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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林低了头握住那暖炉不出声,楚昭仍是笑着揶揄他:“讷于言而敏于行?这句话还真是说得对,每次到孤面前就不爱开口说话。”

双林看楚昭心情甚好,心里想着大概楚昭这次进京挺顺利的,便转移话题道:“殿下怎么就回来了?还以为陛下要留您过完年呢。”

提到京里楚昭脸色淡了些:“留那么久做什么,京里还是那样乱糟糟的恶心人。太后给福王议了一门极好的亲事,议的徐阁老家的嫡幼女,明年及笄,结果不知哪里跑出来个妓子说有了福王的孕,闹得满城风雨,徐阁老爱女心切,亲自进了宫跪求父皇,这亲事也就罢了。太后气得很,万寿节称病没出,不知怎的听说这事有楚昀的首尾,又迁怒了大皇子妃,叫大皇子妃在宫里伺候着,数日都不许她回皇子府,后来不知怎的大皇子妃在宫里跌了次跤,下红不止,莫名其妙没了个孩儿,洛贵妃知道了哪里依,不知怎的又和惠皇后闹了一场,官司听说都打到父皇跟前,太后闹出这事,又开始称病不出,日日念佛了。我看父皇这寿过得糟心得很,他也没留我,只教我在京里时,和从前的太傅老师们也走走。”

双林本不想笑,结果听楚昭说完那宫里的糟心事,不知怎的就有些忍不住脸上带了幌子出来,想起当初福王和瑞王那档子事,也不知道这一串宫斗大戏其中,瑞王担任了什么角色。

楚昭转头看他脸,忍俊不禁道:“想笑就笑了,你这什么表情,这又不是宫里,你还怕我治你罪么?连杀人都敢了,我看你胆子大得很,孤一回京就有人告到我跟前,我还不信你这性子能做出来这事儿,方才山下看到那吊着的冰棍子,才信了一半。”

说到此事,双林敛了笑容,这事其实他心里一直有刺,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且查有实据此人积案累累,罪无可恕,杀了一点都不冤枉,却是被他为了杀一儆百亲口吩咐给虐杀了的。只是当时情势不太好,虽然看着进展顺利,各地方官明面奉承,却在实际各关节中都安插了人手,这些狡胥猾吏都是一班积棍,狐假虎威,虚张声势,无般不要,任意施为,他虽名义上是王府内官,年纪轻,加上楚昭一贯一个仁厚宽慈的名声在外,面上奉承,实际要推进却不知要耗费他多少口舌,走多少人,但要点什么,都要找好几个人,面上和其非常,事却总落不到实处,民伕这边开支的钱,全是他胼手砥足挣来的,由得这些人从中盘剥都还是轻的,他不怕花钱,他就怕再这般阳奉阴违的拖下去,每拖一日便要开支出去许多工钱,钱用光了,养肥了硕鼠,事情还是做不成。

于是他雷霆手段,杀一儆百,直接施了辣手,仗着王府内官的身份在,王爷不在,谁也不敢动他,却各方蛰伏,全都老老实实办起事来,毕竟仁厚的王爷远在京城,这之前他要杀几个小吏小人还是很轻松的。只是这手段到底大大违背了他的底线,这些日子他苦行僧一样的忙着,其实多少也是心里不宁的缘故。

楚昭看他变了脸色,笑道:“这是怕了?别怕,孤知道你其实心软得很,既然下了重手,必有不得已的理由,这事情进展这么快,想是你这重手段震住了不少人了,别怕,有孤护着你呢。”

说着已到了王府,下了车一群人上来接着王爷进了暖殿里,暖洋洋的炭火夹杂着柚子皮的清香扑过来,楚昭一直有着王皇后的习惯,在殿里不用熏香,而爱用果香,这柚子是南方贡品,之前府里是没有的,想来是楚昭从京里带回来的东西了。

一群人上来给楚昭宽衣摘帽,又有人捧了热水姜汤上来,替楚昭脱靴泡脚,服侍他喝了姜汤,楚昭转头看双林将自己给他披的大氅解了递给宫女放在薰炉上烤,露出里头的青灰色皮袍来,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瘦了许多,连脸似乎都小了一圈,便指了指他道:“他在山上呆了一天,只怕身子里头都冻到了,也给他来一碗,再弄点热水替他泡泡脚。”

双林忙道:“殿下还有什么话先交代了小的,这些小的回下处再做便是了,不敢殿下面前失仪。”

楚昭不快道:“你就巴不得不在孤面前当差吧?我在京城几个月,你也野了几个月了,在孤面前略待待就这么难受?”

