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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错乱

她听了这话,恶心得直反胃。可他现在到底是做了皇帝的人,当真沉下脸来,那气势,还真是让人有点儿害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城澄怕进一步激怒他,只好略微缓和了语气说道:“那我能请您忘了我吗?”

裴启绍摇头:“朕曾经想过,如果当初你没有走,而是一直呆在朕身边,以你这个脾气,或许不说六年,六个月就该淡了。可是这世上没有什么如果,当初你就是走了,走得那么决绝,在朕初识情.欲之时,带走了朕所有的柔情与绮盼。”

他深深望着她:“这些年,朕宠过湘妃,宠过婉嫔,说她们不好?也不是,一个妩媚动人,一个才华绝艳。可朕还是忘不了你孟城澄,忘不了当年那个率性而为的小姑娘……这些话,想了六年,念了六年,今日不告诉你,朕只怕终生难安。”

他说得很诚恳,也很实在,可城澄心里头并没有多么感动。她甚至感到失望,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爱着她,好像能得到他的心就是天大的恩典似的。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份恩典会不会有人不稀罕。爱是势均力敌,而他从来都不明白。

“先放开我吧。”城澄仍旧以冷眼看他,“不是我当了婊.子还立牌坊,就是红袖招的姑娘,接客前还得先聊上几句呢!”

她话说得难听,裴启绍默了半晌,压住怒气道:“现在我不和你吵,我只想知道你和宋行霈是不是真的。你不用回答朕,让朕去你的房间看一看,即可见分晓。”

裴启绍知道,城澄最是喜欢收集一些小玩意儿,说是有纪念意义。当年他送她一把并不起眼的小刀,她都挂在屋里头天天瞧着。如果想知道她心里有谁,只需在她日日起居的地方看上一眼即可。

城澄心中一沉,脑海里只有俩字儿盘旋:要完。她迟疑着原地不动,竭力寻找托词:“那个……我屋里有点乱,不好见人。”

裴启绍瞧她那反应,就知道是叫自己猜中了,冷哼一声,攥住她的手腕就往后院走。她的家,他并不陌生。她爹爹死的早,当年她娘亲忙着操持生意,城澄贪玩,就整日在京城里乱窜,这才叫他遇着。那时候两人年纪都小,常常偷偷摸摸地来孟府私会。那样的事情换到今日,他当然不会再做,可就是那样荒唐的岁月,却叫人无比的怀念。

到了她房间,裴启绍一脚踢开房门,入目所见的便是一幅极为刺眼的画。画上之人,不是宋行霈是谁?他回头冷冷看她一眼,寒声道:“你还想说什么?”

他本就是占有欲极强的一个人,当年就要求城澄这个那个,什么不许天天抛头露面啦,不许和别的男人说话啦,不许这个那个的,比她爹娘还要多事。城澄叹气:“要说我和行霈之间有点什么,我们认识那么多年,早就该有了。不过朋友之谊,你又何必把我们想得那么不堪呢。”

那幅画,是行霈亲自画了,贺她接手红袖招的。她怕挂在坊里,叫外人看见太过招摇。再者红袖招客人多,回头谁喝醉了酒闹事,要是给弄坏了,岂不是辜负了行霈的一番心意。她就叫人给装裱好了,带回了家,却没想到会埋下今日的隐患。

裴启绍冷笑道:“那好,朕有意把皇姐下降给宋行霈,你怎么看?”

原来京城里的传言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这事没得商量,城澄当然要笑着回答:“一个天家贵女,一个青年才俊,自然是天造地设,举世无双。”

他紧紧盯着她的眸子,试图从中发现一点撒谎的痕迹,却不知是她的演技太过高超,还是当真实心实意,叫人看不出一点端倪。裴启绍长叹一声,不知是无奈还是松了口气,将她搂在怀里:“那你呢,你可愿跟着朕?”

