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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云说走就走, 道:“我这就去找林姐姐。”

探春一把拦下来:“你若先去了,保不齐就是私底下游说你的主意,这样不公平,且等林姐姐自己过来。”

湘云道:“也行, 只是使唤个人过去瞧瞧,若是她来了, 咱们马上就要去给大太太请安了。可是我还困着呢。”说着便打了个哈欠, 急忙用帕子捂上了。

今日大家惦记着请安的事情,都醒的很早,不敢多睡,黛玉没多久也来了,她们昨日已经出格了,今日便不敢怠慢,迎春进来的时候,各人都以准备妥当, 看不出一丝困意来了。

迎春领头,大家一起给邢夫人请了安。邢夫人带她们到外间堂屋里饮茶,因为贾赦还没起来,怕吵醒他,那是一定要发脾气的。过不多久,贾琮也来了,挨着个儿的行了一圈礼,又告诉众人,大哥去上朝,先走了,叫她们不必过去请安。迎春答应着,遣人好生照顾着贾琮回去,让厨房送食盒过去,自己要侍奉邢夫人用早点,被她笑着撵回去了。迎春便同众姐妹一道去灵纱院用了早膳,然后便是重复昨日的日程,去跟教养嬷嬷学规矩不提。

又是备受煎熬的一日过去,湘云真的受不了了,一下课,扯着直不起腰来的黛玉就嚷着要回贾府,让她赞成她和惜春。却不料,惜春年纪小,适应得快,昨天一日,今天一日就适应的差不多了,这会儿竟还有精神缠着迎春去游园。水趣园的景致的确别致,惹人喜爱,惜春想画一幅画,便求着迎春再带她去瞧瞧。

湘云也对游园有兴致,她只是不喜欢学规矩,对宁家花园的景致也有些放不下,如此一来,便又为难了。探春趁机拉开黛玉,让她坐到一旁休息,黛玉感激的回了一个笑脸,撑着炕桌,闭目养神。

迎春带着惜春去拿画笔等用具,这些东西迎春有的是,堆在书房里几乎不动用,如今惜春要作画,要多少颜料画笔都有。迎春最爱下棋,其次喜欢看书,偶尔也跟着女先生学琴,对画画兴趣不大,家中众姐妹多爱吟诗写字,喜欢画画的只有最小的惜春一个。迎春以前也想过,这些画具她用不着,要不要送给惜春,但是后来想想还是放弃了,抱厦的地方实在太小,根本铺排不开,她送惜春东西也只能白搁着,根本没地方去画。一时又想起了正修的热火朝天的园子,不知道那里给贵人省亲完会怎么处置,若是不封起来,惜春能不能偶尔进去画个画。越想越乱,又心疼这个最小的妹妹,那份盼着她们尽早回去的心思便又动摇了。

惜春见了满室的画具颜料十分开心,拍着手挑来捡去,早把早起说想回府那一茬儿给忘了。湘云如今又孤立无援,又舍不得园中景致,自己也踌躇起来了。唯有探春抱着多跟嬷嬷学些眉眼高低的打算,坚持不说回府的话。

然而她们又再多想法都抵不过史太君一句话,才从园子里回来,便有贾家的婆子求见,说是史太君打发了来接姑娘们回家的。原来,众位小姐们都离开家,贾宝玉没人陪着玩了,闹着要姐妹们都回去。

第一日还好些,史太君拿贾政做借口,糊弄着贾宝玉去上学。他在学里本有个极好的伙伴,名叫秦钟的,他想着两人一道读书也甚是美事,便兴兴头头的去了。却不料那秦钟重病在家,已是多日不来学里了。贾宝玉逃课去家里瞧他,才知道他已是病入膏肓,只撑着最后一口气,跟他说了几句话便萧然长逝了。贾宝玉痛哭不已,凄恻哀痛,回去府里也是闷闷不乐。史太君得知,帮了几十两银子,外又另备奠仪,让宝玉去吊纸,只待七日后便送殡掩埋。贾宝玉思慕感悼,日渐沉闷,史太君心疼的紧,便叫人去把姑娘们接回来,陪他说笑玩乐。

王夫人才把林黛玉送出去三天就要接回来,心中百般不情愿,找理由推脱,只说今日晚了,不如明日去送了帖子说明缘由再理论。一面又让人到梨香院去叫已经回来了的薛宝钗,让她陪着宝玉解闷。