双林看他话头不好连忙禁声,看到常欢送了姜汤过来给他,忙双手接了几口饮尽,不过到底是不能在殿下面前失仪,直出了暖殿外头下人值宿的茶房那里让人解了靴子泡脚。

替他泡脚的是个小宫女,帮他解开靴子后惊呼了声,又道:“公公这脚可得赶紧治,不然要留下病根,年年都要发的,若是烂坏了到时候当差都难。”

常欢听到过来一看也惊道:“哎呀怎么都这样了,我那里有些獾油,叫人拿来给公公擦一擦。”双林连忙笑道:“多谢姐姐,不妨事的我那儿也有,略泡泡就好了,不敢烦劳姐姐。”

常欢却蹙了眉头指挥那小宫女道:“这冻疮脚不能直接泡热水,先去外头拿了雪来将脚搓热了再慢慢添水暖水泡开不然一会儿要疼死……叫人切些生姜来搓搓,那个活血,用来泡脚合适。”

双林忙讨饶道:“姐姐真别这么麻烦了赶紧随便洗洗完了差使,晚上回去我自己弄……”

里头楚昭却已听到声音了,问道:“怎么了?”

常欢忙进去笑道:“在说傅公公的脚呢,生了冻疮了,婢子们正说再不治怕要坏了脚落下病根了。”

楚昭一听眉头已蹙了起来,站了起来走出来,双林一看楚昭出来连忙将脚往后收,却被楚昭道:“别动!”低了头去看,果然看到一双脚已肿得如同胡萝卜也似,红通通的发亮,有几处都已溃烂,他皱了眉头问:“怎么弄成这样的?”声音已十分不快,伸了手去抓,双林忙往后缩脚道:“殿下,这脏……”

楚昭早已握住了他的脚踝,不许他乱动,直接坐在了一旁小宫女原来坐着的小杌子上,就着光线仔细端详了下,看他原本脚踝纤细白皙,只到了脚板脚趾处,全都肿大变形起来,青紫红亮,甚至有些地方破了皮溃烂开来,两只脚都丑陋不堪,眉头皱得死紧道:“敬忠慎事都是死人吗?不过几个月,这脚怎么成这样了?不过是修个东西,你让别人看着就是了,犯得着日日去雪地里站吗?这脚若是坏了,将来怎么办?”

他声音冰冷起来,又叫常欢道:“叫人去叫柯彦立刻过来看看,再扣敬忠慎事半年月例,怎么搞的如此不经心。”

常欢看他动了真怒,忙亲自跑了出去传话,叫人赶紧传柯彦进来,楚昭放了脚,看满脸不自在的双林,又问道:“手上呢?伸出来给孤看看。”

双林道:“并没什么的只是才从外头回来,看着有些吓人罢了。”

楚昭也懒得和他废话,直接拉了他的手来看,所幸手上还好,只有小指头肿了些,楚昭伸手捏了下他肿得发亮像根小萝卜一样的手指,双林忍不住嗳哟了一声,楚昭冷笑了声:“孤叫你主持重修望海堂,不是叫你自己去修!杀人都敢了,使唤人不会?”

双林低头不语,看到柯彦带着药箱跑来了,楚昭道:“替他看看这脚,莫要出了问题到时候当差不了。”

柯彦忙低头看了下道:“不妨事的,待卑职开些防冻的獾油日日擦了,再每日用些活血的药泡脚,便能好了。”一边果然拿了獾油来命那宫女替双林擦上。

楚昭先吩咐常欢道:“孤这次进京父皇赏了不少东西,孤记得里头就有云南那边极好的番红花,去拿来给他泡脚。”又冷哼了声对双林道:“这些日子你就在王府里,好好把这脚给治好了再出府,我看你是歇不住的。”正要继续说话,却听到帘子一挑,外头有个小丫鬟娇嫩的声音问道:“请问哪位哥哥姐姐当值?我们玉夫人求见王爷,烦请通禀……”

茶房众人都觅声看去,只看到一个挽了发髻装扮华丽的女子跟在小丫鬟后头,看了进来,看到楚昭在,已低呼了一声连忙慌慌张张带着丫鬟施礼道:“妾不知王爷在此,失礼冒犯了。”

那女子一张瓜子脸,双眉修长,明眸皓齿,穿着一件葱绿织锦镶着白狐毛的皮袄,肤色白腻,容光照人,竟是一个绝色丽人,楚昭道:“玉选侍不在后院呆着,来这里作甚?”

