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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嫣连忙按住小师弟:“你打服一个严朔,还会有新的长安使,打不尽的。”

小师弟怒目:“我可以毁了那枚长安令!”

贺嫣:“然后,还会有新的长安令。”

小师弟:“那我就毁了长安卫,灭了长安使……”

解惊雁之前之所以愤怒,正是因为他心地纯良有正义感,当一个问题绕了一圈最后的解决方式是要用屠杀这种不正义的方式解决……他自己都觉得不对。

他自己把自己噎住了,瞪着眼,又是气又是急。

贺嫣莞尔道:“发现不对了是不是?所以说时候未到,而且,长安卫和长安使是灭不掉的,只要皇帝一纸任命,千千万万的长安卫和长安使还会不断冒出来。”

解惊雁迷茫了:“那要何时才到那个时候呢?”

贺嫣故作高深道:“至少现在不是。”

贺嫣看解惊雁平静了不少,整个个呆愣愣的,觉得自己的教育成果不错,欣慰地起身走了两圈。

结果解惊雁一句话摧毁了他一晚上的口水:“我讨厌那个姓严的,别的道理我不管,我倒要看看,我和他,到底谁才不得好死!他给我等着!”

至此宣告贺嫣知心哥哥第一堂政治课教育失败。

贺嫣:“……”

古代的少年也很不好教育啊!并不比当年的问题少年梁耀好多少啊!

贺嫣在解惊雁房里赖了半个时辰,门外那个直挺挺站岗的身影就站了半个时辰。

他瞄了眼解惊雁的床。

解惊雁立刻摊开手脚,占满整张床,意思很明白:我可不敢留宿小师兄。

拉开房门,对面屋子里的烛光从对开的大门照过来,贺嫣被兜头一片阴影罩住。

在这之前,他并没觉得杭澈比他高,此刻发现自己竟然要微微抬眸才能找到杭澈阴影中眼睛。

阴影,背光,他看不清杭澈的表情,正因视力受限,其他的感观愈加灵敏,他清晰地感受到杭澈见到他开门那刻放松下来的气息。

贺嫣没头没脑地想:“他之前以为我不肯主动出来,很为难要如何请我共宿么?”

因为修的招魂术,贺嫣有些读心断意的神通,对神态想法感知比常人灵敏,所以他能够在短短的相处时间内把杭澈的同一种冷淡神情分成很多层次,并且还能比较准确的识别出其中细微的差别。

此刻他就感觉到,杭澈见到他回来,按捺住了意外惊喜的情绪。

“他这样繃着,不累么?”贺嫣微微认命地叹口气:“回屋吧。”

夜已深,贺嫣中午有睡过,这会精神还好。

他坐在桌边瞅着烛火出神。

杭澈立在窗边望着他。

彼此安静地,似乎都在等对方先说话。

贺嫣忍不住,先道:“杭澈,咱们文明地谈一谈如何?”

杭澈听到“文明地谈一谈”时一愣,陡然站得更直了。

贺嫣没注意到杭澈这个肢体语言,他一肚子的问题要捋清楚,正在整理思路。

杭澈走到桌边,端正坐下,沉静地看着他。

贺嫣劈头盖脸就问:“你们杭家作为诗书传家的书香门第,涿玉君,你身为家主,不率先垂范就算了,怎还蛮不讲理呢?”

杭澈目光闪了闪,立刻知道了贺嫣控诉他蛮不讲理的是什么事:他一天之内,两次强行拉走贺嫣,一次是因为那个小姑娘,一次因为秦烽。

杭澈沉静垂眸,思索,很有一些好学生受教的样子,贺嫣正要欣慰,猛听杭澈死不悔改郑重道:“跟你讲道理没有用。”

贺嫣:“我不讲道理么?”

明明我这辈子很讲道理啊!

有什么线索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比如他们相处才一日,杭澈凭什么断定跟他讲道理没有用?

他们很熟么?

而且这个结论很显然对如今的贺嫣不适用啊。

然而不等他深想,杭澈又道:“而且,我守夫道,你也守夫道,这很有道理,并没有错。”

“夫道?”贺嫣迷茫,这跟夫道有什么关系?上午我勾搭小姑娘只是讲讲话,好吧,是搭讪,但那个不过分,他本心上并没有想做什么;然后晚上他和秦烽讲的都是正经事,哪里错了?

贺嫣很聪明,记忆力也好,猛然想到他最后问秦烽的那句话,再一联系秦烽也是闯关之人,他终于有点转过来了——合着杭澈那会强拉他走是不仅吃他勾搭女子的醋,开始也吃他与男子的醋了?

“……”贺嫣惊讶地张张口,缓缓道:“你——不是吧?”

杭澈显然知道贺嫣指的是什么,他坦率地承认:“是。”

杭澈理所当然坦率的态度,让贺嫣更加震惊了:这种乱吃飞醋,这种不讲道理地打翻醋坛子,以及这种蛮不讲理横加管束配偶的大男子主义,是很光彩的事么?他怎么可以承认的如此坦率?!

脸皮呢!

读书人的斯文呢!