这一来,史太君有不乐意了,力逼着王夫人离开叫人去接,还打发了自己院里有体面的婆子同去。王夫人心有不甘却也不敢直接回绝史太君,只得不情不愿打发人往宁家去了。

贾家的婆子们拖拖拉拉,走到宁家的时候刚好宁珊下衙回家,见了这群婆子也没理论,便叫进去了。迎春出面接待,听说史太君传唤,众人不敢耽搁,纷纷叫丫鬟速速整理包裹,准备蹬车回家。湘云固然如愿了,惜春却怏怏不乐,迎春许诺下次还找机会接她来玩,又说替她保管好没作完的画作,等她再来,这才好些,四姐妹一同向邢夫人告辞,又给贾赦行了礼,贾赦挥挥手,告诉她们不用去打扰宁珊,众人屏气应了,躬身退出去,逐一上车回府。

回去了方才知道,是宝玉的好友死了,心情不快,叫她们陪着他玩闹取乐。湘云跟宝玉最好,十分关心她,也不觉得史太君这般吩咐是轻贱了她们,一口答应了。其他人虽心有不虞,终究不敢表露,也跟着一道去了。

迎春送走了众人去回宁珊的话,道:“似乎我们想的太多了,并没有人有意提起园子并银钱等事。”她有些不好意思,姐妹们一走便觉得自己多心的不好,十分歉疚。

宁珊却不觉得想多些有什么不好:“宁可信其有了,那一家子的性子,你比我清楚,我宁愿被说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不想莫名其妙吃了亏。”

迎春低着头,有些脸红,那一家子毕竟是她的家人,她虽然知道有种种不好,但却不能说出来。宁珊因为有着前世的记忆,又早早给过继出来,因此对贾家没有宗族家人的重视,然而迎春却不能如他一般随心所欲的批判荣国府。

宁珊瞧着迎春低头不吭声,也知道她心里不想批评贾家,便挥挥手,让她回去。迎春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问出来了:“若是,我是说,如果姐妹们一直不提那桩事,我日后还能不能再请她们来玩。”迎春如今也和京中一些地位相当的闺秀建立了交情,可是毕竟时日不长,她心里最要好惦记的始终还是宁国府那群女孩子。不过她们也的确相当出众,若是真进入京中闺秀圈子,也都是最上等的才华姿容。

宁珊不大关注小女孩们的问题:“你有分寸就好。”贾蓉贾蔷两个也训练了数月,有空他得去瞧瞧训得怎么样了。若是可以,就调出来塞两个小官,让他们去刺激贾政,省的他没事儿干整天盘算着那园子。宁珊总觉得贾家不像是会碰一回壁就知道后退的人家,贾赦整天打听那园子的事情,他也听了一句半句的,知道他们的银钱不凑手,迟早要打亲戚的主意。宁珊虽然自认和他们不是亲戚,关系冷淡,但越是这样,他们就越想搜刮。史太君至今都没忘时不时的派人骚扰贾赦,不是要钱就是要古董摆设,贾赦一毛不拔,全推到宁珊都上,说他吃穿度用都是大儿子养的,宁珊觉得,史太君真到最后置办不起全,肯定还要找上他的。

如此便不如先下手为强,看小儿子的官位和大孙女的妃位,她更重视哪一个。

陕甘两地到底还是出了饥荒,比前几年都严重些,但也还算不上大灾。两省都上了奏折跟京中求助,皇上不舍得开私库,宁珊便上折子写明国库如今的进项和总数,请求发放赈灾银两并米粮等物。皇上心有不快,如今马上就要秋收,江南粮仓的库存运过去也可以缓解饥荒,反正他们都等了那么久了,再多等几年又有何妨?何必一定要动用国库里的存底,那都是要预备着边疆告急的时候充作军饷的。现在用了,万一边疆有战事,拿什么筹备武器甲胄?

皇上连续两次驳回了宁珊的帖子,宁珊便换了主意,让他下圣旨号召豪门大户捐献家中存粮。许都有钱人家库中都有陈米,反正他们自己也不吃的,何不捐出来换个名声?皇上对这个主意很是赞成,左右他只要给批几句好话就是了,能不花钱还得实惠的事情他最喜欢,便让宁珊负责此项。

宁珊扫了一眼手中记录的各家后妃娘家在省亲园子上的花销,撇了撇嘴,对皇上道:“还请皇上定个限额,捐粮多少,给予怎样的奖励?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皇上给的奖励若不丰厚,只怕各家也不会捐出很多。”

皇上问他:“爱卿可有提议?”

