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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臻回家时天已经黑了,他刚走进院子,大姊李泉一阵风似的冲过来,拉着他急问道:“阿臻,你下午到哪里去了,我要担心死了!”
“我心情不好,出去走了一会儿。”
李泉到处找遍了兄弟,都不见他,急得晚饭都没吃,现在李臻终于回来了,她一颗心才放下。
她本想狠狠教训他一顿,可听到他说这句话,她心中一腔怒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过来,阿姊有话对你说。”
李泉把兄弟拉到房间坐下,“大姊知道你是为家主那番话烦恼,但你不要怕,管他什么家主不家主,明天你谁也别让,咱们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中,绝不做看人脸色过日子的可怜虫。”
难得阿姊说这番励志的话,李臻不知心中是感动还是害怕,但他暂时不想说见过王孝杰之事,便笑道:“大姊不用担心,我已经想通了,明天我绝不会退让。”
“这就对了。”
李泉心中着实宽慰,决定再给兄弟一个鼓励,她想了想又道:“等你明天武举乡试结束,大姊或许会给你一个出去走走的机会。”
李臻大喜,“去哪里?”
“去哪里暂时还不能说,我唯一担心就是你从未出过门,不太放心你一个人去。”
李臻连忙道:“阿姊不用担心,我不是一个人去。”
“我知道,无非就是你那几个狐朋狗友,不过话说回来,若你们四人一起去,我倒真放心了。”
李泉想着弟弟也长大了,应该给他一个出门锻炼的机会,她便答应了。
“那就这样决定了,我明天给你们准备干粮行李,后天出发,但从现在开始,你不准再想这件事,明天乡试你给我好好发挥,给阿姊争这口气。”
……
沙州地处边陲,和吐蕃突厥接壤,武风尤盛,敦煌家境稍好一点的人家都会让孩子习文练武,强身健体,保卫家园。
三年前,大唐开了武举,各州县也跟着开了乡武举,沙州也不例外,但兵部只给沙州每年三个乡贡名额,名额如此宝贵,基本上每年都被沙州几大世家瓜分。
今年情况更是特殊,左卫大将军王孝杰答应写信向兵部推荐,王孝杰现在是大唐第一将,在军方地位极高,如果他肯向兵部推荐,那这次三名乡贡士子将前途无量。
所以王孝杰刚刚答应推荐,几大世家便开始激烈争夺这三个名额,最后达成妥协,张庭拿走一个名额,给他儿子张黎。
索家拿走一个名额,因为负责这次武举乡试的主官,正是出任沙州司马的索知平,索家要给嫡长孙索文。
还有一个名额,按照惯例,应该是由参加武举的士子们公平争夺,也算是一块遮羞布,但这次李家和郑家都想要这最后一个名额。
最后众人商议决定,如果李家能说服夺魁呼声最高的李臻放弃参与竞争,那么这个名额就给李家,郑家权势不足,只能放弃了。
但今天李氏家主李津去李臻家说服他放弃乡武举,却遇到了麻烦,李家姐弟坚决不肯放弃,这让他倒有点难办了。
入夜,李津的马车缓缓停在索家的大门前,索家府宅位于城西,由主宅和族房组成。
主宅占地五十亩,是敦煌县的第二大府宅,族宅更是有百户人家之多,足足占去了大半条街。
李津已事先派人送来了拜帖,索家已有准备,马车刚停下,等候大门台阶上的索瑁连忙迎了上来,索瑁是家主索庆的次子,也是蚊蝇二侠中索英的父亲。
索瑁向走出马车的李津躬身施一礼,“欢迎李县公光临寒舍!”
李津继承了父亲开国县公的爵位,大家都称他为李县公,这也是他最荣耀的身份。
李津回礼笑道:“听闻索贤弟上月娶新妾,恭喜啊!”
“呵呵!让县公见笑了,父亲和家叔都已在内堂等候,县公请吧!”
“请!”
索瑁领着李津进了大门,两名丫鬟在前面挑着灯笼引路,两人快步向内堂走去。
索府内堂上,索氏家主索庆正在和兄弟索知平商量着明天武举的一些细节安排。
索庆今年约六十余岁,是个貌不惊人的干瘦老头子,年轻时他率领索氏商队走南闯北,在河西道上留下赫赫威名。
现在已年迈,精力大不如前,家族之事都交给四个儿子,他则隐居幕后,颐养天年了。
这次武举乡试因为有大将军王孝杰的推荐,结果把他也惊动了,无论如何,他要为长孙索文拿到一封推荐信。
他有自己想法,沙州有五百地方州兵,他希望由长孙索文来统帅这五百士兵。
加上兄弟是沙州司马,他们索家就有了和张家抗衡的军权,所以长孙进京考武举进士科,就显得尤其重要。
索知平现任沙州司马,武举乡试正是他的职权范围,他见兄长颇为担心,便笑道:“大哥不用担心,阿文也算是敦煌子弟中的佼佼者,骑射了得,我曾和张庭私下给敦煌子弟排名,阿文骑射武力可排到第三,只略逊于张庭之子。”
“第一是谁?”索庆语速很慢,声音略有点沙哑。
“第一名叫李臻,大哥应该有印象,去年沙州马球赛,此人夺得球技头彩,轰动了全城。”
“原来就是他!”
索庆印象很深,原本马球头彩应该被自己长孙索文夺取,最后却落在一个异军突起的少年手中,这个少年原来就是李臻。
索庆缓缓点头,“我记得他,骑射排名第一,难怪马球打得好。”
“正是此人,可惜如此良玉,李家却视若弃履。”
“这是为何?”
略一迟疑,索庆忽然明白过来,不用说,这个李臻一定是偏房庶枝,在极重血统的李家,这样的子弟出不了头,其实不仅是李家,他们索家何尝不是如此。
索知平又道:“虽然王孝杰在场观战,但请大哥放心,李臻不会影响到阿文的名额,也不会影响到张庭之子的名额,倒是会影响到李家的那个名额,我们已经商量好,由李津去说服李臻退出名额争夺。”
索庆笑了起来,“如果李津说服不了李臻,他是不是就要有求于你了?”
索知平明白大哥的意思,也笑道:“今晚他来拜访,或许就是这个缘故吧!大哥想好条件了吗?”
索庆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话,这时,索瑁匆匆走上内堂,躬身禀报道:“父亲二叔,李县公来了。”
李津走进内堂,和索庆索知平一一见礼,他是晚辈,礼节上颇为客气,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寒暄几句,索庆便请李津坐下。
这件事是索知平和李津商量,索庆并不参与,他坐在一旁不慌不忙地喝茶,就仿佛此事和他无关。
“如何,县公说服李臻退出争夺名额了吗?”索知平笑问道。
李津苦笑一声,如果他能说服李臻,那今晚他就不会来拜访索家了。
他叹了口气,“他们姐弟很固执,不管我怎么利诱威逼,他们就是不肯放弃名额,估计李臻明天要参加骑射应试。”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王孝杰在场观战,李臻是否参加骑射,对结果都没有任何影响,就算他表现出色,列他为第四就行了,反正普通人也不太懂。
但王孝杰亲自在场,想糊弄他就难了,所以他们只能劝说李臻自己放弃。
但李臻姐弟的固执着实使李津感到头疼,他也只能屈尊来求索知平帮忙,他又试探着问道:“这件事,索司马能否再想想别的办法?”
索知平呵呵一笑,“办法当然有,只是……”
他说到这,回头看了看大哥索庆,李津顿时明白过来了,索家不可能白帮这个忙,他又对索庆笑道:“都是世交,家主不妨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