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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想起来,她以前在哪里见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_→我是个孤儿专业户
☆、chapter25
初一那年暑假, 安冉去滨城小姨家玩。小姨家的表哥比他大一岁,醉心痴迷于射箭,在省体育训练基地射箭队练箭。
安冉跟着表哥去省射箭队观摩过一次,表哥射箭水平还算可以,但是惹起她注意的是队里一个扎马尾的女生,气质格外的出众, 拉弓射箭像是夸父射日。
表哥说这个女生叫叶格, 是队里重点培养对象, 将来是要参加奥运会的。安冉说了句, 怪不得,我看她拉弓拉的是种信仰,而你们拉弓撑死算是拉弓, 而已。
因着这句话伤了表哥的自尊心,他出去玩或者去射箭队再也没带过她。大热的天没地儿去, 安冉就关在家里吹吹空调刷刷剧吃吃西瓜。
又是一个酷暑天, 安冉用勺子挖着吃了半个西瓜, 肚子胀得要命, 她摸着肚皮百无聊赖地踱去阳台,腹诽表哥心眼比针尖还小,不就说他拉弓撑死算拉弓嘛, 她这还是看在他是她表哥的面子上没说他拉弓像在拉二胡呢……
小姨家这幢楼紧挨小区围墙,客厅阳台视野正好看到小区外面,小区外面是一大片草坪,草坪和小区之间有条小路。
一个穿着实验初中校服的男生背着书包走在小路上, 安冉还没看清他的模样,后面一辆摩托车疾驰过来,路过男生身边时,摩托车手突然伸手扯走男生背上的书包。
安冉吓呆,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抢劫!
她刚想喊,就看到男人拉开书包拉链,把书包掉了个个,里面的书本草稿纸笔散落一地,夹杂着书本散落在地的,还有黑白交织的围棋子。
摩托车绕着男生转了一圈,朝他边吹口哨边笑着说了句什么,然后,摩托车后座上的男人拎着手里的油漆桶,突然泼向男生。
鲜艳的红油漆瀑布一样漫天飞落,男生急转身,下意识抬胳膊一挡,油漆瞬时染红了他身上的白衬衫。摩托车上的两个男人对着他又是一阵嬉笑,摩托车绕着他转了几圈,这才离开。
红红的油漆像血一样顺着男生的衣角往下淌,男生一脸漠然地弯腰,一颗一颗捡地上的棋子。
他刚才抬胳膊挡着油漆,原来是想要护住散落在地上的围棋子。
距离有些远,安冉看不清男生的面容,但是却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疏离,倔强和坚持。
安冉大脑呆滞,心理学上有个名次,冻结反应,就如此时此刻的她。她僵立在阳台上,只是呆呆看着男生弯腰一颗颗捡起地上的棋子,手捧着棋子朝着草坪中央的水龙头走去。他蹲在水龙旁,摩挲着棋子一颗颗洗,洗好以后,他再捧回来小心翼翼装在书包里,然后把地上的书本纸笔一股脑塞回书包。
他拎着书包,一步步走远,衬衫裤脚甚至头发梢上的红油漆还在一滴滴往下淌,似刚杀过人,拎着武器离开杀人现场。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处理身上的油漆,仿若毫不在意,哪怕水龙头就在眼前,他都不肯撩起水洗把脸。
待他走远了,安冉这才从冻结中反应过来,她跑回房间,家里没人,她想了想,拿起电话拨通110报警。接警员问她要报什么案时,她愣了片刻,说有人抢劫,然后报了具体位置。
报过警后,她抓起茶几上的钱包跑出去,当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拿钱包,可能潜意识里觉得有钱总会好办事。
男生已经没了踪影,她沿路找了一圈,再回来时,正好看到那两个骑摩托车的人折返回来,骂骂咧咧捡落下的油漆桶。
安冉抹了把脸上的汗,跑过去质问他们为什么要泼刚才那个男生油漆。男人一开始没理她,安冉挡在摩托车前,昂头说:“我已经报警了,你们别想走。”
两个男人互相看了看,开始狂笑,好半天才止住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警察来了正好,替我们要钱,我们有法院的强制执行书,搞搞清楚,警察要抓也是抓欠钱的。”
安冉愣了愣,打开手里的钱包,把里面的钱都掏出来:“他欠你们多少钱?我替他还。”
男人看着她手里的一把钱,再次哈哈笑个不停:“小妹妹,这是多少钱?五百?他欠我们的是五百万!你能还得了?!”
