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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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林珏一心做着针线，这双鞋子其实早就可以完工了，心中有点愧疚，手上不停，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在林珏的脸上罩上了一层柔光。

薛柏小睡了一个时辰，精神好了很多，屋子里静悄悄的，林珏和丫鬟们都不在屋里，起床时床踏上摆了一双青色帮面的便鞋，这个鞋子有些眼熟，刚刚进屋的时候针线篓子里就有一双鞋子，薛柏的目光不由得扫了过去，线篓子里的鞋子已经不见了，应该就是同一双了。

那个针线篓子是林珏常用的，之前他就常常见林珏做针线，林珏的性子安静，在家里最常做的事情便是读书和做针线。

这双鞋子应该就是林珏亲手做的，薛柏一时之间有些迫不及待，他小心的试穿了一下，大小刚好，比常穿的鞋子鞋底稍微要软些，正是家里穿的鞋子，低头打量虽然鞋子整体是青色，但是却不是素面的，上面还绣了稍微深一些的青色万字纹路，不仔细看倒看不出来，这双鞋子花的功夫绝对不少。

这还是林珏第一次给自己做东西。

薛柏摇了床边的铜铃，不一会进来一个清秀的丫鬟，这个丫鬟薛柏倒是认识，是林珏身边的丫鬟名字叫做紫鹦的，便问她，“少夫人呢？”

“回姑爷，少夫人去了正院，奴婢伺候您梳洗吧。”紫鹦垂首回道。

薛柏点了点头进了净房，紫鹦忙跟过去伺候。

此时林珏正在林府正院，虽然明日才是林二老爷的正日子，但林家的族人们有些却来得更早些，唐氏便吩咐了林珏在正院里面招待他们，陪着说话，林珏是嫁出去的姑娘，那些嫂子、姐妹们都爱拉了她的手询问薛家诸人情况，见林珏脸色红润，精神极好，知道她在婆家过得不错都很羡慕。

几个年纪大些的，便说起了林珏的祖父，“当年还以为这门亲事断了，还是伯父有眼光，谁能想到薛家大郞这般出息。”

薛柏如今很得皇帝的赏识，前途大好，而且薛柏年纪还轻，未来能走到哪里谁也说不定，虽然女眷不管外面的事情，但也知道现在薛家如今炙手可热，所以对林珏的态度比以前还要更亲热一些，若是以后家中的子侄能够得薛大郞一句推介的话，那几乎可以省去多年的奋斗。

所以林珏成了人群的焦点，大家都围绕着林珏说着话题，一屋子的人其乐融融。

坐在一起的几个长辈自然不会那般，几个关系亲近的在一起说话。

“当初还有人传言薛大郞克妻，你看珏姐儿如今好好的，连个头疼脑热都不曾有过。”一个中年妇人低声对另外一个说道，眼睛在林珏身上一扫而过，露出艳羡之色。

“这克妻不克妻也不好说，当初大姑娘一定亲就没了，也难怪传出这样的话来。”另外一个夫人回道，薛家大郞克妻的话可不是林家人传出去的，是外面的人说的。

“我觉得吧，这人的福气是注定的，大姑娘就受不得，这就是命啊。”

那人说着也是唏嘘，本来和薛柏定亲的是林瑾，谁知道林瑾刚定亲就得了痘症去了，临到林珏成亲之前林珏也得了痘症，但却撑了过来，如今嫁进薛家已经一个月了不光过得好，而且人还长开了，比以前做姑娘的时候还要漂亮几分。

“谁说不是呢，只是这话可不能说给大房的人听到。”那妇人左右看了看，如今林珏的大伯母还因为女儿去世受到打击缠绵病榻，若是被他们听到岂不是在伤口上撒盐？但女人们在一起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聊家长里短，八卦身边的人和事，虽然只是私底下说笑，但说的也是事实。

与热闹的林家二房不同，林大夫人的院子里还是跟往常一样静悄悄的，院子里的人似乎都习惯了这如同死水一般的生活，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外面的热闹和他们没有关系。

