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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大娘,门口拴着的那个小子卖么?”十三扬声向人牙子问到,“他得罪我了。”
“那小子脾气倔,不知怎么得罪小姐了?不如我打他一顿给你出气可好?”人牙子小意说到。
打一顿?十三汗颜,自己是要救人,别弄巧成拙害了别人。
“他就是得罪我了,我要自己教训他,不准你帮忙。”十三双手叉在腰间叫道。
如九斤心中奇怪,自家女儿向来不是这种娇纵脾气,无论是对看门的还是打杂的都没有说过一句重话,如九没有出声,把十三拉到自己身边低声问,“怎么了,十三为什么要买他?”
“我就是想要,爹爹买给我吧。”一时之间十三来不及说分明,只能一味撒娇。
她知道只要能办到的事情如九绝对不会拒绝她,果不其然,如九冲人牙子吩咐到,“把那个男孩子领进来给我看看。”
不一会,人牙子就揪着人进来了,“这小子脾气坏,不抓紧了当心伤了掌柜和小姐。”
如九斤只扫了一眼便是不满意,蹙起了眉头,身上脏的跟乞丐一样,模样还过得去但破了相,年纪比十三大好几岁,看眼神又不是个乖顺的,无论哪一条在如九看来都不适合呆在十三身边——在身边贴身伺候的很可能就是十三以后的房里人。
他觉得十三只是太寂寞了,玉人馆里没一般大的孩子陪她才会想买个人回来,担心她心软没见过世面被人有心哄骗过去,便让人牙子把刚挑选出来的最优秀的几个男孩子领到面前指给十三看,“十三是想找人陪你玩么?这里有许多比他好得多的,十三看喜欢哪一个爹爹都给你买回来,换一个好不好?”
底下的几个男孩子都挺漂亮,眼神殷切,十三转过头避开,拉着如九的衣袖摇头道,“不,我就要他,除了他谁都不要。”
事不过三,她曾经下定决心如果第三次还能遇见他就求爹爹救下他,无他,虽然她不是侠义心肠的热心人,但一个即将溺毙的人三番两次飘到她面前,若是不伸手,她自觉和推他入水也无所区别了。
无可奈何点了点十三的脑袋,如九问,“这个孩子身价如何,一起算了。”
人牙子手在衣服上搓了下,笑嘻嘻道,“这个孩子别看模样差力气大得很,如老板真要的话就让给你,只是这孩子本来是准备留着还债的,吃了我们许多口粮,还砸坏好几个碗……”
如九斤打断他,“别来这些虚头巴脑的糊弄我,不过是惹我女儿生气了要来的玩意,你跟我做这么久生意了,知道我的做派。”
十三知道接下来就没有她的事情了,安静从边上退出去,经过阿罗身边的时候悄悄眨了个眼让他安心。
阿罗胳膊被人牙子扭着,似乎是不想和人牙子碰着,他身体艰难地扭着,看到十三冲他眨眼,他的眼睛突然有些湿润。
☆、16|第十六回 赋新名意祝新生 细研墨旖旎遐思
给阿罗洗澡用了整整三大桶热水,张大娘要了一件如九斤的旧衣服给他披着,如九领着庄十三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他头发湿哒哒披在肩上,被裹在松垮垮的衣服里坐在榻上。
乌黑的泥土被洗净了,看见十三他们进来,小麦色的皮肤上清晰地显出一片绯红颜色。
他把两只脚缩回衣服下面,端坐笔直。
如九在桌边对着阿罗坐下,十三站在身边。
他又重新打量一番阿罗,看起来比之前齐整不少,还算过得去,坐姿也算端庄,就是那道疤痕看着终究碍眼。
“你叫什么名字?”如九问。
“我姓罗,都叫我阿罗。”
“阿罗。”如九斤面色和缓三分,“你家乡何处,母亲和父亲呢,怎么会卖身给人牙子?”
“我家乡漳州辛店村,母亲去年过世了,我生父早年离乡,小爹爹们也跑了。”阿罗低头说,“我没饭吃就流落街头,被人牙子买了去。”
阿罗没有说假话,但也不是完全的真话,流落在外的日子已经教会他适当的隐瞒,有更多细节他没有告诉如九斤,比如他生父是被拉壮丁去了边疆,他其实是去投奔父亲的路上被拍花子的绑去的。
“你之前怎么和小姐认识的?”如九斤又问,这是他最介意的问题。
阿罗抬头看十三一眼,又低下头,“我有一次被打,刚好碰见小姐。”
果然如此,如九斤没好气地瞪十三一眼,再看阿罗嘴角终于不再绷得严厉,“好了,如今你既然被小姐买了回来,进了我庄家的门就是我庄家的人,你是小姐买的和玉人馆没关系,以后只需好好伺候小姐就可以了,认真服侍小姐自然能安安稳稳的,少不了你好处,若是敢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拿些污七八糟的东西带坏小姐,这么大玉人馆总有能整治你的办法。”如九扬扬眉,“听清楚了么?”
