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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夏月
自从那群内监如狼似虎地将她们推入永德宫中看押起来后,夏月就一直伏在地上哭,反倒是慕千雪,显得异常平静,仿佛适才万象殿所发生的事情,于她而言,只是一场荒诞不稽的梦。
静静坐了半晌,慕千雪起身走到夏月身前,蹲下身替她拭去脸上的斑斑泪痕,“莫哭了,你不会有事的。”
夏月抬起朦胧的泪眼,抽泣着道:“奴婢不是担心自己,陛下还有曹贵妃,他们……怕是不会就此放过娘娘!”
“我知道。”慕千雪的神色还是一如刚才那般的平静,仿佛是在说别人之事,夏月抹了把泪,疑惑地望着慕千雪,“娘娘,您不害怕吗?”
慕千雪扶着她起来,淡淡道:“怕又如何,他们会放过我吗?”
想着适才万象殿上萧若傲的无情,夏月泪顿时又下来了,怎么也不想明白,为何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这四年来,陛下对娘娘疼到了心尖上,每次娘娘生病的时候,都是陛下整夜整夜衣不解带的照顾,结果……不仅这一切都是假的,就连娘娘所有的至亲之人,也都死在陛下的屠刀之下,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陛下怎能狠心到这等程度;现在是废中宫之位,下一步,恐怕就要娘娘的性命了!
想到此处,夏月抓住慕千雪的手,急急道:“娘娘,趁着现在陛下还没对您怎么样,快逃吧,逃得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回来!”
夏月毫不作假的关心令慕千雪冰凉如雪的心泛起些微暖意,“永德宫外有人把守,宫中更是守卫重重,如何逃?”
夏月低头想了一会儿,小巧的眉眼浮起一抹坚韧,“奴婢会设法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到时候娘娘就趁机离开。”
慕千雪盯着她清透的眼眸,轻声道:“但这样一来,你会死的,不害怕吗?”
她的话令夏月眼底掠过一丝惧意,但很快便道:“怕,可如果不是娘娘,奴婢早就已经活活饿死了,能多活四年,已经算是赚了。”
夏月是个孤儿,从她记事起,就一直跟着一群乞丐以乞讨度日,用别人施舍的剩饭剩菜填饱可怜的肚皮,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每年冬天都是他们最难熬的时候,经常讨要一整天,也没有什么收获,只能靠喝水来撑饱肚皮。
四年前的冬天,京城爆发了小范围的饥荒,夏月连着几日都没讨要东西吃,又饿又冷,晕倒在慕千雪送嫁的队伍前,慕千雪可怜她,便让人将她抬上马车,醒了之后又喂她东西吃,令夏月捡回一条命;夏月感念慕千雪救命之恩,便跟在她身边当差。
夏月见慕千雪不说话,以为她答应了,当即道:“奴婢现在就去收拾东西,衣裳稍微带两件就行了,太多了容易引人注意,倒是银两多带一些,还有银票,对了……还有药,奴婢记得内殿有一些止血化瘀,清咳润肺的药,全部都带上。”
慕千雪拉住欲奔去内殿的夏月,摇头道:“不必收拾了,我不会走的!”
夏月不能相信地盯着夏月,回过神来后,焦灼地道:“为什么不走,难道娘娘真想在这里等死不成?”
慕千雪抚着她拧成一团的眉心,“傻丫头,那么多守卫不是你一个人能够引开的,再者……我若走了,谁来替他们报仇!”
“他们……”夏月喃喃重复了一句,下一刻,骇然惊道:“娘娘您还想杀陛下?”
慕千雪颊边肌肉用力抽搐着,眸光森寒如铁,“父母之仇,亡国之恨,岂能不报!”
“不要!”夏月拼命摇头,“陛下身手高超,您杀不了她的,反而会提前招来杀身之祸,娘娘,奴婢求您了,逃吧,不管怎么样,总还有一线生机!”
慕千雪挣开她的手,走到供在花梨木步步锦支窗前的双耳方瓶前,里面供着浅粉的合欢花,花瓣粉软轻盈,在照落入殿中的春阳下,曼曼如飞羽,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淡雅清香。
“合欢”寓意“言归于好,合家欢乐”之美意,也往往象征着夫妻恩爱,两两相好。
萧若傲知道她喜欢合欢花,便在昔日的王府中遍植此树,登基之后,还特意命人将那些树全部移植到宫中,许诺每一年都要与她共赏花开花落,直至他们慢慢老去。
这些合欢花曾是她与萧若傲爱情的见证,如今却成了最大的讽刺!
慕千雪紧紧攥着一朵合欢花,待得松手之时,刚才还盈盈如一朵粉云的合欢花已是变得不成样子。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夏月。”慕千雪的出声,令夏月心中一喜,以为她改变了心意,连忙走过来道:“可是要奴婢去收拾东西?”
慕千雪微一摇头,道:“我记得去岁除夕之时,内务府送来的烟花还剩了一些是不是?”
夏月不明白她现在怎么还有心情说烟花,但还是如实答道:“是,去岁内务府送来的烟花足足有十大箱,除夕之时用了八箱,剩下的都按着娘娘的吩咐收在库房之中,说是……”后面的话,夏月没有说下去,但足够慕千雪回忆起当初的事情。
除夕之时,萧若傲定了年后进攻燕国,慕千雪便让夏月收起两箱烟花,说是等萧若傲得胜归来之时再放,哪知……萧若傲最后灭掉的却是南昭。
慕千雪痛苦地闭一闭目,“都去拿来。”
“娘娘您要烟花做什么?”夏月虽然纯良没有什么心机,却也不会天真的以为慕千雪这会儿突然心血来潮,想要放烟花了。
“你只管去拿来就是了,快去。”在慕千雪的催促下,夏月只得去取了烟花来,满满两大箱,里面整齐的排列着一个个烟花,幸好当时慕千雪嫌麻烦,没有将烟花送回内务府。
刚从箱中取出烟花,慕千雪的眉头便立时皱了起来,“才放了三四个月,也没下什么雨,怎么就霉变的这么利害?”
夏月诧异地望着手里的烟花,明明都是崭新的,何来霉变一说,这个念头尚未转转,耳边再次响起慕千雪担忧的声音,“霉的都发黑了,也不知还能不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