那玉夫人看楚昭脸色不好,忙道:“妾听说殿下大雪天的从闾山下来就传了良医所的大夫,担心殿下身体不适,便来看看。”

楚昭转头看双林早已的将脚穿好了鞋袜,站了起来垂手侍立在后头,低着头仿佛一个普通的内侍一般,心里有些烦闷,对玉夫人道:“女眷只在后院等传便可,这前边王府外官多有往来,有事叫人传话即可,以后莫要如此冒撞。”

那玉夫人垂头一副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低声道:“是妾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请王爷恕罪。”

楚昭对女人有些没办法,只好道:“无事,下去罢。”

玉夫人低头施礼出了去,楚昭转头,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解释道:“孤这次进京,父皇念我后院空虚,无人照顾世子,赏下来了几个伺候的侍妾。”

双林道:“是,小的们知道了。”

楚昭看他低了头看不到脸上表情,声音平平无奇,心里一阵烦闷,交代柯彦道:“你每日去给他看看脚,务必调治好了不要落下病根。”又吩咐双林道:“那望海堂的事也运得差不多了,横竖都要开春才修建,孤会叫何宗瑜盯着,你也不必再上山,好生在府里养脚,也不必到跟前来当差伺候了。”

双林应了,楚昭总觉得犹有不足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是看他垂着头站着的样子又有些心里不舒服,想着他的脚也不能久站,便道:“那你先下去吧。”自己走出了茶房,心里闷闷的,原本在山上的时候还高兴得很,如今却无端有了一种不欢而散的感觉,更糟糕的是,他想着这几个月为了办好这桩差使,也不知双林是怎么辛苦,连脚都成那样……隐隐有了一种对不住双林的感觉。

这么一想,便对那坏气氛的玉夫人有些迁怒起来,叫了因喜来道:“父皇赏下来的我不敢辞,但母后过世才满周年,这些侍妾就暂都不安排侍寝,你教她们都在后院里守好规矩,莫要随意到前头来。”

因喜道:“殿下您是凤子龙孙,这皇室守丧以日待月,哪能和民间一样守丧呢,如今世子也大起来了,殿下总要给他添些弟妹,将来也是个臂膀,便是先皇后,也是希望您开枝散叶,儿孙满堂的。”

楚昭道:“再说吧,况且京里如今这般情况,宫里乱成那样,谁知道这些人里头有没有安插了别人的人,还是规矩严些不教她们生事,便是寿哥儿那边也要精心,莫要让她们近了寿哥儿的院子。”

因喜听他说得也有道理,暗自想着还是要在藩地这边找些知根知底的女子才好,转念想想兴许楚昭并不喜欢那几个女子,倒要好好寻摸一番,也不知什么样子的女子才能打动他的心。

第78章 郡王世子

这之后楚昭流水一般地往双林这边赏东西,先是一开始赏了几匹上好贡缎、大毛衣服和赏银若干,赏的是他当差小心,后头就零零碎碎了,有时候是一坛活血化瘀的酒,有时候又是听说有用的药材,有时候是几本书,还特意交代上头放了书签的地方要仔细看了,有时候是个暖筒或是用羊毛织好的暖袜,反正一天有时候会跑几次,连英顺都过来送过一次赏膳,酸道:“我倒要看看傅公公的脚怎么样了,咱们这些宫里伺候的,谁手上脚上没几个冻疮的,也就公公劳苦功高,让殿下挂心,吃个饭都忽然想起来说这个鹿筋羹活血对筋骨好,送一碗去给傅双林。”

双林知道他一贯是面酸嘴利心软的,也不和他辨,只是笑而不语,英顺看过他的脚后道:“这也好多了,你也是个傻的,主子的事自然要上心,但也犯不着这么豁出去,脚也还算了,你如今也借着这脚讨了不少便宜,只是杀人立威一事,怎的如此冒撞?咱们这些人不过借着殿下一点宠爱立身,你为主子做刀子,得罪了人,来日得罪人多了,惹了众怒,主子把你一推出去就完了,何苦?”