城澄的心脏,突然间漏跳了一拍。她慌乱起来,声音都发虚:“你别这样……我才刚回来,让我好好想一想。”

她没有断然拒绝,便是有希望。裴启绍并不甘心,但也不好将她逼得太紧,只得妥协道:“好吧,今日你喝了不少酒,早些歇息。”

城澄点点头,把他送出门,草草洗漱过后便睡下了。她头疼的厉害,方才不过强打精神应对他罢了,这会儿一挨枕头,便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她每晚都会做梦,今晚也不例外。不过不同的是,今夜的梦似乎太过真实。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梦到了裴启绍,梦见他像晚上那样将她困在身下,亲吻着她的脸……她惊出了一身冷汗,想要挣扎,却怎么都挣脱不开。梦里的人偶尔也会有意识的,城澄混混沌沌地想着,她大概是被靥住了,醒了就好了……

可是等她醒来才发现,裴启绍竟然真的躺在她枕边!

她惊惶地尖叫一声,本能地抱住被子,拼命地往角落里躲。他被她吵醒了,睡眼朦胧地看她一眼,伸手企图将她捞进怀里,却是扑了个空。

城澄听见他迷迷糊糊地说:“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她却整个人都吓醒了,惊惧交加,浑身颤抖,不能自已。不知过了多久,裴启绍大概又睡着了,城澄方沿着床边小心翼翼地下了地。她回头看他一眼,见他没有醒来,便拼了命地往外跑。

天就要大亮了,隐隐透出微光,城澄却感觉不到希望。雪还在下,鹅毛一般,落在她的脸上。城澄赤着足,踩在雪地上,丝毫不觉得冷。因为她的心,早已经冻僵了。

宿醉过后,她的大脑有些混沌,但她还是可以思考。是她大意了,裴启绍并没有走,而是留了下来,她竟然没有察觉到。她睡着之后,他对她做了什么呢?亲亲抱抱大概是少不了的,至于别的呢?有没有更进一步?

她是真的不知道!

总之城澄是不敢再见他了。她狼狈地逃进下人房,和解忧挤起一张床。解忧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一个劲儿地打自己的脸,说是全都怪她没保护好小姐。城澄连忙拦住她,苦恼地说:“这怎么能怪你呢,是我叫你下去的,不关你的事。只是事到如今,弄清楚他到底有没有对我怎么样才是最关键的。”

解忧一个单纯的小姑娘,哪里懂得这些,只好替她打水洗澡。两人在城澄身上扒拉了半天,除了手腕子上有一道红痕确定是他昨天抓的之外,别的什么痕迹都看不到。解忧就劝她放宽心,城澄却还是害怕。解忧便道:“小姐不妨去红袖招问问婉仪姐姐呀,她经验丰富,肯定什么都知道。”

“这倒是!”解忧的话提醒了她。等天大亮,解忧出去确认裴启绍已经走了,城澄便换了身外出的衣裳,去往红袖招。

比她行动更快的,是荣王手底下的线人。皇帝留宿孟府的事情,才一入夜,荣王便知晓了。听说消息时,他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没有说话。

庄征在旁道:“果真是半个青楼女子,连皇帝也轻贱她。名分都还没有,就这么临幸了。说到底长得再漂亮的女人,没有身家背景,也不过是个玩物……王爷,要不要属下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说皇帝和青楼女子有染,叫他面上无光?”

荣王摇头,微微沉了脸色:“你是侍从,不是谋士,本王不需要你出主意,记住了吗?”

庄征大惊——荣王对待外人虽然冷漠,但对自己人向来宽和。他有时候多嘴,说话不符合荣王的心意,荣王也不过一笑而过罢了。今日为了这个孟城澄,竟然这样教训他,庄征不免气愤又失落:“王爷,您该不会也对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上了心吧?可您连她的正脸都没见到,至于这么维护她吗?”