“五百万?你们胡说,他一个初中生,怎么可能会欠你们五百万?”安冉气得脸发红。
“他是没那么大能耐,是他亲爹欠下的债。”男人叼着烟说。
“那你们找他爹去啊,欺负一个初中生算什么!”
“我们也想找啊,关键他爹是个怂蛋,做生意赔了本还不起债,自个轻轻松松跳楼死了。父债子偿,我们不找他儿子找谁去?”
“……”安冉看着他们,消化着信息,过了好半天才说,“他其他家人呢?”
“死了,”男人咬着烟轻松说,“家里就剩他一个,不然谁他妈闲着去堵他?”
“他一个初中生,还在上学,怎么还钱?你们找他也没用啊。”安冉头皮被太阳晒得滚烫,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里,辛辣的疼,疼得她直掉泪。
“还不了钱起码也让他惦记着这个事儿,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泼他油漆,你刚也看到了,他对泼油漆这事儿早他妈麻木了,下回老子要想个其他办法才行……”
男人骂骂咧咧的时候,警笛声渐近,安冉站在路中央朝着警车使劲儿挥手,警车靠过来停在路边,从车里下来三个身着制服的警察。
“谁报的警?”为首的一个警察走过来问。
“我,我报的警,就是他们两个……”安冉话还没说完,就见油漆男笑眯眯地挨个给警察献烟,嘴里还喊着李哥王哥刘哥,一幅很熟络的样子。
其中一个警察接过烟,借着油漆男递上的火点着,问:“怎么回事?什么打劫?”
油漆男笑呵呵道:“李哥,误会,纯属误会,我们这不替曹老大要账来着,喏,你懂的,要债常用手段,泼油漆,被小姑娘看到了,觉得我们是坏人,这才报了警。”
李姓警察抽了一口烟看向安冉:“是这么回事吗?”
安冉抬手背抹了把脸上的汗:“他们泼的是个初中生,还未成年。”
李姓警察又问油漆男:“谁家的孩子?”
“就那个大商贸易公司。”油漆男说。
“你们跟一个小孩较什么劲,就算把他泡在油漆里他也拿不出钱来,回头跟你们曹总说说,别等再逼出一桩命案来。”李姓警察说。
“李哥说笑了,姓商的可是自己跳楼死的,我们只想让他还钱,又不想让他死,他死了我们找谁要钱去。”
“他家房子不是已经抵押还债了,还不够?”另一个警察问。
“够的话他也不会跳楼死。”油漆男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了踩,“妈的,这债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是个头。这要在旧社会,早扒了他儿子的皮用皮鞭抽着做工还债了。”
李姓警察又抽了一口烟,把剩下半截烟丢在地上踩了下,“这天热的,是要人命,收队收队。”
“那好,李哥慢走,回头一起喝酒去。”油漆男忙不迭笑道。
安冉见警察要走,急着蹿到他们面前:“这种事情,明明是犯法的,你们身为警察,怎么就不管?”
李姓警察对她笑了下:“泼油漆是不妥,我们已经对他们进行了思想教育,让他们以后注意。”
“思想教育?我没听出来这是思想教育,你们滨城的警察都是这样的吗?”安冉倔道。
“我们滨城?你不是滨城人?”
“不是滨城人就不能报案吗?”
“能能能,我没记错的话,小姑娘你报的是抢劫案吧,你这是虚假报案啊,我们念在你年纪小热心肠就不计较了,这么大热的天,你赶紧回去歇着,别中暑了,也不要阻扰我们办下一件案子。”李姓警察板着脸严肃道。
安冉跳了下脚去看他胸前的编号:“我要举报你。”
“2526,去去去,举报去。”李姓警察拧着眉头伸胳膊把她拨到一边,连同另外两个警察一起,钻进警车里驾车离去。
油漆男随后骑着摩托车远去。
暴晒的日头下,安冉一个人站在路中央,说不出来是什么情绪,就是想哭。她自小家庭条件优渥,父母把她保护的很好,长这么大,目光所及,全是生活的美好,从未见识过社会的残酷与阳光下的阴暗。刚刚发生的事情在旁人眼里就像吃饭睡觉打豆豆一样再熟悉正常不过,但是在她心里,惊骇程度如同经历了一场海啸。
世间最不能直视的,一是太阳,二是人心。
安冉抬头看了看毒辣的太阳,眼睛一黑,她捂住眼睛蹲在路上,失声痛哭。她以前在一本书上看过这句话,当时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太阳不能直视她懂,因为眼睛受不了,但是人心……此时此刻,她深知,她所见到的一切,只是世间人心的冰山一角。
就是因为知道这仅仅只是冰山一角,她才会如此恸哭。
