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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初夏,天气渐渐变得炎热,大越国的珺瑶公主今日午后将到达京城。
芳菲岛的四周戒备森严,半个京城的衙兵被调来护卫,有一支精锐的皇城禁军负责值守芳菲楼。
清晨,庄文妃早早到了岛上,等候珺瑶公主的到来。
岛上很安静很空旷,沿着种满莲花的湖边,庄文妃柔声道:“这些日,多亏有你帮我一起张罗。”
阮清微喝了口酒,笑道:“我不过是想弄明白,皇上为何让珺瑶公主下榻芳菲楼。”
“你弄明白了?”
“并没有。”
庄文妃轻声道:“皇上应是知道这里风景如画,希望珺瑶公主能住得舒适。”
阮清微哼道:“让魏晏去接迎珺瑶公主呢,也为了能让她心里舒适?”
“这……”庄文妃柔软的道:“魏晏的父亲死于与大越国的交战中,让他去接迎,着实为难了他。不过,皇上不是收回成命了吗?”
阮清微挑眉道:“若不是亦心公主坚决不许他出京,皇上怕是不会收回成命。”
“说的是,谁会想到亦心公主那么快得知消息,并耍起了史无前例的性子。”
阮清微笑而不语,她可不会坦白是因为她去找了亦心公主,跟亦心公主说不仅珺瑶公主貌美如花,连同公主身边的侍女也是容貌艳丽,亦心公主极为不悦的去皇上面前大闹了一场,使魏晏免受精神上的折磨,也免使百姓哗然。
这时,有丫鬟来报:“娘娘,柳贵妃身边的宫女祥云求见。”
庄文妃道:“让她过来吧。”
“奴婢参见庄文妃娘娘,”祥云很恭敬的欠身行礼,道:“柳贵妃娘娘差奴婢来与娘娘您说一声,她今儿凤体有恙,不能亲自前来迎接珺瑶公主,还请娘娘见谅。”
庄文妃轻道:“柳贵妃娘娘身体不适?传太医了吗?”
祥云道:“回娘娘,太医说柳贵妃娘娘是受了风寒,多休养几日便好。”
“我知道了,请她安心养病,我会替她与公主解释。”
祥云退下时,意味深长的看了阮清微一眼。
见祥云走远,庄文妃奇怪的道:“柳贵妃竟然托病不来?”
阮清微背着手,笑道:“这样更能避嫌。”
“你笃定这次通婚是二皇子被选为驸马,已成定局?”
“要不然呢?”
庄文妃温顺的脸上隐现愁容,眸中惆怅,“若是如此,往后这局势,太子殿下如能自保,尚属不易。”
阮清微不紧不慢的道:“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庄文妃苦笑道:“你竟信这种话?”
“老祖宗传下来的话,由不得不信。”阮清微眨眨眼,笑道:“不信你看看,强扭的瓜何时甜过?”
庄文妃深深的叹息,原以为阮清微有才能辅助太子殿下顺利登基,可分明她终日只管活得舒服,无欲无求似的,这恐会耽误大事。
不多时,侍女快步而来,道:“大越国的公主半个时辰后就能到芳菲岛”
“提前到了?”庄文妃与阮清微对视了一眼,便去相迎。
阮清微独自一人沿着荷花池散步,她曾暗示和明示过,此次通婚的意义非同小可。可偏偏,慕径偲道:你只管饮你的酒,赏你的花,自由自在,活得舒舒服服,其余的事,交给我。
难道慕径偲早已运筹帷幄?
根据她这一个月的观察,她并没有发现他在暗度陈仓,他每日过得很有规律,太子府中一派祥和之气,不像有阴谋。
那么,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丝毫不觉紧迫?
正走着,忽然,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阿微,真的是你?!”
阮清微吓了一跳,遁声望去,是一位温润儒雅的少年,气质高贵,身着象牙白色的长衫,手持玉边折扇,他震惊的愣在不远处,满脸的不可思议。
“阿微!”少年欣喜若狂的奔过来,伸手去握她的肩膀。
阮清微感觉就像是一只猛兽冲过来般,连忙闪开,“什么阿微?”
少年更为震惊,整个人因过度的紧张而颤抖,“你……你不是阿微?”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阮清微很介意的暼了他一眼。
少年的脸上突现莫大的失落,转瞬,一脸的茫然,极为无助和悲哀的杵在原地,又很不愿放弃的道:“姑娘能否让我看看你左手的食指?”
阮清微见他的眼神里尽是悲痛,有些于心不忍,便将食指示给他看。
少年偏着头,目光灼灼,蹲下身去看她的手背。阮清微一怔,将手一翻,让他清楚的看到她的手背。
当看到她食指的第二个骨节处有一颗痣时,少年顿时又焕然希望,失而复得的抓住她的手,来不及站起身,几乎是跪在了她面前,癫疯般的喜道:“阿微,真的是你,你就是阿微!我就知道你肯定没死,你一定还活着!”
阮清微用力的抽出手,连连后退数步,莫名其妙的瞪着他。
“阿微,你怎么不记得我了?”少年站起身,又向她冲去。
阮清微又向后退,急道:“不要再过来,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些!”
少年怔住,喃喃自语的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阁下是谁?”