烛光跳耀间,荣王嘴角轻挑,淡淡一笑:“说的也是。那等明日下朝,本王便去瞧瞧她吧。”

☆、第6章 救美

第六章救美

雪终于停了。城中的老人们掐算着时间,都说这是今岁的最后一场雪。等雪化了,春天就要到了。

融雪的时候,往往比下雪时还要冷上几分。城澄步履匆匆地走进红袖招,直奔婉仪的房间而去。果不其然,婉仪还赖在床上。听见门口的响动,她也不慌张,只懒洋洋地看了城澄一眼,娇嗔道:“你就这么进来了,也不怕我房里有客人留宿呀?”

“你眼光那么高,一般的男人哪里入得了你的眼。”城澄没心思同她闲聊,直奔主题,“快醒醒,今儿我来,是有要紧事问你。”

翠幌娇深,曲屏香暖,一入红袖招,就连城澄都觉得自己莫名慵懒了三分。

婉仪睇她一眼,见她果真焦急,便打了个哈欠,起身穿衣:“怎么了?什么事情,叫你急成这样?”

婉仪的秘密,城澄都知道,所以她的事情,也不瞒着婉仪。她原原本本地把昨天的事情说了,末了心惊胆战地问:“你说他到底……有没有把我怎么样?”

“这还不简单,你问他不就知道了!”婉仪不假思索地道:“要我说,干脆别管那么多,直接按照皇上的意思,把你接进宫做娘娘不就是了!”

“那怎么行!”城澄嗫嗫嚅嚅地说:“我……我不想进宫……”

婉仪听了直摇头:“这已经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了。你说一个正常的男人,放着如花似玉还喝得烂醉的旧情人在枕边,能不碰吗?”

听她这么说,城澄悔得肠子都青了,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是我大意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不说以后,现在怎么办?”婉仪见她当真不想进宫,也替她发起愁来,“若非完璧之身,你也难嫁他人。莫不是想像我一样,在这八大胡同里蹉跎一辈子?”

“罢了。”城澄听了这话,反倒冷静下来,“反正我也不打算嫁人,只要没有孩子,怎样都好说。”她抬头看向婉仪,眼中透着坚定:“能不能麻烦你,替我准备一副药……”

“你……”婉仪一噎,叹了口气,“你先别急,那位爷究竟碰没碰你,咱们还不知情。你要是不怕羞,不妨叫红袖招里给姑娘们验身的老妈妈替你瞧一瞧,心里头也好有个底。别平白吃了那苦药,对身子不好。”

真要去验明正身,城澄却又不敢了。现在糊里糊涂的什么都不知道,尚且还有一丝希望。若是把那层窗户纸捅破,没事,那自然是最好,但若是有,可叫她以后怎么活?

经过昨晚的事情,城澄是知道了,她已经不爱皇帝。与他有关的一切,都应该只是过去的事情。

既然下定了决心,验与不验,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对于旁人,城澄并不是那么放心。她不想叫底下的人多嘴多舌,平白叫人议论。

“暂且不必,我回去再想想。”城澄婉拒之后,回头就要走,结果被婉仪拉住。

“那你别多想,药我替你备着,晚上亲自送到你府上去。”婉仪最是见不得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怕她闲着再胡思乱想,故意安排了件差事,“对了,你还记得上回你在花市订的白鹤卧雪吗?算算时间,也快到了。我这里事情多,脱不开身,能不能麻烦你亲自走一趟?”

城澄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思,一时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好笑,但她不好拂了婉仪的面子,只得强颜笑道:“好说,反正我是闲人一个,就交给我吧。”

从红袖招出来,城澄步行去往花市。她和一般的姑娘家不一样,不喜欢困在马车里,倒是喜欢骑马出行。只可惜京城没有女子骑马的风气,她若做这第一人,必然要引人侧目。城澄不喜欢麻烦,干脆选择步行。反正她现在别的没有,最多的就是时间。

几年过去,京城里变化不小,不过总体的格局还是没有变。没费多大力气,城澄便顺利找到了花市。只是没想到到了那摊位,却见老板一脸小心地赔不是,说红袖招订的那些白鹤卧雪,刚刚都被这位公子买走了。城澄听了,立马就不高兴了,杏眸一瞪,转过身去不满地说:“这位公子,你怎么能抢我的花呢?”