路边坑洼里有一颗黑色棋子,没有被男生捡走,安冉捡起来收好。
她一路哭着回到小姨家,给爸妈小姨挨个打电话,哭着告诉他们中午所见所闻,并要求他们去管一管这个事情。大人对付小孩,自有大人的一套方法,他们说的会去过问会去管。安冉后来才知道,他们承诺的会管,只是搪塞她的一种借口……
和父母闹过,他们反问她,要他们怎么管?是给那个男生五百万,还是回泼那些人油漆?安冉被问住,过了好久,她才小声说,起码不能让那些人再泼他油漆找他麻烦,他报警的话,警察不能不处理。安母当时说,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安父的手还伸不到滨城……再后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不过自此以后,安冉再没去过小姨家,内心深处她怕听到有关那个男生不好的消息,比如跳楼死……
指甲掐进掌心,尖利的疼痛感把安冉拉回现实中来。
安冉看了眼依旧在弯腰捡棋子的商楚,她红着眼睛随手抄起一个凳子,朝着后排背靠着墙坐的章浩铭大步走去,章浩铭眼眶赤红,显然是辣椒水后遗症还没被消除。
“安……”
‘冉’字还没叫出口,安冉抡起手里的凳子,咬着牙狠狠砸在他身上。
☆、chapter26
教室一下死寂。
商楚抬眼, 看见一脸煞气的安冉一步步走向他,路过第四排座位时,她眼睛朝他桌上的书包望了眼。商楚额角青筋一跳,觉得她下一步动作是要取他书包里的那把刀。
安冉没有停顿,而是径直走到商楚跟前,蹲下来和他一起捡棋子。
教室后排一阵骚动, 有同学扶着章浩铭去学校教务室, 还没到上课时间, 剩下的同学在淡小银的带动下, 开始捡散落在各处的棋子,陆续放进淡小银拿着的袋子里。五六分钟后,棋子被捡的差不多, 淡小银把袋子放在商楚桌上,拍了拍安冉的肩, 坐回自己的座位。
商楚伸手捡起讲台桌角最后一颗白子, 站起来时看到安冉抱膝蹲在过道上, 肩膀不停耸动, 不知道是在哭还是笑。他走到她面前,轻声说:“起来,挡道了。”
安冉抬头, 满脸泪。
商楚心里一突,无措道:“你……怎么了?”
“我下午不想上课,你和我一起逃课。”安冉一张嘴,哭声再也关不住。
商楚从她带泪痕的眼睛里, 读出她半带胁迫的言下之意:我不要在教室哭,太丢人,你赶紧掩护我走。他无奈抬腿跨过她身旁,三两步回到座位上,把棋子塞进书包,一并拎起安冉的书包,走回她身边时,拉了她一把:“走了。”
上课预备铃乍响,安冉吓了一跳,拽住他的手跟着他跑出教室。
两人谁都没说话,不约而同向校园后山围墙跑去,翻墙过去后,安冉靠着墙根又是一场哭,待她哭不动时,商楚递过去一瓶水,问:“你把章浩铭怎么了?”
“我拿凳子砸了他一下。”安冉闷声说着,去拧矿泉水瓶,瓶盖一下打开,应该是他提前拧了下,安冉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抽泣说,“我今天没买水,你哪来的?”
“刚路过小卖部顺手买的,你……”你的哭功盖世,哭起来可以屏蔽整个世界,我当着你的面来个胸口碎大石估计你也视而不见,商楚顿了顿,“你不用太担心,章浩铭受伤应该没有太严重。”
“我没有在担心他,”安冉灌了一口水,吸吸鼻子,我哭是因为我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你,但是我又不能告诉你,“他扔你棋子,你的棋子我都没有摸过,他凭什么摸?”
“其实不一定是他,我进教室的时候,棋子已经在地上了。”商楚打开书包,从里面抓出一把棋子,面向她摊开掌心,“来,给你摸。”
安冉条件反射先看了眼他的大腿根,再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胸,空气突然很安静,气氛很诡异。她再喝了一口水,很机智地装作被水呛着的样子咳嗽了几声,打破了沉默和寂静,接过他掌心的棋子。
棋子有黑有白,黑子颜色暗沉,白子上面有暗红色的污渍,安冉用指甲抠了抠。
“抠不掉。”商楚在她头顶幽幽一声。
“……哦。”安冉蹙眉看着,拿着一颗白子凑到眼前,嗅着上面的味道,这上面的暗红色污渍是两年前的红油漆……吧?
“你有闻味癖?”商楚问。
“……不是,”安冉低头摩挲着白子,不敢看他,“这上面的污渍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