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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莫娅停步犹豫许久,她想进去亲口道谢,又怕是自己小题大做人家根本没放在心上,这样倒叫人家笑她小家子气。可是不去吧,那只海东青确实是人家让出来的,理所应当的据为己有她没那么厚的脸皮。踟蹰许久,阿莫娅一跺脚,哪来那么多的犹犹豫豫,草原儿女,想到就去做!
大步走过去,还没走到近前,守在门外的一员梁军扫了她一眼,只是淡淡的一眼,阿莫娅便
莫名心里一紧,脚步一滞。握了拳头,硬着头皮抬头道:“我想见见校尉大人,麻烦通传。”
梁军上下打量她一番,阿莫娅便恍若西北风吹过通体冷嗖嗖的,还好他并没有多看,转身向账内喊道:“哈洛达部,首领家的小姐求见。”
里面没有回音,阿莫娅心里紧张起来,他睡着了?没听清?不知道她是谁?正猜测着,一个有些慵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请她进来吧。”
有些欣喜又有些惴惴,阿莫娅走进帐篷,便看到魏梁随意跪坐在毡垫上,面前的小几上摆了茶水,点心和果脯,冲她做了个坐下的手势,阿莫娅便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给她倒了杯茶水,放在她面前。魏梁问道:“找我什么事?”
阿莫娅活泼开朗,向来不惧与陌生人打招呼,今日在魏梁面前却感觉压力很大,甚至不敢挺胸抬头看他一眼。她眼珠乱转,眼尾几次偷偷瞄向魏梁,见他似乎没有不耐烦,稍稍放松一些,开口道:“我是来谢谢您的,感谢您的慷慨,让我们送上体面的贺礼。大首领很高兴,甚至许诺冬天可以借出物资给我们。这都是托您的福,我真诚的感谢您。”说完终于抬头看着她。
魏梁眨眨眼睛:“小姐是不是认错人了,什么贺礼,我没听明白?”
“啊?”阿莫娅的疑惑超过了尴尬,“十几天前,在河边,海东青。”阿莫娅提醒。
魏梁摇摇头。
不是他?“可是,我……”阿莫娅想说她看到了那天在场说话的梁军,可她不傻,既然对方不承认,说再多都能找出借口否认。只好低下头:“对不起,可能是我记错了,打扰您了。”
“没关系,慢走。”看来魏梁是早想打发她了。
阿莫娅出来,又气又恼,重重跺着脚走开了。
魏梁自然听到了脚步声,笑道:“小姑娘,脾气还不小。”又叹口气,“跟我当年一样。”
天色在喧闹中暗了下来,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高悬天边。月光之下,欢乐的草原上篝火处处,欢声笑语在夜风中荡漾。勃朗额十分高兴,天公作美,给了个好天气,看来他也是受到眷顾的。
地上被清理出一大片空地,中间燃起最大的一堆篝火,红艳艳的火苗跳动着有一丈多高。几十个年轻姑娘围着篝火跳舞,各式各样漂亮的服装在火光的映衬下十分耀眼。稍远一些,有一排大大小小的鼓,两名鼓手赤着上身,边敲打边耍出各种动作。勃朗额和他的夫人托勒泰并坐在北边,照样男宾在西,女宾在东。李征陈崇坐在西侧第一席,然后是魏梁单独一席,然后是各部落首领。
中午那餐只算是给各位贵客的接风宴,晚上才算是正式的寿宴。先是各位远来的客人致了贺词,然后是勃朗额的儿女们上前祝寿,再是孙辈,再是亲近的下属们,勃朗额兴致勃勃,谁来祝寿都喝一碗,后来几乎站都站不稳,夫人和侍婢扶着他坐下。祝寿的程序过去,宾客们就可以自由一些,可以四处走动,有兴致的也可跟着跳舞。本部落的年轻姑娘就可以迈着轻盈的舞步,用优美的舞姿把自己带到心上人面前,送上自己满含爱意的腰带。
不知是因为长的像个姑娘,还是因为来自一向不和睦的大梁,魏梁的面前冷冷清清无人问津,她乐的清静,眼前的喧嚣放纵跟她无关,一人自斟自饮。李征和陈崇早已被拉进人群跳舞,这也不是第一次,况且这舞蹈也没什么讲究,踩着鼓点,跟着身边的人现学,不多一会儿也差不多就会了。身边的姑娘们占尽便宜,两人想着还有正事要做,便回了席等待机会。草原人民即善舞又好斗,宴会上比武摔跤助兴也是必备的节目。
二人休息了一会儿,见魏梁无聊的支着额头似在瞌睡,正要站起来说话,只听鼓声突然变了,不再欢快跳脱,变得深沉而悠远。舞蹈着的人们一滞,全都安静了下来,连勃朗额的夫人亦露出意外的神色。
随后便是一阵细碎的铜铃声由远而近,只见一个细瘦高挑的姑娘一步一个旋转着飘到近前。她穿了一身大红的袍服,边缘和袖子上缀满了小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铃铃”的响个不停。一头乌黑的长发全都编成小辫子,随着她的旋转,飘飞起来。
虽然因为她动作太快看不清面容,但光看身姿已是十分动人。此时的鼓乐似乎只为她一人而奏,深沉的鼓点节奏逐渐加快,配合着鼓乐,她开始翩翩起舞。她的身姿比一般的草原少女更高大一些,双臂打开,婉转拂动,宛若雄鹰振翅高飞。弯腰俯身,宛若俯冲捕猎;快速旋转,譬如直入云霄。看上去不过一纤柔少女,却举手投足间将鹰的勇猛凌厉表现的淋漓尽致。鼓声一缓,节奏变得柔和连绵,少女的舞步随之改变,动作不再像刚才那样大开大阖,每一个动作都仿若精雕细琢般缓缓展现在众人眼前,甚至一根手指的动作都看得到数个关节的变化。此时月华大盛,清冷的月光撒落在少女身上,脸上,她完美无暇圣洁若女神的脸庞就这样展现在众人面前。人群再次寂静。
鼓乐还在继续,集结了所有目光的少女继续舞动,最终,像倦飞的鸟儿归巢,又像一枚翩然飘落的树叶缓慢旋转着落地,伏在地上。鼓声停,全场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少女突然抬头,迅速的站起来,像只快乐的鸟儿翩然来到勃朗额面前,弯腰行礼道:“拉勿黎祝愿姑父万寿无疆!”
