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
宁隐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好。要说姓季的小子嘴甜,他平日里也说不出什么奉承话,可要说他嘴笨,又总能让人出其不意。
行了,不要以为你表一番忠心,方才的事就算过去了。
季江憨笑两声,这是自然。说着,他伸出手臂,给宁前辈打。
宁隐也不与他客气,抄起客房中的鸡毛掸子,作势要打他手心。季江全当不知一样,定定的看向宁隐,唇边噙着弧度,十分乖巧的将手心冲上。
最令人难以招架的眼神并非魅惑勾人,也不是柔情似水,而是不加任何杂质的真诚,就如同眼前的季江一般。
鸡毛掸子在空中扬了半天,一瞬落下,没有挨到手掌半分。
宁前辈?
宁隐丢了鸡毛掸子,淡淡道,先给你记着,以后再敢淘气,数罪并罚。
季江的笑意更甚,嗯,我记得了。
还有。宁隐起身回了榻上,背对着季江,以后不准用生死使诈。
季江闻言愣了一下,直觉宁隐最后一句的语气稍显疲倦,立即正色道,好。
宁隐没有再搭话,阖了眼装睡。
季江待了一会儿,轻手轻脚的走近,宁前辈,您睡着了吗?
半天等不到回音,季江俯下身,替他盖上被子,转而熄了房间里的烛火。
只听房门吱呀两声,脚步声渐渐远,宁隐在一片漆黑中睁开眼睛。
姓季的小子与他心中惦念之人的性情气质都大相径庭,可却总能让他莫名信任,不知是因为生死契的作用,还是他们原本就存有羁绊。
接下来的几日,镇子上一片平静祥和,不仅白天的集市依旧热闹非凡,连夜晚都比他们刚到镇上时安稳不少。
两人除去夜间巡查之外,白日里各自都有忙碌的事。季江照着法阵图刻苦修习,而宁隐则是继续完成他的作画生意。
偶尔,两人得了闲空,就到附近的茶楼里喝茶听书,享一时片刻的闲情。
二位公子,不好意思,咱这雅间满了,您看二位是不是在前堂委屈一下?
季江第一时间看向宁隐,要是他自己倒无所谓,就怕委屈了身边人。
无妨。宁隐不甚在意,指着墙边的位子,就那吧。
得嘞,二位里面请。
他们的位子靠后,且偏,茶客们专注于听书,很少有人察觉到他们,这倒让季江自在了不少。
小二端着托盘来上茶,顺便拿了两盘小吃,这是咱新出的茶菇肉酥,算是给二位公子的赔礼,请慢用。
宁隐盯着那碟子肉酥瞧了会儿,始终未动筷。
他本就只对甜食感兴趣,对于不甜的东西兴致缺缺。他如此挑食是有底气的,因为就算不吃也饿不死。
季江悄悄瞄一眼,先尝了口,宁前辈尝尝?味道不错的。
宁隐见他吃的很香的样子,不免动了心,夹起一小块放进嘴里。
季江凑近问道,如何?
宁隐细细咀嚼,虽说不是甜的,但还算是酥脆可口。
还成。
季江笑笑,把另外一盘桂花糕推到宁隐面前,这个适合宁前辈,如若不够,我再要。
这时候,门口忽然传出一阵骚动,两人同时抬头看去,就见一个身着粗布衣服的年轻妇人牵着小男孩走进茶楼。小二在前边忙着收账,没有看顾到门口。靠近门口的客人们瞧见这一大一小,纷纷低了头。有人道了声晦气,背过身子去,想离得更远些。
各位老爷夫人、公子小姐,求求您们赏一口饭吃吧,孩子已经两天没吃上一口饭了。
妇人泣声哀求着,领着小男孩一桌接着一桌的乞讨。
去去去,别站这,扫兴。
他不让你站,你也不能站我这啊,走走走,没有吃的给你。
妇人挨个桌鞠躬,求求大爷,行行好,只要给孩子口吃的就行。孩子他爹死了,我们被家里赶出来,没有生计,一路走到江塘镇,只能沿街乞讨。您行行好,只要孩子能吃一口就行,我无所谓的。我,我给您跪下了!
别别别,我可承受不起,你们快走吧,别杵在这。
小男孩瞧着桌子上的食物,眼睛发直。他趁妇人不注意,跑到宁隐桌前,直勾勾的盯住两盘茶食,又怯生生看了看宁隐,顺着嘴角淌下一滴口水。
宁隐拿着桂花糕的手顿住,任谁被这样近距离盯着也吃不下去了。
你想吃?