宁珊想着江南最富,盐商、粮商都有钱,最好挑他们下手,便道:“若是商家,不如就奖励皇商的名号,让他们日后可以做宫里上进的买卖;若是勋贵,不如就给个好听又没有实权的封赏。”

皇上点点头,觉得这点儿奖励能换来银米十分划算。宁珊得了准话便下去筹划,如何悬赏众多富商权贵出银子出米面。想来想去,觉得上一次让荣国府当了出头鸟,不如这一次换宁国府,反正按照皇上的小气程度,每次也只会封赏第一个出头的,那贾珍奉承了他多日,不就是为了个封号官职么?且让他得意一回,也好刺激刺激贾政,更重要的是,让那些忙于修园子挥霍大把银子凑热闹的勋贵家看看,想要得实惠,还有比建园子更直接的法子。那么多的银子流入皇上的私库却不干正事,不如让他干看着得不到算了。

第36章 两府离心

历朝历代都有卖官鬻爵之举, 那意味着这个朝廷的气数要尽了, 开始衰败了。而今大兴朝开国不过四代, 就算加上□□皇帝为了撑门面而追封的他爹、他爷爷, 也不过才六代,从前朝来看, 这刚是皇朝到了顶峰, 应该最辉煌的时代。然而从宁珊的经验来看, 五胡十六国没有一个朝代能撑到六代,如今也到了要玩完的时候了。因此, 他才会提议让皇上用官职爵位来号召捐粮。而且他更没有意识到的是,本不应该同意的皇上却连考虑都没考虑就一口答应了。

大明宫里的太上皇听说这件事,撇嘴不屑,他就知道这个老四是个没能耐又小气的, 皇位给了他真是白瞎了。不过也幸亏他无能,自己才好借力谋划, 仍然能在朝堂大权在握。六王爷和七王爷纷纷奉承不休, 喜得太上皇眉开眼笑,扭头就命人传皇上过来,让他给弟弟们把王爵提起来,都是皇上的兄弟,拿一个破郡王糊弄谁呢?皇位都给你占了,当然应该给兄弟们都封为亲王才是。

大兴朝没有给王爷划分封地的惯例,不管亲王郡王,都只有内务府给的年例, 并一开始出宫建府时给的二十万两定银。太上皇在位的最后几年忙着处理排行高的野心大了的儿子们,没顾得上给小皇子们封爵,当今登基以后想着反正也没有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便都只给了个郡王就打发出宫了。如今皇弟们爵位不高又没有实权,对着当皇帝的哥哥也殊无敬意,便整日奉承讨好着太上皇,期待能给自己换些实实在在的好处,或者最好是把当今拉下马,换自己上位。

当今对皇弟们小气的紧,对自己的儿子倒是还算大房,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早已成年,四皇子六皇子都夭折了,不算在内,当初还是郡王的时候,他上过折子请封世子,然而太上皇那会儿没空理他,他先后递了请封嫡子和长子的折子都没批,这让现在的三皇子和大皇子都心怀希望,同时又忌惮着对方。当今一登基,两人都没跟着进过宫,便直接封了亲王兴建了王府,二皇子和五皇子也是一般,只有最小的七□□三个在宫里住了几年,如今也到了该出宫开府的年纪了,先头的皇子们还没降服,下一代的皇子们又各显神通的明争暗斗起来。

其中大皇子居长,三皇子为嫡,二皇子母家权重,是竞争的最激烈的,上皇的儿子六王爷出身不高,至今也没摸到实权,觉得自己大概没什么挣头了,便倒向大侄子,约定相助于他,将来给自己封世袭罔替的铁帽子亲王。七王爷却颇有心机,表面上相助三皇子,私下里跟二皇子也勾勾搭搭,其实想的是借二皇子母家的势力给自己添砖加瓦。虽然只有五个前后两代皇子在闹腾,可折腾起来的动静并不比前朝十几个一起夺嫡来的小。更因为皇上自己的龙椅都坐的摇摇欲坠,这场夺嫡就更加紧张刺激了。六王爷、七王爷的儿子们一边帮着自家老爹讨好太上皇意欲夺嫡,一边自己也明争暗斗抢夺世子之位,这时候是世子了,一旦自家亲爹能登上大宝,就等于是半个太子了,当然要挣出个高下来。

