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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休不经意看了宫女一眼,拿过帕子给赵褆擦去口水,随口一问:“倒是个生面孔,那个以前伺候的红霞呢?”
李皇后看着父子两人的互动笑了下,“染了病,不适合贴身照顾褆儿。”
赵元休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朝廷的政务和底下一些官员明里暗里的不听命令,已经让他觉得十分疲倦,昨日看过墨挽歌留下的书信,更添心烦。
赵元休与赵褆玩了一会儿,李皇后便催促道:“你莫留太久了,前朝的事还得你去做呢。对了,本宫听说,你最近甚少回东宫了陪太子妃和侧妃她们,倒是对一个宫女出身的美人青睐有加,怎么,难不成是那个宫女是有天人之姿?”李皇后笑眯眯地问。
赵元休干笑几声,没有回答。
“还是要多陪着正妃侧妃,莫忘了祖制礼法。”李皇后笑着告诫道。
“儿臣明白。”赵元休应下了,不过有没有往心里去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李皇后又说:“以前照顾你的那个宫女,叫什么……念青的,你放她出宫了?”
昨夜才应允的事儿,今日李皇后就知道了。赵元休心里头有些不舒服,暗道这东宫并不严实。
李皇后似乎是看出他的不悦来,忙解释道:“宫女出宫是得经本宫同意的,拿了契纸才算是恢复了自由身。今日一早,底下人就同本宫说了。本宫听是你应允的,便给她了。念在她多年伺候有功,还赏了她五百两银票。”
赵元休可有可无地点点头,他是不愿就念青的事多说的。
“念青这么一走,你身边就没有个宫女可以伺候,若不然,本宫将身边司年给你,你看如何?”李皇后话音刚落。就有个宫女走过来,低眉顺眼的不见容貌。
赵元休抿嘴,目光打量了名为司年的宫女。他忽然想起来,李皇后的所有大宫女都有一个“司”字,除了一个……他想了想,问道:“这个宫女以前似乎没见过,是母后调教出来的儿臣自然放心,就是不知性情,还是罢了。母后,儿臣觉得您手下的那个叫做‘书安’的倒是很不错,不知母后愿不愿意割爱……”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赵元休从李皇后的脸上看到转瞬即逝的躲避。
李皇后很自然地笑了笑,“书安能被你记着倒是她的福气,只是可惜去岁就放她出宫去了。你放心,这个司年也是个手脚伶俐的,做事不必念青差。”
赵元休推脱不过,最后是带了司年离开了。本是要带赵褆走,却没想到最后赵褆没带走,反而是带了个宫女。
宫中不知是哪里的势力一直暗中在对贵为储君的赵元休下手。
呈上来的吃食须得银针试毒了,再由小太监试菜之后,赵元休才开始吃。可是古往今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要不是那一次,司年多了个心眼,发觉木制的筷子被动了手脚。将筷子插入水中,银针一验成黑色,救了赵元休一命。
赵元休也因此信了司年,如同以前重用念青一样用她。司年也的确担得起这份重用,交代她的事都办得很好。短短十几日,宫中就有传言,说出现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司年,顶替了念青的位置。
而小福子因为这个传言,对李皇后出身的这个司年很是防备。若是说,小福子对念青的态度是十分,那么对司年的态度便是不及半分。小福子是不假辞色,但司年也没觉得哪里不好,该和小福子说的、做的,都没因为他的态度而敷衍了事。
三月十六日,皇帝醒了。皇帝的情况不是很好,昏迷太久,他瘦得只剩下一副皮包骨。醒来之后也是浑浑噩噩的,不知前后左右。整个太医都守到皇帝身边,连着两三日,汤药不断,并用着顶好的补品。
三月二十日,皇帝看上去好了一些了。但这一回病来如山倒,就是如今这样醒来,他的身体也是大败养不回来了。太医院的人不敢明着说,但皇帝的确是时日无多,不敢说却也是不得不说。
太医说出皇帝恐是药石无医之时,李皇后在,赵元休在,后妃在,不仅如此,还有好一些大臣都在。
皇帝被下了如此一句话,那就证明,皇位继承的事情要提上日程了。
皇帝的神智时好时坏,喝的药有安神的功效,喝下没多久他就又睡着了。也因此,皇帝并没有听到太医说的话,也没看到在场的人神色各异。
储君是已经定下的,皇帝抱恙,那日驾鹤西去了,这皇位自然是理所应当的由储君继承的。这板上钉钉的事,又或许能有什么转变,万一能变了,这利益更大了,岂不是更好?
