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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县丞忙道:“县尊大人,让衙役把朱家人叫来就是。”
“朱家人会把棺材抬来?”周中道,“老爷我要去开棺验尸。”
世人皆重死后事,死者已入土为安,如何能开棺打扰亡灵。
别说朱家不会同意,整个临山村的村民都不会答应。
马县丞赶紧劝道:“县尊大人三思,三思啊,自古以为死者为大。”
“难道就因为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好好的活人被冤死?”
“木大牛可是自己承认打死了人。”马县丞小声嘀咕。
“三木之下,何口供不能得?”周中虽没当过县令,上辈子没少看电视,知道有时候不管你承认不承认,直接拿着你的手指头画押就当你认罪了。
周中怒气匆匆地出了门,带着一群衙役和书办及仵作往临山村赶去。
刘鹏和王熊自然随行。
路上,刘鹏得知周中是去开棺验尸,忙劝阻道:“大人,开棺验尸怕是不妥,毕竟死者为大,恐生民变。”
周中冷笑两声,“闹得越大越好,否则我如何好提立女户?”
刘鹏在他身后叹了叹气,只是叮嘱王熊照顾好周中,别让他受了伤。
木大牛住的村子叫临水村,隔壁姓朱的富户所在的就是临山村。
一群人刚到村口,里正就迎了出来,拜见周中。
周中指着打头的人道:“你是临山村里正?”
“是,小老儿姓孙。”
“朱家在何处?木大牛一案的苦主。”
孙里正不知周中来意,一面在前面引面,一面揣摩,
路上周中也问他可知晓木大牛一案,说辞跟陈六打听出来的一样。
周中道:“你这个里正怎么当的?为何村里的人全是暴虐之人。”
孙里正愣了愣,暴虐之人明明是木大牛,而木大牛是隔壁村的人,不是临山村的人。
孙里正刚想跟周中解释,人却到了朱家门口。
朱家长子即那位从外面挣了大钱回来的朱大富住在镇上,此处住的是朱家次子朱大贵。
朱大贵迎在门口,见一群威风凛凛的衙役和穿着官服的周中,不禁缩了一下脖子,眼儿直瞅着孙里正。
孙里正斥道:“这是县太老爷,还不见过。”
孙里正又回头对周中道:“县太老爷,这人是朱家次子朱大贵,为人老实本份,没见过世面,不像他哥朱大富见过世面。”
周中嗯哼一声,刘鹏上前道:“木大牛一案另有疑虑,须验朱家死者的伤。”
朱家老太爷早入土为安,如今说验伤,不就是说要开棺验尸。
孙里正以为新来的县太老爷不知朱家老太爷已下葬,道:“县太老爷有所不知,朱家老太爷几月前已下葬。”
周中眉头一挑,“那就开棺吧。”
“不妥,万万不妥。”孙里正连连摆手道。
“有何不妥?”周中板着脸问。
到此刻,孙里正那里不明白周中是打定主意来给木大牛翻案的,看来眼前的县太老爷怕是木大牛在外面认识的贵人。
孙里正心里盘算一下,为难道:“朱家如今当家的是朱大富,县太老爷去小的屋里略坐坐,等朱大富回来,可行。”
周中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孙里正见他没有反对,就急着带他去他家里歇息。
不想周中问道:“木大牛的女儿在何处?”
“不知县太老爷找木氏何事?”一个身绸袍,面相富贵的男子道。
孙里正忙道:“县太老爷,他就是朱大富。”
“好快的腿脚。”
孙里正面有讪色,刚才说去请朱大富,结果人就在出现在朱家门口。
朱大富瞧着孙里正面色不对,略思索就猜到缘故,道:“是草民听说县太老爷来临山村,是我们临山村之福,临山村之幸。草民作为临山村人,那能错过如此喜事,就急急地赶回来。”
周中暗道,倒是挺会说话。
刘鹏上前一步道:“既然朱大富回来了,那就领我们去令尊的坟前吧。”
“哥,他们要开爹的棺验尸。”朱大贵在后面扯着朱大富的衣裳道。
朱大富呆滞片刻,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县太老爷,不知家父何罪有之,要令县太老爷下令开棺。”
周围的村民心中虽惧怕官府衙役,面上仍露出忿忿怒意。
孙里正眼珠子一转,打着圆场道:“县太老爷之前那是不知道朱老太爷已入土,不知。不知。”
周中偏没有顺着台阶下,而是走到朱大富面前,“因为不能因死者为大让一个大活人冤死。”
第七十四章
“冤死?”朱大富蹙了一下眉头, 旋即松开,“县太老爷恐怕不知, 可怜我老父年老体迈,让木大牛几鞭子命赴黄泉下,求县太老爷做主。”
朱大富说完猛磕了几个头, 再抬头时已是眼泪横流。
周围的村民原本气愤的脸上更是添了不少怒意是,若不是有一群衙役在,他们可能早冲上来阻止, 但他们的眼神却似寒剌, 一根根地朝周中剌来。
周中视若不见, 对着朱大富道:“可是你亲眼所见?”