“爹爹——”十三拉拉如九的衣袖。
“听清楚了。”阿罗应诺到。
如九突然对着十三开口,“十三,既然这是你的人了,你就给取个名字吧,最近不是读了书么,给阿罗取个名字。”
十三吓一跳,表情有些尴尬,“这不太好吧,而且我不会取名字的。”
“有什么不太好的。”如九不悦。
十三干站了片刻,如九仍看着她等着,十三无奈,只得依言在肚子的墨水里滚了一圈,这个嫌俗了,那个嫌仙气,半天才苦着脸说,“我实在想不出来了,就觉得阿罗从人牙子手里活下来也不容易,以后就可以开始新生活,干脆就叫生吧,罗生。”末了还补充一句,“觉得不好就算了。”
“罗生?”如九笑了,“虽然简单但意思不错,这几天书算没白念,行,就叫罗生吧。”
待如九斤走远了,屋里就剩阿罗和十三两人。
十三赶紧解释到,“阿罗啊,刚刚是我爹在,那个名字你别放在心上,没人的时候我还叫你阿罗。”
“我觉得挺好的。”阿罗却说,“我娘没给我取名字就去了,我一直想有个大名,听起来就不一样的那种,以后我的名字就是罗生了,挺好的。”
“是么?你也觉得不错?”收到肯定十三有些受鼓舞。
“不过……我还是喜欢你叫我阿罗。”却听阿罗吞吐道,阿罗听起来怎么也比罗生亲近许多。
十三爽快叫了一声,“阿罗。”
“是,十三……小姐。”
“听着怪怪的,爹爹不在,就叫我十三。”十三纠正道。
阿罗吁口气,又叫了声,“十三。”
得到新名字的罗生就这么在玉人馆留了下来,住在十三隔壁的小屋里,每天十三醒过来的时候总能看见比她起得更早的阿罗等在床边,默默地帮忙张大娘给她穿衣服,端盆打水,每件事都细致周到,连如九都觉得这孩子实在能干,看阿罗的眼神一日比一日柔和。
十三有时拦着阿罗,让他好好养伤,可阿罗并不答应,总说自己身上只是皮肉伤并没有关系,后来还是如九出面下了死命令让他放开其它事情,只陪伴着十三说说话,在书房研研磨倒倒茶就好了。
可十三并不知道,她越是对阿罗体贴,阿罗心中的不安就越深重,何况这份体贴被之前的糟糕经历放大了无数倍。
其实他内心的目标一直很坚定,就是完成母亲的遗言去边关找父亲,遵着母训他不可能卖身为奴,原本他已经想好了,他被人牙子半卖半送给掌柜的,花了五两银子,他每个月能有二百文的月钱,算下来两年多一点他就能还清这些钱,等干满这两年的活攒够了钱,到时候再悄悄离开去找父亲,也不算是恩将仇报的小人。
人牙子那里他可以一次又一次千方百计逃跑,可对着十三他却不能这样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
时间长了,阿罗也摸清了十三的脾性。
他发现十三真的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好像几乎没脾气似的,嘴角含笑,不管遇见谁,只要是年纪比自己大的,哪怕是看门的老头,十三也会停下脚步打个招呼,另外她从不吵闹,不像以前见过的几个表妹从早到晚没有消停,只要坐在了书桌前面就不再出声,一动不动从清晨坐至午饭时分,午休过后又练字默书到傍晚,和掌柜的一起吃饭的时候是一天里面最活泼的时候,偶尔撒个娇让掌柜的给她夹菜,从来不挑嘴,有什么就吃什么,听张大娘说,十三以前比现在还好脾气,整天懒洋洋的,只是没现在用功。
今天同往常一样,阿罗在书桌边替十三研磨,十三笔下在宣纸上一横一竖耐心地写下整齐的字迹,明显比最开始好看了许多。
看着十三沉静的侧颜,阿罗忍不住问,“十三,你不觉得累么?”
“不会啊。”十三轻笑一下,手中毛笔不停。
屋子又恢复宁静,阿罗望着十三用功专注的身影忍不住想,十三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女子,那么自己呢?
阿罗的脸腾的一下变红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贤惠的主夫,正在伺候读书的妻子。
自己和十三……不害臊!想什么呢,反应过来的阿罗心中狠狠骂了自己一声。
☆、第十七回感诚意谢氏门开诉血泪如九愿成
如此风平浪静过了大半个月。
这天,阿罗照往常低头给十三研墨,发现墨汁已经浓稠那支笔却已经半天没伸过来了,他奇怪地抬头看,只见笔随意搁在一边,纸上的字迹已经干透,而十三靠在椅子里面,两眼望天似乎在想什么出神。
“十三,你在想什么?”阿罗好奇问到,这么长时间他第一次看见十三在书桌前发呆。
十三回神,倒也不隐瞒他,“我在想我爹爹。”
“掌柜的?”