这一朝的教育看上去不怎么样,众皇子王爷争得最多的是权贵、皇亲们的支持和实实在在的银子,正军权的反倒不多,也可能是太上皇攥的太紧了,让他们插不进手去。太上皇很可能是吸取了先义忠亲王夺嫡的教训,一直把兵符拽在手里,丝毫不松,京中大营也全是心腹将领统率,最起码,看上去是他的心腹将领。

贾蓉和贾蔷能进经营训练,虽然是宁珊托的人,但健锐营能接收,看的也是四王八公的面子,明面上起码贾家是向着太上皇的,若真是当今的亲信,他们还未必能进得去呢。

军营一直都是最锻炼人的地方,贾蓉贾蔷两个半年以后就面貌一新了,如今站在宁珊跟前,一身武士服,端的是目光锐利,面容刚毅,两张小白脸也晒黑了许多,那股子贾家男人共有的娘兮兮的气质也不见了,宁珊看的颇为满意,转而考察内涵:“如今你二人可有什么想法?”

贾蓉在宁国府虽是独苗苗大爷,但他爹还真不怎么看重他,一直都是浑浑噩噩、随心所欲的长到这么大的,这半年虽然能改变外观,内在却仍然没有提高太多:“全凭宁叔吩咐。”

宁珊并不喜欢听这个:“我吩咐不着你什么,若是没想法,不如再回营里呆半年?”

贾蔷比较机灵,急忙接话道:“宁叔的吩咐自是无有不从的,再回营里也是看得起我们,理当不辞,然而若是在外面能替宁叔多做些事情,也是小子们的荣幸了。”

宁珊也看出两人中做主的虽然是贾蓉,但真正有想法的还是贾蔷,笑了,道:“现在不需要你们做什么,只是想着你家那园子要修好了,将来贵人出宫省亲,你们也是外戚,倒是不好一直呆在京营里。”

贾蓉不屑道:“一个贵人罢了,还真能自封皇亲国戚不成?”如果是妃子,他们也就吹嘘吹嘘,自我骄傲一阵子了,可是贵人值个什么?宫里的贵人三年一茬,何曾少了?除了得宠的几个,其他的还不如皇后的女官有脸面呢。

贾蔷笑笑,不说话,他虽然是贾家嫡系子弟,却无父无母,从小跟着贾珍生活,同贾蓉一起长大,已经习惯了凡事都跟着贾蓉了,就连这次被扔进军营都是出于陪贾蓉的好意。

宁珊也不觉得一个贵人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看多了贾家人的郑重其事,对这两个明显不屑一顾的有些好奇:“你们隔壁那荣国府不是兴头正足么?”贾珍舍了会芳园换清静的时候宁珊也听说了,是贾赦例行抱怨的时候说的,为此吐槽了半个时辰,还说贾珍不够意思,背地里帮二房,让宁珊不要帮他的忙,还说要给他个教训,唠叨了许久才作罢。

贾蔷道:“虽说贾家一门两国公,也毕竟是祖辈的事情了,如今不过将将未出五服罢了。”宁国府为长却要听荣国府指挥,他们是好脾气,不是没脾气。

宁珊听罢,也不再多问:“我这里有个消息,你们可以回去告诉贾珍,就说皇上不就就会下旨,让各家豪门捐献库存的米粮,以解陕甘饥荒,做得好了或许会有封赏。”

贾蓉的眼睛都亮了:“便如赦叔祖上回那般?”贾赦还银子换来了一个荣国候,虽是虚爵也够风光了的,若是他们宁国府也能得一个宁国侯,什么也不干都能再富三代。

宁珊可不敢打这种包票:“没说一定会那么高,但是肯定不会白出就是了。只是要快,第一批方才有奖赏。”

贾蓉连连点头:“明白,明白,就是圣旨没下前瞧瞧准备好么,我都懂,这消息一定不会泄露出去。”