双林只是笑,英顺看了他几眼,有些感慨道:“着实看不出你能下那样的狠手,这些年越发看不懂你了。”双林道:“哥哥也知道身不由己了,这刀子用得顺手,主上也未必就肯轻弃,就怕全无用处,随便换个人来都能取代了,你说是也不是?”

英顺冷笑道:“你这话只好哄哄外头那两个小内侍,咱们这主子身边伺候的,哪个不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内侍横竖也不能当官,你当人人都能做李辅国童贯的?只有两种人才和你这般不留后路,一种是另有打算另有后路肆无忌惮,另外一种是对主上死心眼的忠心,为主子粉身碎骨死也不怕的,你倒说说你是哪一种?”

双林笑道:“哥哥通达精明,我当时只是一心想着那工期每拖一日便要浪费许多工钱出去,只有杀一儆百,并没想那么多,如今我看哥哥说得有道理,以后自会小心的。”

英顺气笑了,也不和这人废话,只出门交差去了。双林知道英顺一贯如此嘴硬心软,也不以为意,每日只在院子里有空了教慎事敬忠写字算账,又让他们出外替自己传话外头的店铺。

慎事敬忠两人被罚了月例,虽然双林变着法子又给他们补上了,他们还是挫败不已,每日服侍双林越发小心谨慎,这日看楚昭不知怎么又赏下来了一道蜜汁熊掌来,想是吃着好又想起双林来,便命厨房送了过来,只是双林哪里吃荤,看到直接赏了慎事敬忠吃,敬忠不由叹道:“王爷真是待公公好,只是公公怎的不吃肉,真真糟蹋了好东西,倒便宜了咱们。”

慎事道:“小声点,平时外头别乱说话,若是让人知道公公总是把殿下赏的东西给我们,那可不好。”

敬忠看了眼屋里正在百无聊赖看书的双林,这些日子厨房里也知道傅公公难得在府里,变着法子孝敬,因双林吃素,这样冷的天气,居然也弄了不少新鲜花样素菜和点心来。双林被楚昭变相禁了足,加上天冷出门少,窝在屋里养膘,倒是把前阵子掉的肉养回来了一些,不过他仍然勤练瑜伽,因此也并不见胖,只是气色好了许多,脚上也基本好了许多,溃烂已经平复如初,只是柯彦说想要断根,还是要继续日日擦冻疮油搓开活血,然后冬病夏治,第二年趁暑天热的时候,那时候再用心调治一次,方能断根。

双林看脚好得差不多了,不免有些在王府里头又待不住了,便央求了柯彦回禀楚昭,只说脚已好了,然后自己亲自去见了楚昭,道是想出府看看。

楚昭笑道:“早晨听柯彦说你脚已好了许多,我便想着你只怕又要来讨情要出去,果然这会儿你就来了。也不知这府里有老虎还是怎的,多待一日都难。外边冰天雪地的,这广宁城你待的也久了,出去有什么好玩的。孤这里有个轻闲差使让你办,开平城那边的开平郡王,马马虎虎算得上是孤的堂叔父,他父亲原封的是辽王,先怀帝那会儿因护主不利,被降了等,削了封地,如今只是郡王了,虽然仍是居住在开平府那边,也是只领着虚衔,不过到底算是宗室长辈,眼看着要过节了,下边打点了些节礼,本要派英顺去的,既然你想出去走走散散心,那便你去吧,那边定然赏你的,而且开平那边过年的马市也好看,你正顺路可以去看看。”

双林一听是去开平城,果然高兴,开平城和广宁城很近,仅那边便已开了两处马市,听说热闹不下于广宁。只是开平并非广宁藩地,藩王不可擅离封地,因此他这个内侍也一直没有机会去那边看看,如今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正可以去逛逛。楚昭看双林脸上仿佛一下子有了神采,心下也高兴,又微微叹道:“可惜明明这么近,孤却不能去——如今是连你们都比不上了。”

