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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厉走到两间外的另一包厢,食指挑开一道帘缝。
戏台上凤姐羞恼扔掉头上海棠花,老生正唱着“为军的用手忙拾起……我与你插上这朵海棠花”。
包厢里,沈少归学着那戏词,拿起桌上顶着绿叶的枇杷果,做势往他自己头上插。
纪心言掩嘴笑得开心。
韩厉冷着脸甩下帘子,转身就走。
原野快步跟着,气道:“他从一开始就定了两间房,故意将咱们分开。傻丫头还跟着笑呢……老大,你不进去拆穿他?”
韩厉凉凉地说:“进去干嘛,没看她笑得那么高兴。”
“那……”原野磕巴一下,“就这么走了?不看戏了?”
“不看了。”韩厉迈着大步,“咿咿呀呀的,听得人头疼。”
第56章
第一出戏演完, 纪心言到走廊上,频频张望,还跑到四层甲板寻了一圈。
沈少归独坐雅阁, 面色深沉。
等纪心言失望地回来,就见一个小厮正往桌上放碗筷。
沈少归温和地笑道:“我叫人上些清粥小菜,下一出戏时间长,垫垫肚子。”
纪心言拉住送菜来的小厮,问:“之前和我一起来的两位大人去哪了?”
小厮回忆了下, 说:“小的看到他二人上了小舟往岸上去了。”
“不会吧。”纪心言惊讶不已, “你没看错?”
“就算看错长相,那两身官服也看不错。”小厮笑呵呵的, “客人慢用,有事叫小的。”
纪心言眉头皱着, 坐回椅子上,又纳闷又不爽, 顿时什么心情都没了。
沈少归盛了半碗粥放到她面前。
“炎武司是这样的, 事情说来就来, 既然没找我们那就是没我们什么事,听完戏回去问问就好了。”
纪心言情绪低下去, 闷声道:“只能这样了。”
第二出戏她听得有点心不在焉,沈少归也不再与她说笑, 雅阁内无人说话,却也没人专心看戏。
戏罢已是月上中梢,来接他们的船与寻常摆渡小舟不一样,更大些也更华丽些, 还有丝竹声从上面传来, 相当于一个小画舫了。
待他们坐好, 小船慢悠悠地往岸边方向划去。
船舱是开放的,仅以纱帘相隔,月色映在水上,与岸边灯火辉映,如此美景不能浪费,自然要把纱帘别起。
美人隔着屏风抚琴,曼妙身影映在屏风上。
纪心言不由感叹:“韩厉真是傻啊,这么美的夜景看不到了。”
沈少归无声笑笑,问:“你与韩大人关系很好?我甚少听到别人直呼他名讳。”
“可能我磕了脑袋醒来,被人栽赃陷害时,是他还原真相秉公处置。这一路数次有人要杀我,也是他帮我挡下来的。就……多少有些好感吧。”
纪心言蹙眉想了下,又补上一句:“如果没这些事,我遇到他这种人一定会绕道走的。”
“有人要杀你?”沈少归立刻捕捉到关键点。
纪心言睁着漂亮的杏眼猛点头:“不止一次呢,专门派了豢养的杀手。”
沈少归眉头紧拧:“你一个小女子,什么人跟你过不去?”
“谁说不是。”纪心言心有戚戚道,“不过现在好了,对方已经保证不再骚扰我了。”
沈少归微怔,问:“是韩大人帮你解决的?”
“算是吧。”
沈少归明了,神情寞寞,叹道:“难怪你与他这般亲近……”
“什么亲近不亲近的,谈不上,我马上要离开这了。”
“去哪里?”沈少归忙问。
纪心言眼睛转转,笑道:“没想好,可能先往丹阳去。”
沈少归道:“其实剑州也是很好的地方,四季如春,气候宜人。如果你再多住些时日,肯定会喜欢上这里。”
他的眼神真诚毫无作伪,纪心言笑笑,心想,如果他知道安王妃曾做过的事,肯定不会邀请自己留下了。
她别过脸往外看,惊呼:“好美呀。”
硕大的圆月正挂在“赛繁花”尖尖的船顶上,仿若头顶明珠。
沈少归笑道:“每缝初一十五便能看到此景,戏船的位置正是以此为根据。”
他看向远处粼粼河面,许久轻叹一口气,说:“我小时候就听人说芜河很美,便想着将来一定要带心爱的人过来看看。”
纪心言眼神轻闪,问:“世子生在剑州长在剑州,从没来过芜河?”