泄露了也不管宁珊的事儿:“这个随你,若是有什么要好的人家一并说了也无妨。”反正荣国府就算知道,现在也没东西好捐了,银子花的差不多,库存的陈米她们也未必舍得,说不定还想着拿去还笔钱好装饰别院呢。

贾蔷比较机灵,自以为领悟到了宁珊的意思,偷偷跟贾蓉讲道:“宁叔的意思应该是不告诉西府就成。”贾蓉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送走了两人,宁珊去找贾赦,问他手上的庄子可有存粮。陕甘大片的饥荒涉及数万性命,宁珊可没办法跟皇上一样视而不见的不当一回事。

贾赦虽然不知究竟,但是宁珊问话从来都会积极回答:“我手上的私房一概都换成金子银子收藏起来的,为的是不给老太太巧立名目夺走,我许多古玩如今都摆在老二房里呢,可是记着教训了。现在所有的庄子都在荣国府名下,我倒是可以挪动一部分,但是不会太多。”一边说,一边盘算着黑山头的庄子主要出野味皮毛,米粮不多,倒是江南那边的祖产祭田一年两熟,应该有去年的陈米还留着,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弄到手好。

宁珊听罢,摇头道:“若没有现成的便罢了。”等贾赦设法套来那些粮食,再运到京里,送去陕甘,花的时间太长,还不如皇商们掏腰包来的快呢。

不几日,朝中果然讨论些陕甘旱情,有臣子提议开国库赈灾,皇上顺势下了旨意,让各地皇商,京中豪门捐银捐米,出力多者有重赏。

贾珍一早就得到了消息,兴冲冲唤来宁国府手下的庄头,让他们备好米粮,若是自家不够,就拿钱去别家庄子里买,数目越多越好。宁国府虽然也挥霍无度,却远比荣国府富有,盖因这府上的主母从来不似荣国府一般掏空库房添补私房,且家中主子少,奴才也不如荣国府多,贪墨起来也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因此家底颇厚。贾珍豁出去了要抢头功,自然不会吝惜银子,破费了许多往江南一带采办,因此圣旨一下,当天就带着小山般厚重的米袋子招摇过市的往户部送过去。

宁国府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自然会惊动荣国府,贾政使人去打听,也知道才下的圣旨,却不知道贾珍为何那么巧的一早就准备好了。跟贾珍盘算的一样,贾政在知道圣旨内容的第一反应也是贾赦的爵位,前次还国库欠银被贾赦占去了便宜,这一回也该轮到他了吧。遂兴兴头头去找史太君说项,让她帮忙出力,将自家米粮捐出去,也换一个爵位回来。

史太君听说这件事,有些不相信:“哪有两回这样的好事?政儿你为人端方忠厚,莫被外头给欺了?”

贾政道:“许多下人亲眼看到东府贾珍押送许多袋子米面往户部去,怎能有假?”

不说贾珍还好,一说他,史太君反而火了:“他该不是一早就知道这事儿?不对,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他哪儿得来的消息,政儿,你去盯着,珍儿一回来就叫他来见我。我亲自问问看。”一面说,一面也将信将疑的使人去察看自家粮库并去年各庄子送来的进账还有多少。

贾政不会管这些琐事,便叫来王夫人,交待她听从史太君吩咐行事,自己甩袖走了。

第37章 贾珍翻脸

王夫人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听说史太君要查账, 当即出了一身冷汗。荣国府里为了修园子入不敷出, 早已开始寅吃卯粮, 去年的进项一交上来,她留够了足数的吃用, 其他一股脑变卖了换钱修园子, 如今史太君来问, 她上哪里变出东西来给她?而且去年她干的还不止这一件事,为了修园子, 她早就安排庄户提早把今年的租子都交上来,也一并拿出去变卖。

支支吾吾跟史太君说了一通,不出所料换来一通指责。若是单为了修园子也倒罢了,可如今有明文圣旨写着捐粮款有封赏, 自家去一点儿都拿不出去,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重赏落到别人的口袋里吗?史太君又是怒又是恨:“你几时开始目光短浅到这个程度?那一点子米粮能换多少钱?你随便当两样嫁妆头面就能凑出来的, 这时候皇家开始收存粮了, 我们荣国府拿什么交差?我儿若错过了这封侯的良机,我就休了你回王家。”

王夫人跪地垂头听着,心里痛骂不止,却也懊悔出手太快,贾政能不能凭这么博得圣心她不在意,但是这桩事要是办好了,宫里的元春也将受益匪浅,这当初谁能想到那些陈年的旧粮食还有用处?圣旨下的这么晚, 能怪到她头上吗?