双林不说话,却也有些怜惜楚昭,藩王不能擅离封地,越是近,楚昭越是不能越雷池一步,藩地的朝廷官员名义上对藩王恭恭敬敬,实际上却也是藩王的监视者,一旦藩王有异动,随时可向朝廷奏报的,被发现擅离封地,那是视同谋反的。楚昭看着是一地之主,尊贵无匹,却又仿佛是这里的囚犯一样。好在楚昭也没自怜太久,又叮嘱了几句,才叫他下去办差。

双林下去接了节礼,安排了人,第二日一大早便出发去了开平城,先将节礼送了给开平郡王,开平郡王圆脸白面,胖乎乎的,听到楚昭派人来送节礼,笑得一朵花也似,果然赏了双林不少东西,又叫双林先在开平逛逛,他也要备了节礼,然后遣郡王世子回礼,给楚昭请安。

双林又在那边的马市逛了一轮,临近年底,果然热闹得紧,双林拣了不少漏,一连呆了三天,把开平城都逛了一遍,正好这边开平郡王世子也准备好了,便一同前往广宁,开平郡王世子楚明和楚昭算是一辈的,约二十来岁,虽然也算得上相貌英俊,却满脸都是酒色之气,衣着华丽,言谈举止轻浮。双林知道他们虽是藩王之后,如今却已降了等,手里没有实权,就靠着点食邑过活,朝廷不过是当猪一般养着,因此除了第一次面见见过礼,也尽量不去他面前招摇,相安无事回了广宁。

因早已派人回来通报,楚昭亲自迎了出来,看楚明要施礼,忙免礼笑道:“郡王世子不必多礼,论辈分咱们原该是一辈儿的,就不必讲究那些俗礼了。”楚明也笑道:“早就听说殿下脾气谦冲,待人和气,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二人寒暄了一番,楚昭又留楚明在广宁多住几日,笑道:“原该一尽地主之谊的带世子逛逛的,只是年下事多,孤让个长史来陪你逛逛。”

楚明忙笑道:“哪敢劳动王爷陪伴。”又指了指双林道:“这位傅公公一路都是他带我们来,这几日也熟悉了,我看他颇为伶俐,不如这几日让他带我逛逛广宁城?”

楚昭虽有些不喜,却想到横竖也是逛,想来这开平世子也就是逛逛广宁城就回去了,看在同为宗室面子上不好拒绝,便笑道:“也好。”一边叫了双林过来吩咐了两句,又带了楚明进去,设宴洗尘。

第二日双林一大早便去了楚明歇宿的院子里听他示下,结果楚明足足睡到日上三竿,才叫了他进去,一边和身旁替他梳洗的女子嬉笑,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他:“广宁这边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双林道:“原本无虑山是不错的,只是如今天冷下雪,上山不易,不过可以去青岩寺拜拜佛,那边的歪脖菩萨听说灵得很,又或者可以去逛逛马市……”

楚明有些不耐烦敲了敲桌子道:“谁耐烦看这些死物,我说的是这广宁城这般繁华,总有有名的院子教坊戏院之类的热闹地方吧?花魁啊小倌儿什么的,昨儿你们王爷宴请,竟然就真的是吃饭,连个弹曲儿唱唱歌跳跳舞的都没有,他这么年纪轻轻,也太古板正经了。”

双林心里暗自腹诽虽然名义上楚明是堂哥,实际上楚昭是今上原配嫡子,就算如今不是太子,也是个深受宠爱手握实权的藩王,与被降了爵位削了藩的开平郡王不可同日而语,此人脑子几乎只是水,居然当着别人下人就说别人主子古板。却只得道:“先皇后才去了一年,我们王爷一直服着丧的,还请世子包涵,世子想看戏、杂耍还是逛院子,小的替您打点便是了。”吃喝玩乐这还不好办,比陪着爬山涉水的容易多了。

楚明眯眼看了他一会儿,笑道:“也是,忘了你是个内侍了,想必没去过那种地方,今儿本公子带你开开眼吧。”他平日里在开平就是当地纨绔,本就好斗鸡走狗,赏花阅柳的事,只是在开平城上有开平郡王拘管着,不得尽兴,如今难得领了差使来广宁这边,又有楚昭做东道,有人奉承,自然是想着要好好玩耍一回才尽兴回去。