“我阿懿呀,”少年的眸色里尽是痛苦,“我是那个没用窝囊的阿懿。”
“阿懿?”阮清微不知道这个名字。
“你怎么了?!”少年愕道:“我是慕玄懿,你把我忘了?”
二皇子?!阮清微比他还惊愕,他是柳贵妃所生的二皇子慕玄懿!
阮清微困惑的问道:“我们认识?”
慕玄懿失魂落魄的盯着她,“他都对你做了什么?!”
他?哪个他?阮清微哼道:“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见状,慕玄懿面如死灰,像是灵魂被抽离只剩空壳,那是承受了剧烈痛苦之后的绝望,是渺小的希望在残酷破灭后的悲壮。
阮清微眯起眼睛,很奇怪的看着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玄懿喃喃自语道:“我在你眼里,只是个陌生人?”
阮清微不置可否,她可不记得自己曾见过他,只知他擅长音律和书画,喜欢纵情山水,常年出京游玩。
慕玄懿很伤心的闭了一下眼睛,舌尖尽是涩意,“是在去年,正月,我们相识于徽州的山中,我不知你是孤儿,你不识我是皇子,我们相处的很愉快;二月,我们回到京城,我向你许诺会在你及笄之时娶你为妃,你满心欢喜的答应;三月,你说想去祈州,我愿意陪你一起去。如往常一样,每次我离京总会去告诉他,那日,我是带你去见他。谁知,当晚,他就找到我,让我把你给他。”
阮清微静静的听着,一边听一边皱眉。
“我们两情相悦,我怎么能舍得把你给他。见我不给,他竟强行带走了你。那晚,他强行占有了你。”慕玄懿的语声低沉,身体在颤抖,因愤怒而颤抖,他的拳头紧握,“我求他把你还给我,我说我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他不肯。无论我如何一次次的求他,他都不肯。见我总去烦他,他甚至在我面前强行对你……”
阮清微膛目结舌,天啊,他在胡言乱语什么啊!
慕玄懿沉痛的道:“四月,我多次去求父皇和母妃,希望他们能出面说情,父皇总是不予理睬,只道这是太小不过的小事。我母妃也不肯帮我,她不愿为了一个孤儿得罪他,反而劝我息事宁人。”
阮清微看尽他神情中的无助和挫败。
慕玄懿声音有些哽咽的道:“五月,在我又一次去求他时,他很平静的对我说:你怀了身孕,自杀了。”
阮清微忍不住问:“话里的‘他’是谁?”
慕玄懿目露恨意,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三个字:“慕径偲。”
阮清微的脑袋轰的一声,心也要碎了,浑身骤然冰冷。
“一年多了,我们终于见面了,”慕玄懿的眼眶红了,“可他太过残忍,竟然让你忘了我。”
阮清微百般不信的道:“你凭什么断定你没认错人。”
“你的模样、声音我一辈子都忘不掉,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人跟你容貌一模一样,并且食指的骨节上有一颗痣?”
“我凭什么证明你说的是事实?”阮清微一点也不相信。
“事实?”慕玄懿很痛苦的摇了摇头,“能用什么证明?他府中的人都知道你,他不会承认他对你做过的事,他府中的人也绝不会提。而我府中的人都愿意证明,你会信吗?”
阮清微怔了怔。
“怪我愚蠢,没能早些让别人知道你。”慕玄懿很自责很懊悔,他无限深情的望着她:“回到我身边来,我一定会保护你,不准任何人再伤害你,不顾一切的保护你。”
阮清微完全懵了,简直太过莫名。
慕玄懿很诚恳的道:“我不在乎你曾经历的事,我也没资格在乎,是我对不起你,我愿意用余生弥补你,只希望你还能爱我如初。”
爱他如初?!阮清微茫然不已,她无法相信他说的话,可是他的神情那么的真实,若非是刻骨铭心,岂有这番钝痛。
可是,她的对他所说的那些事毫无印象。去年正月,她确实是在徽州,记忆中,她一直住在山中小屋,储备了很多食物。是在五月,当食物吃光后,她进一趟城时,得知了魏晏出征大越国,才赶紧从徽州回京。
听慕玄懿刚刚所说,她在去年正月至五月期间,与他相爱了,却被慕径偲强行占有失了身?!未到及笄之时就怀了孩子?!如今却没了那段记忆?!她记得慕径偲说第一次看到她是在去年六月。
慕玄懿带有哀求的语气道:“阿微,回来我身边。”
与他四目相对,他满满的真情实意,带有强烈的渴求,和失而复得的希望。阮清微一时间迷糊了。她目光一转,看到了远处的魏晏,不假思索的撒腿就跑,一口气就跑到了魏晏的旁边。
魏晏见她突然奔至,还没等他开口问好,她就问道:“我去年正月至五月在哪?”
“徽州呀。”
“我一直在徽州?”
“是的,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阮清微道:“其实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在不在徽州?”
“我是不知道,因为是你独自去的徽州,五个月音信全无。”魏晏有些诧异,“怎么了?”
阮清微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我从徽州回来后,你觉得我有什么跟以前不一样的地方?”
魏晏认真的想了片刻,道:“是有些变化。”
“什么变化?”
“好像凡事看得开了些,心态好了些,脾气温和了些,容貌也变美了些。”
阮清微皱起眉,慕玄懿说的到底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