对方通身富贵,年纪很轻,一副轻狂模样,典型的世家公子:“哎,怎能言抢?姑娘动作慢,却要怪在下手快?”

城澄上下打量这人,真是枉费他生得一张俊朗的面孔,却没想到是个和小姑娘抢花的王八蛋。要是换在平日,这个暗亏她兴许就默默地吃了,毕竟她在京城只是个小人物,俗话说的好,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嘛。不过今天,她的心里头本来就是五味杂陈,这会儿更是怒气冲冲,情不自禁地同他理论起来:“这白鹤卧雪是我一早就订好的,这季节京城里可没有,人家老板特意从外省给我运来的。结果我等了这么多天,你说买走就买走,这不是抢是什么?”

说着她又颇为哀怨地看了眼那花市的老板,想来他定是收了那公子哥儿的重金,见利忘义。

那老板也不好意思起来,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提醒道:“孟姑娘,这回你就让给他吧!你回京不久可能不知道,他是苏家的大少爷,苏临麒!苏家你知道吧,那可是太后娘娘的本家……”

世态炎凉,人人趋炎附势!城澄有时候也很倔,特别不屑地说了句:“那又怎么样,他要是苏家的少爷,那我还是裴家的公主呢!”

刚才她说得有理有据,要是讲道理的人,早就该羞愧地把花还给她了。可也算她今天倒霉,偏生遇到了个苏临麒。他瞧着眼前这妙龄女子,眉眼如画,分外撩人,便起了几分歪心思,故意贴近几步,垂眼看她:“便是抢了,又奈我何?”他摸摸下巴,做思考状:“不如本少爷把你也买来府中,跟那些花作伴?若是有人问起……”他突然伸手过去,在她脸上轻轻掐了一下,“就说是买花送了一个姑娘。”

“你!欺人太甚!”城澄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没想到这人看着像是好人家的公子,却做足了无赖行径!就他们这样的人,还世家贵胄呢,简直禽兽不如!

她扬起手臂,想要狠狠地甩对方一个巴掌,不想却被苏临麒轻而易举地握住了手腕,还顺势往他怀里一拉。

眼看着自己就要当众出糗,城澄一咬牙,决定使出她在外头常用的绝招,叫这混蛋好几天都碰不了女人。

谁知这时,一根马鞭突然从天而降,缠住了苏临麒的手腕,然后将他往后一拉,轻而易举地叫苏临麒摔了个狗啃泥。

城澄大笑一声,幸灾乐祸地看着苏临麒的狼狈模样。苏临麒被她的笑声激怒,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过现在最该收拾的人不是她,而是那个害他摔倒的人。

苏临麒拍拍屁股爬了起来,就要同马上那人理论。可是奇异的是,当他与那人四目相对之时,心中竟然猛生寒意。口中期期艾艾,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临麒到底是个打小在富贵堆儿里长大的少爷,还是颇有些识人的经验。面前之人虽然身着白衣,但气度非凡,一看便是长居上位者,不是他可以惹得起的角色。加上今天这事儿也确实是他理亏,苏临麒便轻哼一声,转过身灰溜溜地走了。

城澄没想到他就这样放过了自己,不由长长地松了口气。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必然要上前道谢。

那人说不必,目光一凝:“世家子弟,不学无术,叫姑娘受惊了。这风气不好,朝廷是该整顿。”

城澄见他做行者打扮,猜他应是从外地来的商人,笑着应和了句:“是呀,尤其是天子脚下,走哪儿都能碰到皇亲贵胄,搞得生意都不好做。”

裴启旬绽起一丝笑意:“姑娘是做生意的?”