贺嫣深深地被“冰清玉洁”的涿玉君震撼了,他沉沉地问:“涿玉君,我想问个问题。”

杭澈端庄道:“问。”

贺嫣:“管束夫人如此严密,是你们杭家家法?”

杭澈沉默不语,半晌摇了摇头。

贺嫣莫名觉得那摇头的姿态,竟很有些沧桑心酸之感。

贺嫣眨眨眼,接着问:“那么世传杭家代代专情,都是这种互相管束的专情法?”

杭澈垂下眼眸,神色有些黯然:“其他人不必如此。”

贺嫣脑袋转了很多圈才明白,所谓其他人不必如此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说只有他贺嫣最水性杨花,才导致他杭澈要严防死守红杏出墙么!

呸呸呸,贺嫣暗骂自己——一激动,把自己给骂进去了!

贺嫣又问:“那杭家代代伉俪情深呢?也是这种严防死守做出来的情深?”

杭澈连头都微微垂下去,看起来更加黯然了:“其他人也不必如此。”

其他杭家夫妻是真的伉俪情深、你侬我侬、白头偕老,只有他明明是堂堂正正应帖娶妻,反而落个强娶的说法,夫人不爱他,他只是单相思而已……

而且,他还惊世骇俗地娶了男夫人,自我绝了后,更可怜的是,因为夫人总想出墙,他还要悲凉地既防女子又防男子——比起代代夫妻情深的杭家前辈,涿玉君在这方面真是给祖宗丢尽了脸……

第18章 十八 处女杭

贺嫣能识别杭澈的一些情绪,不过仅限于一些,再多的他对那种冷脸也无能为力了。

招魂术能问人思想,招魂人可以问出比自己修为低,心志不坚之人的思想;一旦对上修为高于自己且心志坚定之人,便有风险;尤其碰到修为碾压自己且心志极其坚定之人,将十分凶险。

后两种情况,不是没有铤而走险成功的可能,但也有可能被对方抵抗遭受反噬。

鉴于之前在“人面不知何处去”中已试出杭澈修为不在他之下,而杭澈又是那种心志坚定之人,贺嫣不能贸然对杭澈用招魂术。

眼下来看,贺嫣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弄明白的事。

除了那若有似无一点点故人之感之外。

有很多问题,当面问就可以了。

贺嫣看杭澈微微低着头有些黯然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他方才笔挺站岗毫不退让的气势上哪去了。

贺嫣换个不那么黯然的话题:“今天谢谢你。”

谢的是杭澈在严朔面前的表态。

或许因他们二人皆是心思剔透之人,沟通起来特别顺畅,不需要贺嫣说太明白,杭澈一听便懂,他淡淡道:“为夫应该的。”

贺嫣无语:“……你能不能不要‘为夫’这么自称?”

杭澈认真地思索片刻,断然拒绝他:“不能。”

杭澈各式拒绝手法,沉默的、直白的,贺嫣短短两天内从一开始的暴跳如雷到现在束手无策干瞪眼,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有些事情,对方不让步,只好自己让步了。

但凡有把握打得过杭澈,他早靠武力值压制了。

想到此刻自己正在感谢对方,贺嫣告诉自己要冷静,吐出一口长气,道:“长安令,一直是凡界和修真界努力维持的太平底线。严朔是长安使,逆他如逆皇帝,你今日的表态,不担心搭上整个杭家么?”

杭澈语气淡淡的,有气定神闲的从容:“眼下时局,严朔不会与杭家为敌,更不会树敌于无良谷。今日无论我说不说话,他都会息事宁人。你不必谢我,也无需担心杭家。”

你看,杭澈这样接话,又要聊不下去了……

贺嫣已经摸出点跟杭澈说话的套路,他一肚子的问题没理清楚,自顾自地另起话题,毫无铺垫就道:“你知道魂刃?”

魂刃,他用招魂术引火多年炼就而成,只有无良谷里的人知道,谷外他从未用过。方才杀噬魂妖时,他要取刃,被杭澈中途阻断。

杭澈坦诚摇头:“我猜想你要用动用某种仙术,并不知有魂刃。”

贺嫣:“……”

所以我刚才自己暴露了魂刃?

杭澈似乎并无发现别人秘密的快意,反而深沉道:“你所修仙术并非常术,不到万不得已,慎出手为妥。”

贺嫣并不意外杭澈有所觉,他与杭澈有过交手,以杭家的涉猎,知道禁术并不奇怪,他不以为意道:“哦,涿玉君何意?”

杭澈道:“‘人面不知何处去’之威力非常,阵术诡秘,必定用了非常之术。”

贺嫣挑眉,等杭澈揭底牌。

杭澈毫不回避地道:“招魂术。”

贺嫣想:他果然是知道的。

既已知,贺嫣也不打算遮掩:“你当时压制我出魂刃,是担心被人看到,引人非议?”

杭澈:“杭家不会非议你,暗处还有他人。”

贺嫣:“秦烽?”

杭澈目光一冷,似乎不愿多提此人:“不止。”

贺嫣:“你知道还有其他人?”

杭澈:“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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