宫里元春也听到了捐粮重赏的消息,准确来说,她是在圣旨下了前就花了不少银子从内书房伺候的小太监那里打听到了,正要设法传到荣国府去,第一个送上米粮并银钱的厚赏家和献出最丰厚的重赏都已经名花有主了。一户姓黎的大粮商捐献最多,夺得了皇商头衔,获准从明年开始供应宫中御膳房所需要的碧粳米和红稻米,而送上来的最早的则是皇后娘家,原本是齐国公陈翼的后代,如今世袭三等子的陈家,也正是三皇子的外家。皇上登基前为了讨好太上皇,主动求娶了陈家小姐,一登基就不喜欢四王八公这一系列了,因此见他家出的最多,心中腻歪的很,想言而无信,不封赏他们家了。原本齐国公府就是八公中难得降爵慢的,子孙还算成器,如今才过了四代,一级一级降到了子爵,不像贾赦、贾珍他们不学无术,降得飞快,如今只剩两个三等奖军撑门面了。

宁珊被紧急召唤进宫,还以为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听是为了这个,简直哭笑不得。“这有什么难办的?既然不爱封赏陈家,可以奖赏后宫啊,要么加恩于三皇子,他不是还没封号呢么?可以率先封赏了,也能转移朝堂的注意力。”三个势均力敌的皇子中先封了一个,后两个一准儿要炸,让他们自己闹腾去,等财米收足了,先解决了陕甘的饥荒再说。

皇上挺喜欢这个主意的,奖赏后宫比封爵省心多了,无法就是赐些首饰衣料,舍不得的话给几样皇上专用的点心,再多往那一宫里去几次,给足了体面就可以。当下顺势夸了宁珊两句,将他打发了,回头便去后宫里夸奖皇后一番,又重重鼓励了三皇子,暗示不久就可能给他封王。皇后一系自己高兴,其他嫔妃也自以为找到了法门,纷纷传信出去,让家里切勿简薄了捐献之物。

元春的消息也夹在这一波热潮里面一起送了出来,史太君本来见宁国府没得到封赏还不太理会这件事,如今听宫中的大孙女传出话来,皇后一系得了如何体面,顿时急了。

又一次叫来王夫人,这一回还带上王熙凤,祖孙三代婆媳围着商量策略,其实这没什么好商量的,无非是出银子买米充面子让元春晋位罢了。难就难在现在家里没有余粮也没有闲钱,仨婆媳虽然都有私房,却不肯花到这件事上来。

王熙凤第一个不肯掏钱,只推说自己如今管着建园子的各项工程,银子花的流水一般,自己都当了多少嫁妆云云,反正就是没钱。史太君的私房已经搭了一半在园子上,如今剩的都是她的棺材本,是她牢牢掌握住荣国府大权的关键,自然不肯再出。至于王夫人,给亲闺女做脸是很热心,但是也不想掏银子,只想让别人出钱给她闺女争脸。三人互相推脱扯皮,半天商量不出个结果来。还是王熙凤,一句话把膏药甩了出去:“宁国府不是捐了许多么?怎么也没有封赏?咱们两府自来亲如一家,又是同宗,保不齐皇上因此而晋封咱们家贵人也未可知啊。”史太君和王夫人婆媳俩一起瞪圆了眼睛。

贾珍被紧急召唤而来之前正在书房里大发脾气,他虽然捐的多,可架不住别人更多,而且还被陈家抢了头筹,如今白白搭进去许多银米,正在心疼,忽听荣国府急着找他,不由大骂:“多早晚有好事能想起我来?如今叫我去我就得去么?荣国府里叫她一声老祖宗,就真把自己当祖宗么?”继妻尤氏素来怕他,并不敢很劝,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的任由他发泄完了,还是不得不去瞅一眼,听听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过去了听半天才明白又是那个贵人的事情,听说封赏可能会转换成元春的晋升,贾珍火了。偏偏王夫人还在唠叨不停:“珍儿,你尽快上了奏折,申明咱们家也出了大力气的,越早一日到了御前,咱们家的贵人便越早一日晋升,不能事事都让别家抢在头里去。”

贾珍火冒三丈:“你们荣府打的好算盘,拿我府里的米粮银钱给宫里贵人换晋升,也不问问我同不同意?”