城澄脸上一红,她家里做的是皮肉生意,当着恩公的面,有点说不出口,何况还是这么好看的恩公。

她“嗯”了一声,试图应付过去,又说起要报答他的事情。

裴启旬没说自己跟了她几条街的事情,只淡然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姑娘若真要谢——我刚回京不久,日后若有事,还要仰仗姑娘帮忙。”

“好说好说。”城澄豪气地反手在他臂上一拍,都打完了才意识到这行为在京城显得太过野蛮。她在外头野惯了,一时间收不回来。好在对方并不介意,只是微微笑了笑,长长的睫毛映出一弯淡淡的月影。

☆、第7章 情义

第七章情义

从花市出来,裴启旬“顺路”将她送回孟府,之后便称有事,很快就告辞了。城澄心中装着重重心事,根本没顾上问这位恩公的名字,也没有想过他怎么会知道她住哪里。

她现在满心盼着婉仪快点过来,替她除去后顾之忧。好不容易挨到天黑,婉仪如约而至,把药包递给解忧,两人挽着手进屋。

婉仪先道歉:“先前是我糊涂了,既然没有落红,叫妈妈验也一样没有结果。不知是你小时候太野,磕着碰着了,还是当真没有发生过什么。若是后者,自然是最好。”

城澄大概明白她的意思,微微红了脸,点了点头。

“按说红袖招晚上最忙,可我怕白天拿着包药材过来,太过张扬,会坏了你的名声。”婉仪抬手替城澄整了整额发,眼中含着殷殷的期盼,“你和我不同,可千万别走上我的老路。”

其实婉仪原本是京城世家叶氏的长女,从小也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千金小姐。只是十几岁的时候,被一个外地商人骗了身心,还生下了个儿子。稚子无辜,却被视为孽种,被族中人溺死。婉仪还在月子里就被扫地出门,赶到城外破庙里去。后来她快饿死的时候,被城澄的娘亲捡了回来,此后就在红袖招落了地生了根,再也走不出去。

她是个可怜人,城澄不欲和她争辩,打了个岔糊弄过去。等送走婉仪,喝了药,她总算暂且安下心来。又过了几日,宫中那边也没消息,城澄便渐渐松了口气,日子又回归到往日的平静。

这日孟府来了位客人,不是旁人,正是宋大公子。他回京之后,一直没领差事,和她一样,整日闲着无趣。他是来带她出去玩儿的,问她要去哪里。城澄想了想,说去城北农田,她一直想在那里买一块地。

冬春交接时,冷风混杂着泥土的味道一下一下扑在脸上,落到颈子里,寒冷的同时又带点儿莫名的新鲜。入冬之后,行霈就窝在铺着地龙的屋子里,他一直想出来大展一下拳脚。至于什么是拳脚,他也说不清。大概就是读书人袖子里头的酸气儿,憋的久了,自然要往外冒一冒。

他下了马,用鞭子挑开后头的毡帘儿,朝里头说一声:“还不下车?我也好奇,天寒地冻,你为啥放着庙会不去逛,非要钻到地里。”

城澄怕冷,这两天一直窝在床上照顾她的被子,连吃饭都不爱下地,非要解忧端着红漆盘儿把饭菜摆好,送到嘴边儿才肯吃。这么懒散着,整个人都圆润了几分。帘子突然自外头被人掀起,一同灌进来的还有凛冽的寒风,还有他掺着疑惑的声音。她脖子一缩,裹紧身上的披风,笑了一笑:“可能是,我有病?”

说着跳下马车,看向广袤的农田,还有上头堆着的白雪。城澄吸吸鼻子:“可我没想到,这里竟然这么冷!”她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宋大公子,我可以说粗话吗?”

他看看田地,再看看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走在前面,拣了一片还算平整的高地,一撩袍子,直接坐了下去。天不是很蓝,带点灰蒙蒙,四周很静。他看着她对着空旷无人的农田张开双臂,陶醉地吸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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