朱大富忙道:“乡邻亲眼所见。”
周中嗤地一声笑道:“你爹在家里做伤风化之事, 难道还要请几个乡邻观看?”
横眉怒眼的村民立时低下了头,朱老太爷在家做的事,村子里谁不知道。起初听到傻丫头的喊声, 大家觉得是傻子挨打没有多想,后来有小子胆大,偷偷去看过一回, 回来学舌, 大家才知道是怎么会事, 打心里厌恶朱老太爷的行径,只是事不关已, 没人出声罢了。
如今想来, 他们甚觉羞耻,与这样的老不休的东西为邻。
见周中不过一句话, 村民就转换了颜色,朱大富暗暗咬牙切齿。
周中满意地环视一眼周围村民,方道:“故此为了不冤枉他人,让他人枉死,朱大富,前面带路吧。”
“县太老爷,我们不喊冤,不冤枉。”一个老妇人的声音。
朱大富听到声音,眉眼露出笑意。
一个中年汉子瘸着腿扶着一个老妇走进来,那老妇头发斑白,佝偻着背。
孙里正道:“县太老爷,这是木大牛的娘张氏和他大哥木大山。”
“县太老爷,我儿杀人,理应抵命,怪不得别人。”老妇上前颤颤巍巍道。
周中咦了一声,看向孙里正,“她真是木大牛的母亲?”
在孙里正点头之后,周中打量张氏一番,目露鄙夷,“看你面相,也不像是大恶之人,怎么生有毒妇心肠?虎毒尚不食子,你却巴不得儿子去死,莫非你连畜生也不如?”
张氏顿时又气又急,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木大山在旁边道:“县太老爷,我们这是大义灭亲。”
周中瞧了他的瘸腿一眼,“你是报复吧,你弟打瘸你的腿,你就要你弟一命。”
说中心事,木大山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你个昏官!木大牛给了你多少银子?”
“大胆!”衙役们齐声喝斥。
木大山才回神刚才说了啥,又怕衙役拿他打板子,急步躲在张氏身后。
张氏硬挺着身子张着双手拦在木大山面前,“县太老爷,木大牛杀人偿命,有啥不对?”
周中忽地道:“朱家既然不愿意开棺,那先押后审讯。本官先审木氏一案。”
“把苦主木氏带上来。”周中威严的声音。
朱大富的目光闪了闪。
木氏是谁?在临山村村民一头雾水时,刘鹏已指使衙役去朱家搜人。
朱大贵拦在门前急巴巴地道:“你们干吗?”
捕头拍拍身上的佩刀,“没听到县太老爷吩咐,我们要找苦主木氏。”
朱大贵看着衙役位腰上的佩刀,生怕他们下一刻就拨出刀来对准他。但让他们进去,家里的东西说不得要少好几件。自他哥挣了钱回来,家里的好东西多了不少。
刘鹏想着丫丫的情形,眼睛细眯起来,好些人看看也好,“朱家不放心,那找几个村民跟着一起进去看看吧。”
孙里正挑了几个老成的村民和妇人跟着一起进了朱家,朱家的宅子在乡间算是大宅子,但进去的人多,不过片刻传来一声尖叫,接着嘎然而止。
一行人从朱家出来,少了两个妇人,其余众人脸色皆有发些发白。
周中目光扫了他们一圈,问:“找到人没?”
“禀县尊大人,找到了,在猪圈里找到的,正跟猪抢食。”
捕头的话音刚落,朱大富紧接着道:“县太老爷,各位乡邻。大家知晓木氏是个傻子,又因她的原故让我爹不能寿终正寝,我们如何能心甘情愿地照顾她?”
出来的几位村民面色略好些,毕竟傻子不能像常人对待。
朱大富目光闪过一丝得意,“况且因她,几家人遭了罪,与之相比,说她是个祸害也不为过。”
张氏跟着点头,“可不是,先是克她娘和弟弟,如今又克她爹。我早跟大牛说过,把她卖了去了祸害,偏他不听,这不,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周中恍若未闻,吩咐孙里正,“找个地方,本官断案。”
孙里正想了一下,道:“村中有一块晒坝,县太老爷可去此处审案。”
说着,孙里正引着周中一行到了晒坝,在晒坝中间摆了一张案桌和椅子,两侧也放了几张椅子。
周中坐在上面,一侧坐了刘鹏和王熊,另一侧坐了孙里正和村里的老者。
周中道:“带木氏。”
几个妇人推攘着一个女子进来,头脸和身上的衣裳尚干净,只是那张脸上伤痕累累,让人不忍目睹,一双眼睛呆愣不动,嘴里咿咿呀呀唱着不知名的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