小男孩重重的点了头,目光随着宁隐的手来回移动。
这时,小二收完帐急忙赶过来,谁让你们进来的!
一声大呵,小男孩跟着抖了一下,躲到妇人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还盯着桌上的点心瞧。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只是想讨一口吃的。妇人护着孩子,急忙道歉。
赶紧走,这里不是给你们讨饭的地方。小二没好气的说,转向宁隐时,赔笑道,对不住,宁公子,小的失察,扫了二位的雅兴。
无妨。宁隐瞧一眼小男孩,冲他招招手,过来。
小男孩战战兢兢,有小二站在那,他不敢过去,可又想过去,走一步停一步,回头看向妇人。
去吧。妇人轻声道。
男孩这才大了胆子靠过来,公子,公子好。
宁隐将桂花糕放回碟中,接着把碟子推了过去,吃吧。
小男孩一听,眼睛蓦然发亮,抓下一块桂花糕,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
小二傻了眼,赶也不是不赶也不是,宁公子,这
再上两碟茶食。宁隐对着妇人道,你也过来用吧。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妇人感激涕零,顾不得上桌,连连道谢。
季江见小男孩塞点心的样子,倒了杯茶给他,慢一点,这盘也给你。说着便把肉酥推给了男孩。
小男孩填饱了肚子,打起饱嗝,双手捧茶盯着宁隐猛瞧,公子,您是神仙吗?
宁隐摇头笑笑,我可不是,我是妖怪,害不害怕?
小男孩眨巴两下眼睛,却不见方才的惧色,才不是,哪有这么好看的妖怪?
宁隐点了点男孩的额头,好看的妖可不少,小笨蛋。
男孩捂着额头,露出吃痛的表情,可不一会儿又笑了,不管,我娘说过,公子这叫人美心善,是大大的好人。
宁隐无奈道,前两个字还行,后两个字就算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不,在阿毛心里,公子就是好人。男孩固执的坚持道。
宁隐忽然顿住,扫一眼季江,他就说这小家伙的傻劲儿怎么如此眼熟。
行了,你爱如何认为就如何认为吧。宁隐轻笑,眼角微弯,小小年纪,莫要学别人的傻气。
小男孩不服气的说道,我不小了,已经五岁了。
连语气都是一样的。
旁边的季江忽然咳嗽一声,脸色不是很自然,掏出一块碎银交给妇人,这些钱足够你们用几日了,沿街乞讨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不妨找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做,比如有些府邸招长工,或者布纺里需要做女红的差事都可以看看。一时找不到可以先靠这些银子省着点花。
谢谢两位公子!
妇人当即拉着小男孩给二人下跪磕头,两位恩公大恩无以为报,请受一拜。
男孩磕头时,从衣服里掉出一个布娃娃。男孩赶忙捡回来,捧在手里,弹了弹土,重新揣进怀中。
妇人与男孩前脚刚走,两人相继起身紧随其后。
方才那孩子抱着的娃娃与破屋中的娃娃不差分毫,只是没有魔气,似乎还未被注入生魂。
两人一路跟到上次的破败宅院前,眼看着这对母子进了宅院大门。
他们居然在这里落脚?季江皱着眉头说道。
此时天色渐晚,荒宅周遭的阴气自上次之后消散了不少,但随着那对母子的到来,阴气慢慢重新聚集。
出现一个布娃娃,就会有一人的魂魄被夺,世间便多了一具尸鬼。
那娃娃是在找下一个目标。
虽然布娃娃现在没有魔气,很可能是因为魔气被施法者困在娃娃体内,一旦寻到合适的人选便会吞噬人魂。
两人翻进院内,只见正中间的屋子敞着门,妇人进进出出,似乎是在挪一处落脚的地方。
公子?
妇人看见他们,惊喜道,阿毛,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小男孩探出头,一见宁隐,蹦蹦跳跳跑过来,公子!