双林很是无语,行礼后走了出来,叫了敬忠过来去传叫几个王府中本地擅长陪客的清客来,当下便带着楚明去了广宁城中最大的青楼去,包了十个漂亮清倌,唱曲弹琴,轻歌曼舞,加上那几个最擅长帮衬说笑的清客陪着奉承,猜拳行令,取色子来掷快大杯饮酒,果然楚明满意非常,酒喝到酣时,一边抱着姑娘一边笑道:“这才是人生得意须尽欢嘛。”一边又问:“这里可以叫小戏子的吧?再叫几个小戏子来唱上几处,这才花团锦簇。”

那旁边陪客的姑娘就不依了,笑道:“世子是嫌我们姐妹们伺候得不好吗?再则咱们楼子里就有小哥儿,世子何必舍近求远呢?”

世子眯了眼掐了掐身旁姑娘的胸尖,色眯眯道:“这你就不懂了,水路有水路的好,旱路有旱路的好……这旱路又别有讲究,就你们楼子里养的小倌儿,和姑娘一样养着花嫣柳媚涂脂抹粉的,说话娇滴滴,路都没走过多少软趴趴的,这有什么意思,小戏子就不同了,人家那是从小冬练三伏夏练三九日日走台步练嗓子给练出来的,身段儿要硬能硬要软能软,性子也大不同,特别是那等练武生的……这床上的风情……嘿嘿……”他眯了眼仿佛回味无穷一般地笑起来。

其中一个姑娘便奉承道:“世子说得不错,我也说咱们楼子里的哥儿们一个一个养得比我们姑娘还姑娘呢,也不知客人喜欢哪里了,既这么喜欢怎不直接就找女子呢,再说日子也不久长,待到十六七岁男儿相出来了,再怎么扮也不像了……”

楚明笑道:“这楼里多的是老鸨用药让红的小哥儿长得慢一些的,不过这也没什么用,倒是宫里那些自小就去势的公公……那才是……”他本就没什么脑子,再喝了酒早已色令智昏,已是和一旁陪客的清客道:“比如你们那王府里的傅公公,那身段儿,一看就知道练过,上马的时候那腰那腿那屁股,啧啧,轻巧得就像飞上马一样,腿脚功夫了得……还有那相貌也是一等一的,最好的是皮肤,一看就知道是个极品,你们姑娘家不知道,有些皮肤定是长年吃素才养出来的,近了看都看不到毛孔……表情更不必说,那冷冷清清的样儿一动情了必是如冰雪融化一般,啧啧我这位弟弟太过古板正经,白白放这么个人在身边用来当差,倒糟蹋了这等人才……”

陪客的几个相公面面相觑,他们早听说过这位王爷的宠宦心狠手辣,又是个精明能干事的,王爷倚重非凡,哪里敢在外头说这位杀神的闲话,忙笑道:“世子果然深谙风月之道……这等小的们派人去叫几个戏子来给世子解解闷?”

楚明却有些不乐意了:“何必舍近求远……依我看,不如叫傅公公进来陪我喝两杯……王爷不是叫他仔细陪我吗?如何这会子人都不见了?这等怠慢,定是看不起我是不是?我也是堂堂正正的亲王后代,皇家血脉,便是王爷昨儿见了我,也不敢大咧咧受我的礼,论理儿他还得叫我一声哥呢!”

那几个相公心下暗骂这郡王世子不晓事,叫人家内侍来陪你逛妓院,这不是当面打脸吗?人家傅公公涵养好,虽然没进来,却也在旁边叫了个包厢里头候着,怕有什么事。如今居然还要叫人家来和妓子戏子一般的陪酒,真是够拎不清的。不过到底是宗室,不好当面拂了他的兴,其中一位清客只得劝解道:“郡王世子有所不知,这位傅公公原是我们殿下身边的红人,因着精明能干,殿下很是宠着,脾性有些不太软和,前儿听说监造望海堂,还冻杀了人立威的,连殿下也没说什么。要我说他这宫里长大的,不惯风月只是冷冰冰的,没什么意思,咱们出来玩耍的,何必叫他来扰了兴头讨不自在呢?倒是我们自己吃好喝好玩好的好。”

那楚明却是从藩王世孙变成了郡王世子,虽然酒色之徒,对人的眼色却特别在意敏感,看这清客的意思却是这样一个内侍因为是肃王宠着的,就敢不给自己面子起来,已摔了杯子勃然大怒道:“本公子堂堂宗室世子,难道连叫个内侍伺候着都不配了?不过一个猫儿狗儿一样的东西!宫里要多少没有?我就不信了!肃王殿下会因为一个内侍就不给哥哥面子!”