这是个惊喜,从勃朗额和夫人托勒泰不怎么自然的脸色可以看的出来。勃朗额脸色数变,眼珠四处瞟,最终伸出手:“快起来吧,好孩子,这是姑父收到的最好的寿礼!”
拉勿黎笑了,娇美的脸庞宛若鲜花绽放,一时间,人们也分不清是天上的明月更醉人,还是眼前的少女更夺目。
“快来姑母身边坐吧。”托勒泰招呼着。拉勿黎便过去坐在她一侧。
鼓声再起,姑娘们的舞蹈继续,但多少总与刚才不太一样了,一道道意味不明的目光射向了座位并不怎么显眼的拉勿黎。而拉勿黎全无知觉一般与自己的姑母有说有笑,敬了今日的寿星一杯又一杯。
陈崇悄悄碰碰李征:“这姑娘有意思,偷看我好几眼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拉勿黎出场一舞确实惊艳,李征也十分欣赏,不过欣赏过后,他没再想美人,想的是她刚刚的称呼,“姑父”。
李征看了拉勿黎几眼,歪头道:“不止看你了吧,她眼珠子忽左忽右就没停过。”
陈崇不悦:“你嫉妒美人青睐于我。”又低头叹息,“没办法,我就是这么出众,到哪里都引人注目。”
李征:“勃朗额的夫人是苏客哈部的。”
陈崇不傻,李征一句话另他瞬间了悟:“这么说这位美人是苏客哈部的漏网之鱼!”
“苏客哈首领忽塔尔之女据说十分美丽,人称‘草原明珠’。”
陈崇依然盯着拉勿黎,点头:“没错,确实配得上这个称号。”
“墨索尼的人说不定还在追杀她,她居然还敢抛头露面?”李征说着。
“那不是有姑姑护着她吗?”
“忽塔尔一死,南草原再无人能制衡墨索尼。他若要斩草除根,克叔伐敢不交出来吗?”
“唉,真是个傻姑娘。”陈崇叹道。
“她应该明白这个道理,这样公然露面,难道有什么目的?”
“谁知道呢,真是个美人!”
李征一巴掌照他后脑勺兜去:“你给我清醒清醒!”
“干嘛!”陈崇不满的瞪着李征,“我看两眼美人你也管!”
“看什么看,再漂亮你能娶回去吗!”
“也不是不可能。”陈崇笑眯眯。
李征冷笑:“好,好,我算见识了什么叫色令智昏!也不知道是谁说要给姨丈找女儿,现在忘得一干二净不说,还想带个大麻烦回去!”
陈崇语塞,支吾道:“我当然记得,可是这跟我找媳妇儿不冲突吧。”
李征恨铁不成钢的又拍过去一巴掌,被他躲过了:“不冲突?我叫你不冲突!……”
“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两位,”二人正说着,拉勿黎不知何时轻轻走到身边,手中端着满满一碗马奶酒,“感谢两位将军来为姑父祝寿,拉勿黎敬二位一杯。”
走近细看,拉勿黎白瓷一般的肌肤更显娇嫩无暇,大大的眼睛宛若蓄了一池春水,精致小巧的鼻子下,红嫩嫩的唇一张一合,比熟透的樱桃更饱满多汁引人遐想。
纵使心里对她多有提防,李征亦被惊艳的一时说不出话来,更别提已经色迷心窍的陈崇。拉勿黎眼波流转,浅浅一笑,又抬头笑道:“两位将军……”
李征回过神来,忙道:“勃朗额首领勇武无敌,收到他的邀请我们亦十分荣幸!”
拉勿黎红艳的唇弯起,又看向陈崇。陈崇忙道:“我也是,我也是!”
“呵呵,”拉勿黎笑着,把酒杯举到二人面前。二人忙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拉勿黎满意的低一下头退后转身,款款回到自己的座位,完全无视身后众多火辣辣的目光。其他宾客纵不满拉勿黎的区别对待,但自知身份远比不上大周的将军,只能多看两眼过过瘾,收到手里的腰带多少也能算作补偿。
酒宴在继续,中途有不少人逐渐离席,月上中天,勃朗额夫妇也客气一番退了场,只剩一些年纪轻些的男女还在继续欢歌。
勃朗额夫妇回到自己的帐子,满面的醉意立时消失不见。勃朗额坐下,一拍身旁的小几:“去把拉勿黎给我带过来!”
不多时,两个粗壮的妈妈一左一右携裹着拉勿黎进了帐子,拉勿黎昂着头,亦不是寿宴上娇柔甜美的模样,挑衅一般冷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