宁隐低下头,和颜悦色道,阿毛,你是不是有一个布娃娃?你将娃娃给我,改日我再还你一个大的。
阿毛想都没想,直接掏出娃娃交给宁隐,不用还了,公子想要什么都可以。
宁隐转身将娃娃交给季江,冲其使了个眼色,季江会意,带着娃娃出了院门。
总不能在小孩子面前把他心爱的玩具毁了。
宁隐转过来,摸摸小男孩的头,阿毛真乖。
蓦然间,上空压下层层阴霾,将原本的一点光亮也遮掩住了。
不过眨眼的功夫,荒宅内,妖气冲天,昏暗中透出一道紫光。
季江旋身落于宁隐身侧,横剑对敌。
屋脊之上,一人负手而立,衣袂翻飞,身有紫光萦绕。
又是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宁隐:阿毛,吃桂花糕。
阿毛:啊~
宁隐:来,吃肉酥。
阿毛:啊~
季江:啊~
宁隐:怎么多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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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甘花桃子宝贝的地雷鼓励,么么~
周日晚上见~
第18章 江塘镇(八)
宁隐瞧见来人,暗道不好,荆吏再次出现多半是识破了他的空城计。
虽说早晚都是要对上的,但现在季江修习法阵的火候还不过关,只能是拖一阵是一阵了。
妇人抱紧阿毛躲在后面,母子俩缩成一团,半点声音都不敢出。
宁隐沉了沉,忽而笑道,魔界可是在找什么东西?要劳你去而复返?
荆吏冷哼一声,就不劳妖王殿下费心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便与殿下一决胜负。
说话间,荆吏周身的妖力大盛,他张开利爪,掌心盘绕着两团黑色浓烟。
荆吏挥掌而下之际,季江提剑迎上。黑色的浓烟缠上龙渊剑,紧接着绕上季江的手臂,进而向全身蔓延,令他动弹不得。
宁隐忽道,开阵!
闻言,季江攥紧了双拳,颈子上的青筋暴起,拼尽全力握住龙渊剑,提剑劈下,斩断了缠绕的浓雾。
剑锋直向荆吏刺去,对方闪开后,季江并无恋战之意,而是迅速飞身向后,在墙壁上划出一到剑痕。
几次三番如此,荆吏皱了眉头,耐不住性子突然下了重手。
季江急忙翻身后转,在墙上划下最后一笔。紧接着,金光顿生,破烟而出,压了妖气一头。
荆吏抬臂挡住光线,驱妖阵?妖王殿下,你想赢我,居然要靠驱妖阵了吗?
季江继续默念心决,灵力由龙渊剑溢出,源源不断注入法阵之中。
荆吏在驱妖阵的作用下,身体不能自持,朝着阵法缓缓前移。
倘若法阵能将其降伏,妖则会被卷入其中,送往极慌之地,永世不得重返三界。
就在荆吏离着法阵还有一步之遥时,他忽然挣脱了驱妖阵的束缚,妖力与法阵神力相撞。刹那间,金光与黑烟一同消散,季江被震出数丈之远。
荆吏转身朝着季江追去,掌锋已至,宁隐飞身上前,硬生生接下这一掌。
宁前辈!
季江张开双臂接住倒下来的人,鲜血自宁隐嘴角溢出,滴在他的手背上。
宁前辈,宁前辈,您睁眼看看我。季江慌了神,颤着声音喊道。
放心,死不了。宁隐抬眼,说话间又呕出一口血来。
再怎么说,由他挨这一掌也比让一个凡人来受的强。
你居然没有功力了?荆吏瞪着眼睛,笑的狰狞,堂堂妖王殿下,现在是个废人?这真是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他突然收敛了笑容,挥掌而下,拿命来吧!
季江抬剑挡住,大吼一声,竟是将周身的灵力全部调用起来。
荆吏猝不及防的失了手,后退数步。季江趁机追上,杀红了眼,一时间竟令荆吏节节败退。
起初,荆吏未当回事,却不想季江的剑招与之前大不相同,明明他的功力在上,眼下居然被一个黄口小儿处处压制。
季江回头望一眼宁隐,握剑的手咯吱作响。
我要你的命!
龙渊剑直抵荆吏喉间,将他避退至墙角。
荆吏刚要反扑,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方才被破的驱妖阵法再度闪现华光,似是要将他吸纳其中。荆吏腹背受敌,一咬牙,拼了力气挣脱出来,化作一股青烟逃窜而去。
季江赶回宁隐身边,小心翼翼的将人抱起来,宁前辈,我带您去疗伤。
龙渊剑腾空之时,季江回头扫了眼那对母子,速速离去。
放眼江塘镇,最近最安全的地方,就只有他们之前看见的破庙。
季江抱着人跃下,龙渊剑跟在他身后一同进了庙宇。
寺庙里,台上的神像已经被变得暗淡无光,铜身被磨掉了皮,露出坑坑洼洼的斑点。
神像旁边铺了一层草席,许是先前乞儿们在此落脚时做的。
季江将人放到草席上,拿过一旁的蒲团当了枕头。
宁前辈?
宁隐一直是醒着的,外面发生的事他都清楚,就是没有力气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