“昨天和前天我都看见爹爹他一个人出门,跟门房一打听,说我爹爹他这二十多天都这个时候出门。”十三蹙眉,“按理说这个时候他不应该有事情的,我担心爹爹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问爹爹也不会告诉我,他总把我当小孩子。”十三继续抱怨到。
阿罗忍俊不禁,“十三,你就是小孩子。”他略自豪道,“我年纪就比你大,以前我娘许多事都让我去做的。”
明明你才是小孩好么?十三腹诽。
不过确实,在阿罗身上已经很难看到如此充满小孩子气的一面,因此十三也不反驳他,默默接下小孩子的帽子。
十三和阿罗说话间,如九斤正恭敬地立在谢先生家后院的门口。
今日休沐,谢先生在家,听仆从言语间说到如九斤,忍不住问她夫郎赵氏,“我听说门口有人,可是上次你说的那个?”
“哎,我也正愁呢。”赵氏垂首,挽起袖子给谢先生续上茶水,“这人一片心思为了女儿,我也不好太发狠了赶他,只是他那样的身份,如何能进我们家门?”
想起玉人馆的名声,谢先生沉默不语,只低头喝茶。
半晌,她说,“如果是玉人馆老板的话,我也听说过,据说性情比较宽厚,口碑一向很好,不干那种伤天害理的事。”
赵氏一个斜眼过来,谢先生立刻讪讪,“我只是听别人说,从来没去过。”
“说得好像我是那等小心眼的,夫人若是喜欢多俊俏也给夫人抬回来,只那种地方又脏又乱,平白玷污了夫人清名。”赵氏故意道。
谢先生苦笑,“夫君还不知道我么?只不过觉得他如此坚持,也是一片慈父心。”
赵氏叹口气,“夫人所想,如何不是我所想,我也是当爹的人,自然知道为了女儿的不容易,便是他再怎么贫寒也没有关系,孩子品性好我替他养着都可以,只是那种身份,我知道夫人为人刚正,可外头阴私小人太多,一点风吹草动不知要给他们说成什么样子。”
“我只是想到当年我读书时,我家清贫,父亲为了能让我读书把自己头发都卖了,还是凑不够束脩,父亲只能天天夜里熬着,就为多缝一个荷包。”谢先生按按眼角,语气怅然,“后来遇上老师愿意收我为弟子,又承蒙岳母不弃,我才有今日。”
“夫人天纵英才,公公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赵氏温声宽慰到,又说,“若夫人实在看他可怜,不若让他进来见一面再做打算,实在不行指点他一二,也是个交代。”
“佩矜……”谢先生抚上赵氏的手,轻轻拍了拍。
当面前的门终于打开,如九心里并没有雀跃的惊喜,更多的是长久等待后的如释重负。
跟在小厮身后,绕过弯曲的小路穿过花园,如九再一次打量上次曾涉足的这个小院,一花一木看似随性,却都恰到好处。
被引入厅内,如九一抬头看见上首坐着一位五十上下的女子,削瘦的面庞,衣着朴素头发盘起,面目威严,正审视着他,赵氏站在她身侧。如九心底一惊,知道这必然就是谢先生本人,更不敢怠慢,万分恭敬地行了一礼。
赵氏见他目不旁视,姿态恭谨,略略弯了弯嘴角,说到,“夫人听说了你的诚心,所以今日答应见你一面,如老板你不必拘束,坐下吧。”
如九连忙推辞,看他坚决赵氏便也不勉强他。
“如老板,你是青楼中人,为何坚持要让你女儿读书,又为何一定要送到我这里来?”直截了当地,谢先生抿了口茶淡淡问到。
如一根芒刺扎在心头,强压下痛意,如九的声音依旧沉稳,“谢先生,小女一直聪明伶俐,我不想耽误她,希望她能考取功名出人头地,听说您是平城最好的先生,所以才厚着脸皮上门求您,拜托您收下小女。”
“考取功名,出人头地。”谢先生玩味说到,面上不置可否依旧是那副威严模样,既没有大怒也没有点头欣许。
谁都没有出声,陷入凝滞的沉默。
如九额角渗出细密的汗水,突然他扑腾一声跪在了堂前,额头结结实实扣在地砖上,他直起身子望向谢先生,目光无畏丝毫没有闪躲。
谢先生不为所动,“你这样又何必,起来吧。”
“谢先生,请容我说几句话,便是您不答应我也绝不会在出现让您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