史太君威严道:“什么东府,西府的,贾家自来就是一荣皆荣的,如今你们府上也没有姑娘在后宫,这功劳不给了贵人也是白搭了,你何必计较一时?能贵人入了皇上的眼,自然少不了替你邀功的。”

贾珍还是不同意,他正想去讨好一下贾赦并宁珊,看看能不能寻个机会给自己添砖加瓦,实在不行,记到贾蓉身上也好,他在京营训练了半年,一官半职都没弄到就这么回了家,若是趁此能谋个实缺儿,也不白费这番力气了。

无论荣国府婆媳怎么威逼利诱,贾珍就是摇头不同意,就算他白出钱,得不着好处,也不能让别人得去,这是原则问题,一次都不能破例,不然以后岂不是要一直被人当冤大头么。贾珍并不傻,相反算的上是两府里第一号有能力会办事之人,而且又是族长,天然优势在手,荣国府婆媳想计算他,难度比贾赦加上贾琏都大。

拿贾珍没办法的贾史氏动用了最激烈的手段,虎着一张脸,让人去唤四姑娘过来,只说如今荣国府里建园子,既忙又乱,人手还不足,恐怕慢待了惜春,让贾珍把惜春领回东府去一阵子,过后再接回来。

贾珍冷笑一声:“当日说我妹子是丧妇长女,将来不好说人家,硬是给抱了去,却跟西府庶女养在一道,后来更是被什么林姑娘、宝姑娘的压了一头,如今打我府上的主意不成,便拿她来要挟么?行啊,领回去就领回去,但是你们把我的会芳园还回来。”

会芳园已经变成省亲别院的一部分了,拿什么还给他?贾史氏彻底没咒念了,惜春威胁不了贾珍,他本来都快忘了这个妹子了,虽说两人一母同胞,可是他儿子岁数都比她大了快一倍,从小就被贾史氏包养了,两人一年才见几次面,这回若不是贾史氏提出来,他险些忘了这姑娘是自己府上的了,贾家大部分人都记不清,许多人都是直接把惜春也当成是荣国府的姑娘的。

更何况,惜春的命也不好,生而丧母,一岁大又没了长嫂,贾珍那几年接连主持丧事,心中对这个带衰的妹子也有气,越发的不理会她了,任由她跟着西府过活,每年不过将她的份例银子交给荣国府,根本就不关心这钱到没到她的手里。如今西府婆媳惹恼了他,他索性把帐都一起算了。

“我每年送给我那妹子的份例银子你们都花到哪里去了?堂堂宁国府,长房嫡长女,你们就当成庶女一般对待,听奴才们嚼舌头,还不如二房那个三丫头呢。这就是老太太承诺的教养?教了什么?养成什么?那是族长的女儿,可不是一个罢了官的白身之女能比的。认真论起来,你们送进宫去那位还不如我妹子身份高呢。”不是要撕破脸么,大家一起撕,贾珍别号混不吝,从来都是跟大老爷贾赦走一个风格,还怕谁不成?

贾史氏一开始并没有打算闹成这样,如今场面开始失控,她也头疼不已,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个老封君说开始失去影响力了?年高辈大和超品诰命一直是她驰骋两府,无往而不利的法宝,可是现如今,从贾赦开始,到贾珍、贾琏,再下面贾蓉、贾蔷,一个个都脱出了她的掌控,而且越来越不听话了。贾史氏搞不清楚具体愿意,但是有一点她是肯定的,这一切都是从宁珊出现开始变化的,都是那个惹是生非的混账闹出来的,他怎么就没死在边城呢?