第79章 虎狼药

清客们忙劝解起来,赔笑道:“是咱们说差了……还请世子莫要和我们计较……”那楚明却是酒上了头,越发不管不顾起来,满口嚷嚷自己的侍卫道:“你们过去把那没卵蛋的奴才小子给我捆了进来,我倒要看看肃王会为了他和我翻脸不!”

楚明手下那些侍卫平日里跟着楚明在开平城就是横行霸道,无故就要欺压人的,如今看到有乐子,岂有不撮哄的,一蜂窝冲了几个出去,果然七手八脚将正在隔间里一个人自斟自饮,不明所以的傅双林反剪了手拉了进来,傅双林莫名其妙,被几个侍卫拉着进来压着跪在地上,正挣扎不休,楚明看双林被侍卫挟制仍不断挣扎着,头发凌乱,胸口起伏不定,面颊晕红,薄唇紧抿着,那之前清冷的面容越发透出些风情来,之前本就被几个妓子挑拨起了兴头,如今欲心如炽,早嚷嚷道:“快给爷拉到里头房里去!今儿小爷还偏就要办了他!倒要看看谁敢扫兴!”

那清客们看势头不好,一边劝解,一边却早有人一溜烟的跑回王府去通报去了。

傅双林被几个如狼似虎的侍卫拉到了里间厢房里,那里头早就暖床软枕拾掇好随时供客人兴起,楚明进了来吩咐道:“剥了衣服,叫人送了热水进来,洗剥干净捆床上去!”一边又笑:“这内侍和男人纾解的方式不同,你们拿了我前些日子才配的极乐散来,到时候他就得求着我上他。”

傅双林听到不对,忙挣扎起来,却无能为力,很快被七八只手按着他,抬起他的下巴捏开他的嘴往里头灌东西,他猝不及防被灌了几大口,只觉得味道十分咸腥苦涩,却被牢牢按住了嘴让他尽吞了下去,这妓院本就热水常备,早有侍卫端了浴桶进来,便剥他的衣服,他大怒破口大骂道:“世子如此胡来莽撞,也不怕被我们王爷问罪吗?”

这话却正触痛楚明,上前给他摔了一巴掌恶狠狠道:“好囚攮的,爷宠你是给你面子,不过个没种的奴才,倒端什么架子!”一边指挥着侍卫将他剥干净了塞进热水桶里按着双林将里里外外洗了一通,洗得双林怒不可遏,反复挣扎却被死死压着手脚,洗完后被捆回床上,双手捆缚到了床头,双足被拉开栓紧在床尾,楚明看着他的肌肤滑润非常,十分猥亵的摸了两把,得意道:“果然爷没看错,好一身皮子,可惜还不是最好的时候,一会儿药起来了,你才欲仙欲死呢!你一个人乖乖呆着,等会儿我来陪你。”

双林破口大骂,却被几张帕子塞进了嘴里,帐子被放了下来,光线昏暗,楚明将侍卫们赶出去守门,又转回来悉悉索索地解衣服,双林在帐内渐渐感觉到了身子的确开始发热,心跳渐渐快起来,他呼吸急促起来,嘴却被堵住,只能用鼻子有限的呼吸,然而随着他心跳的加快,氧气渐渐不够起来,他有了轻微窒息的感觉,然而身体却火烧起来,全身肌肤敏感非凡,仿佛渴望着有人来抚摸,他难受之极,不一会儿已感觉到神智昏昏。

冬日衣服多,楚明衣服才解了一半,身上尚穿着亵衣,楚昭已带了人沉着脸冲了进来,门口的侍卫都被几个王府侍卫押在一旁,楚明还未解其意,楚昭满脸冰冷扫视了房内一眼,便直接走进去,拉开床帐便一怔,又迅速拉下了床帐,转过脸问楚明:“你给他喝了什么?解药呢?”