沈少归道:“母妃管得严,坐船途经过,却不曾专门来赏景。”
他对船尾艄公吩咐:“划慢点。”
这船本就划得极慢了,来时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此时连一半还没走到,被他一叫,快停在河心了。
纪心言道:“这么美的景你竟然从没看过,真是遗憾。”
“怎么会遗憾。”沈少归眼中满是温柔,凝视着她,缓缓道,“第一次来芜河赏景,便有佳人相伴,实是三生有幸。”
纪心言抿唇一笑,去拿桌上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夜风带了雾气。
她看向岸边,一手抚上胳膊,念叨着:“好像又要变天了,有点冷,早点回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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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卫所后,纪心言跟沈少归告辞,直奔客院。
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沈少归满面阴霾。
刚一迈进院门,纪心言差点撞上人。
原野伸出一指将她推开,抱胸讽道:“这么晚才回来,玩得很开心吧。”
阴阳怪气的,肯定跟韩厉呆久了传染的。
纪心言斜看他:“我还没怪你们,不说一声就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那。”
原野呵了一声:“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原野哼道,“就是说你没良心。”
纪心言嘁了声,不再跟他斗嘴,问:“韩大人呢?”
原野偏偏头:“房间里。”
纪心言跑过去敲门。
“咄咄咄”三声响后,屋里人发话:“进来。”
她推开门,侧身溜了进去,反手把门关上,径直坐到桌边,随口道:“我回来了。”
她摸摸茶壶,里面的水还有点烫手,正合她意。
翻开一只倒扣的茶杯,给自己倒上水,轻吹着喝了半杯。
韩厉一手执书,眼睛斜睨着她,将这一系列动作尽收眼底。
他板着脸,没什么表情地哼道:“你倒不客气。”
纪心言朝他勾勾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沈少归这个人有问题!”
韩厉挑眉,将书扣到桌上,问:“有什么问题?说来听听。”
纪心言掰着手指头:“他生在剑州长在剑州,却说自己从来没赏过芜河景。”
“安王妃管事甚严。世子非她亲生,在王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还会唱戏。”
“当今圣上喜欢听戏,他与圣上一同长大。”
“好好好,你有理。可他还想让我留在剑州。”纪心言睁大眼睛,认真地回看他,“他还说,能和我一起赏景三生有幸。”
韩厉瞅着她:“你想说什么?”
纪心言啧了声,挑明了说:“他在勾引我!”
韩厉眉头跳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勾引?”
纪心言无奈。
“我知道用这个词不太准,应该是在撩我。但说‘撩’你听不懂嘛,只好换个你能听懂的词。”
韩厉瞅着她,无语。
纪心言俯身,很严肃地问:“大人,你有没有查过安王世子?”
韩厉缓缓吸了口气,学着她的样子俯身,说:“就凭你这句话,我就可以把你打入大牢。”
“我这不是帮你吗。”纪心言委委屈屈,手指敲着桌面,“安王世子、听说芜河美、会唱戏、无缘无故喜欢我,这么巧的事都凑一起了,不值得怀疑吗?”
“你一晚上都在想这些?”
“是啊。”纪心言坦然道,“他故意把你们撇开,和我单独在一起,我当然借机多打听打听咯。”
韩厉表情柔和下来,唇角翘起,夸了一句:“做得不错。”
纪心言抿唇一笑,略有得意,说:“要我说吧,他有点太急了,态度转变太快,很容易让人起疑的。”
“是有些奇怪。”韩厉道,“但是世子与玉楼并没有接触的机会,时间线对不上。”
纪心言怔了下,问:“你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