第38章 初出朝堂

宁珊自然不知道贾史氏已经恨得想弄死他了, 他现在正在琢磨着怎么给宁国府弄些好处来, 他们破了财, 如果不能得到实惠, 恐怕以后就不会对他言听计从了,对付荣国府还要靠他们出力, 为此, 宁珊很重视这只自己投奔而来的出头鸟。

为了让出头鸟飞的更高, 宁珊决定向上面推荐一下贾珍,刚好他身上有个爵位, 大小被叫一声将军,不如就在去押运钱粮去陕甘的名单上多添一个,料想不会太难。这件事正好是户部在管,人员安排宁珊不说都能做主, 但是推荐一两个添头还是很容易的。就算多加上贾蓉、贾蔷两个也不是问题,就让宁国府一起出动, 也算是上阵父子兵了, 横竖不担多少责任,等于去蹭功劳的,也算全了他献银捐米的心意了。

宁珊拿着草拟的名单去找户部尚书钱瑾商量派遣问题,钱瑾就瞟了一眼,发现没有明显隶属于皇上的人马就同意了。宁珊拿着正大光明的就去找皇上批复。皇上倒是仔细看了名单,见宁珊选的人多是中立派,有些不满意,想添自己的人上去, 赈灾一贯是收揽民心的好时机,他虽然小气,却还不傻,让他自己掏私库是不肯的,但是已经收集齐了钱粮就等着派发的好活计还是乐意揽到手里的。

宁珊不喜欢这个主意,添了皇上的人,太上皇就一定会再添他的人,等两皇扯皮完,灾区不知道会多饿死多少百姓。宁珊不耐烦跟他们再多磨蹭,索性建议道:“既然如此,索性派龙禁尉去。这是皇上的贴身侍卫队,有他们出面,相信灾民们一定会明白皇上的苦心,定然会感恩戴德。”

皇上瞪了他一眼,没说话。龙禁尉早就变成给勋贵弟子撑面子的摆设了,多少年也不会露面一次,说起来里面都有些什么人他都不清楚,比暗卫和御林军还神秘呢,这种人派出去会不会做事先不论,找事儿的本事肯定是一等一的,何况,勋贵子弟多是出身支持太上皇的家族,派他们出去到底是给谁招揽民心?

然而这话不能正大光明的说,皇上丢不起这个脸。他以为宁珊回京时间短,不了解这里面的潜规则,倒是好意给他出主意,只是派不上用场。倒是大明宫里太上皇派来的人听了觉得这主意十分之好,太上皇硬逼着皇上同意。皇上不能明着拒绝,便把出主意的宁珊塞了进去,让他作为户部的代言人出面赈灾。但这并不代表他看重宁珊了,只是为了不让太上皇继续插手安排自己人罢了。

宁珊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回家去收拾行李,派人叫上贾珍三人,他把贾蔷算到自己的侯府亲兵里,也一起带上,贾珍和贾蓉都在龙禁尉,这次会负责押运粮草,宁珊提前嘱咐好三人,别贪墨别出错,跟着随大流就行了。赈灾的粮草不算太值钱,这群龙禁尉都是勋贵出身,不会看在眼里,宁珊之所以提议让他们出面押运,为的就是防止贪墨变卖,寒门出身的官员未必扛得住诱惑,有时候,勋贵的出身反而会养成一种是金钱如粪土的清高。这也正是勋贵和寒门互相敌视的原因之一。

贾赦一回家就听说大儿子要去赈灾,第一反应不是那地方危不危险、慌不慌凉,而是:“你走了,谁去扛着那老太太耍无赖?”贾赦捧着一张略带皱纹的老白脸企图卖萌,“儿子啊,你不知道,那边修园子正到最紧要缺钱的关头,你自己走了还把珍儿也带走,难道让为父自己去抗吗?为父老胳膊老腿儿的,禁不起折腾啊。”

宁珊简洁而利落的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你自己想办法抗,要么你把夫人女儿送回去,跟我去赈灾。”要是贾赦在家,邢夫人和迎春还能住在宁府,可要是贾赦也跟着跑了,她俩就只能带着贾琮回荣国府去了。他得把家里清干净了,让宋伯替他守好了,他可不想回来以后发现自家库房都被展示到贾家的破园子里去。

贾赦片刻都没有耽搁,斩钉截铁道:“我跟大儿子你走。”扭头便去找邢夫人给他整理行囊。邢夫人一听贾赦走了自己就要回去荣国府,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她在宁家悠闲的习惯了,不想回去受磋磨,便跟贾赦央求道:“大不了我和迎丫头关起门来过日子,谁都不搭理还不行么?现在回去,老爷你想也知道我们娘儿们不会得半点儿好,还不知道会受怎样的待遇呢。老爷便是不想着我,也心疼心疼迎丫头和琮儿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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