楚明看他来势不好,酒也清醒了几分,笑得有些勉强:“一些助兴的药而已……谁去王爷面前胡嚼舌根离间我们了?王爷可别信他,是这内侍对我无礼,顶撞了我,我想着他定是仗着王爷宠他,没大没小不知尊卑了,将来倒坏了您的名声,便想着替王爷教导教导他,小小惩罚他一番,叫他知道身份——要解也容易,调些冰水来淋一淋就解开了。”

楚昭面有怒色冷冷道:“孤的人不需要别人管教!好教世子知道,孤这里是招待不了你了,还是请你回开平吧。”一边转头喝道:“还不赶紧请郡王世子回开平!”又交代了句:“过去只和开平郡王说,小王看在同为宗室面子上,尽心尽力招待世子,可惜世子不识抬举,连孤身边人都敢轻亵,小王不敢替他管教,只好送回开平府请郡王多教教他规矩!”几个侍卫高声应诺,上来也不管楚明身上还穿着亵衣,鹰抓小鸡一般的将楚明直从楼上拎到楼下,连同几个捆好的侍卫一起扔进了车子里,甩了鞭子风驰电掣往开平府驶去。

楚昭解了大氅拉了床帐,拔了佩剑将双林四肢的丝带都削断,解了大氅将显然已失去了神智的双林从头到脚都严严实实包了起来,想着双林这人心性倔强,若是让认识的人看到他这般失态定是恼怒,便也没叫侍卫帮忙,自己将他一把抱起,却又被手里的重量惊了一下,想起他这些日子瘦了不少,这轻飘飘的体重也没养回来如今又因自己派的差使无端伤身受辱,心里怒气更盛。

楚昭一边将双林头脸遮了,抱在怀中直接出了楼子,上了车驾,才去了双林嘴里的丝巾,看他满脸通红喘着气,半睁着的眼睛里都是水光,额上满满都是细密的汗珠,楚昭隔着大氅都感觉到他浑身滚烫,心下恼怒,按住他不许他再蹭,一边吩咐外头:“着人先回王府,立刻宣柯彦到孤寝殿里候着。”一边将他裹着大氅横放在马车座椅上,拍了拍他的脸喊他名字道:“双林,傅双林?”

双林茫然地看着他,整个人仍在无意识地蹭着,楚昭扳着他的脸继续喊:“傅双林?”双林挣扎了一会儿,眼前白花花一片终于凝出了焦点,找回了些神智:“殿下……”动了动似乎想坐起来,却四肢酸软无力,楚昭按着他道:“别动,我已喊了柯彦,你感觉怎么样了?”

双林感觉到自己呼吸都是热的,摇了摇头:“我很热……给我喝点凉水……”他的声音嘶哑而微弱,苍白的脸上被热气熏出薄红,楚昭拿了桌上的茶杯扶起他来给他灌了一杯,看他张着嘴似乎连吞咽都难了,楚昭又不是个惯伺候人的,眼看着流了不少水到胸口,大氅滑落看到他从脖子到胸膛已全变成粉红色,楚昭拉起大氅将他重新裹严实按回座位道:“你再忍一会儿,等回了王府,大夫来了就好了。”

双林闭了眼点了点头,看得出他很努力的控制自己不再蹭,却整个身躯都控制不住的细细地颤抖着,头发被汗湿贴在额头脖子上,全都一绺一绺的,楚昭又是生气又是恼怒,喝着外头道:“快点!”

到了王府的时候,双林又已陷入了昏迷中,楚昭一摸他的额头,暗道这样烧下去只怕人要傻了,也不等服侍的内侍来扶,直接连着大氅将双林抱起来往自己寝殿走去,那里柯彦早已带了药箱候着,楚昭将双林安置道床上便道:“快点,说是被喂了些助兴的药,孤看着他神志不清,只怕是什么虎狼药。”

柯彦忙过来把脉后,眉头也蹙得死紧道:“药性太烈,想必都是些鹿茸海马之类的,虽然可以开些药调理,始终还是让他自己纾解出来才好……傅公公因是中人,且想是前阵子因冻疮,进补活血的药吃多了,本就有些体质燥热,没法子纾解因此药性持久些……待药性发过了便好了。”

楚昭怒道:“他都烧成这样了,待药性过,难道要一直这般烧下去?”

柯彦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有些犹豫道:“若是想不烧,用凉水替他泡泡也便能降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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