赵元休神态自若,如同普通百姓家,父亲抱病在床,他鞍前马后的照顾。若是他在皇帝身边,这喂水喂药擦身都是亲力亲为。因此,不少来探病的官员大臣都对至孝的太子赞不绝口。
既要顾着前朝的事,又要兼顾皇帝的病体,赵元休这段日子过得很累。事情一多,人忙起来,就容易忘事。
三月二十五日,天大晴。
小福子将一叠奏折送到书房里,放在赵元休的手边,禀道:“殿下,兵部尚书与侍郎求见,好像是为了新兵器的事儿。”
赵元休才想起这件昨天说不完的事,挥挥手,“让他们进来吧。小福子,你去沏杯浓茶来。”
小福子看了赵元休一眼,想劝劝他不要这么拼命,可现在的时机并不适合说,所以只能忍下了。转身的一刹那,右眼眼皮突然狠狠跳了几下,一股不安窜上心头。
小福子抬手按了按眼皮,摇摇头,走出去请了两位兵部大人进去,再走去茶水房。刚一进去,就看到司年正在倒水沏茶。
“你……”小福子张张嘴,停在门边。
司年回头看了他一眼,她对人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的,只听她淡淡道:“殿下昨夜睡得晚今日又起得早,处理政务容易犯困,我这便给殿下沏盏浓茶,好让殿下提提神。”
说罢,也不管小福子杵在门边,端了沏好的茶就越过小福子走出去。
小福子一张嘴开开合合,暗自啐了一口,没发出声音来。正是这个时候,方才好容易压下去的不安,又突然涌了起来,耳边响起念青的话——“小心皇后”……
鬼使神差的,小福子朝着司年方才站着的地方走去,微微蹲下身子,脸几乎要贴在桌上了。这一看,居然看到桌上有几点白色——那是几点粉末。不知为何,小福子便下意识的觉得不妥。
明明司年这些日子没行差踏错半步,可他就下意识的认为,司年肯定做了不好的事。脑中刚刚浮现了这个念头,小福子就猛的爬起来,忙往御书房而去。
小福子赶到的时候,司年正将茶盏呈上御桌。
两位官员身着官服,立在御桌之前。
小福子忽然跑进来,此为失礼。
赵元休不悦地看了他一眼,眯了眯眼睛,冷声道:“何事?”
小福子抿嘴,看到司年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他心里的不安化开,紧紧缠绕着他。小福子弯腰,只想撤掉御桌上的茶盏,话在舌尖转了一圈,他看了司年一眼,道:“殿下,奴才觉得春日还是得喝热一点的茶水,殿下又是犯困,还是得喝点热的醒醒神。这盏茶不够热,奴才撤下去换一盏吧。”
司年深深看了他一眼,眉眼忽然一股阴翳之气,下一刻却是咬唇委屈道:“奴婢知错了,不该擅作主张,抢了公公您贴身伺候殿下的活。可大人们都在这儿呢,您就算看不惯奴婢,也不用这样下了奴婢的脸面吧。”
赵元休皱眉,心有不悦,自己为政务烦闷着呢,小福子不能为自己分忧也就罢了,还给自己找不快呢!
赵元休扫了茶盏一眼,不快道:“不必了,本宫喝这个就行了。行了,你们二人下去吧。”
两个官员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发表任何言语。
司年低眉顺眼,似乎是把委屈给咽下去了,幽幽叹了口气,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转身便要出去。
小福子看她的做派,恨不得咬碎自己一口新牙。他也想这样负气离去,可那茶可能有毒!可能会对太子造成生命危险!他伺候了太子这么久,实在不敢用太子的性命来做负气的代价。
司年从身边走过的时候,小福子红了眼,握着拳头在原地犹豫不决。
赵元休见他迟迟不动,沉下脸喝道:“出去。”
小福子这是第一回没听赵元休的命令,咬牙走上去,一把抓起描金茶盏,掀开盖子就往自己嘴里灌。
“你做什么!”赵元休抬头怒道。
小福子却是把茶都喝进去了,微烫的水把他的唇都烫红了,许是烫的,眼眶都红了。
“殿下恕罪,奴才的确有意针对司年,那也是因为她来了之后,殿下已经好多次险象环生。殿下是皇上钦定的储君,殿下要一切以自己为主。”小福子动作缓慢地把茶盏放在桌上,自己又慢慢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