正房里林大夫人吩咐喜宝去供奉的菩萨面前烧符水，喜宝本来有心劝大夫人去请大夫看，但见大夫人紧抿着的嘴角，还是默默的去了偏方里供奉这菩萨面前，虔诚的拜了三拜，拿了供奉在菩萨面前的符纸点燃，把燃尽的符纸小心的放到温水中。

如今林大夫人已经不吃药了，屋里常年的药味被佛香取代，大夫人若是感觉身上不好，都是喝符水，精神虽然还好，但身体却越发的瘦了，衣服穿在身上空落落的，肤色也很暗淡，整个人毫无生气。

林大夫人喝了符水，略歇了歇，这些日子她等了又等，终于快盼到那日子的来临了，她一定要养好精神。

“那边可还热闹？”林大夫人开口问道，那边自然指的是林家二房。

“奴婢今天还没有出过门子，也不知道那边是怎样的情景。”喜宝笑道，她平日里除了伺候大夫人确实极少出门。

“二小姐可回来了？”林大夫人靠在枕上问道。

“二小姐昨天一早就回来了，听说还帮着二夫人做着事。”喜宝回道。

“她一个人回来的？”

“是。”喜宝也不在多言，只低低的回道。

大夫人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一闪而逝，喜宝低着头没有看到，她只听到大夫人说道：“帮我重新换身衣服，我也去二房坐坐。”

喜宝惊讶的抬起头，大夫人已经很久没有出院子了，自从上次大夫人病了之后一直静养，“您的身体……”

“我没事，整日躺着骨头都硬了，我去和他们说说话。”林大夫人说着撑起身体，站了起来。

“是。”喜宝便出去叫人进来，伺候大夫人梳洗，林大夫人静养以来一直不见人，连林大老爷和大少爷都是不见的，难得今天这样好的兴致。

林大夫人的到来让大家都十分吃惊，唐氏亲自迎了出去，扶了林大夫人的手，“大嫂，您来了。”

☆、第 64 章

大夫人笑道：“明天是二弟的生辰，我自然要过来。”

“我来晚了。”大夫人环顾屋里，都是熟人，她虽然有好几年没有见过这些人了，但好歹大家和记忆中的差别不大，大家也纷纷和她见礼，她也一一应了，只是神色怏怏的，众人体谅她精神不好，也不多计较。

屋子里的人也有些尴尬，之前大夫人管家的时候大家常常去的是大房那边，自从她生病了静养后就渐渐地去的人就少了，后来大家再来林家来的就是林家二房，有和大夫人相熟的站了起来：“你这人，身体也不好，有什么事情叫丫鬟来说个话，我们就去你院子就是，何必勉强。”一边过来搀了大夫人另外一边，扶了她往里走。

“这几日精神好些，想出来逛逛。”林大太太无可奈何的说道，“躺在床上就了浑身也疼。”

“都说病去如抽丝，你安心养着，我们得空来看你。”

“都不是外人，你也别在乎这些虚礼，要不靠在榻上说话吧。”唐氏虽然奇怪大嫂今天来了这里，但也要好好照顾她，指了指一边的软塌，扶了林大夫人过去坐。

大家有的便帮着拿靠枕，也有的就站在角落里低声说话：“难得见她出来，我还是好几年前见过，没想到如今这般模样了。”

林大夫人以前身材微丰，容长脸带着养尊处优的笑，待人和气，说话做事也十分利落，在林家名声极好，谁家有什么事情都喜欢找她帮忙，那时候她夫妻恩爱儿女双全惹得很多人羡慕，可现在哪里还能看出以前的样子来，黑黄的脸皮就跟黏在头骨上的一样，肉都已经瘦干了，说话有气无力，稍微走快点都会大喘气，看着她现在这个样子，引人格外的唏嘘。

“以前多好的人啊，可惜了。”大家对于林大夫人的情况也很惋惜。

“这么多年也该过去了吧……这人还是要往前看，若是只顾着一味的伤悲，其他的人事都顾不上，这个家就完了。”

声音带了叹息，林大夫人自从林瑾没了之后，不光失去了管家之权，而且林大老爷如今也不进她的屋了，儿子媳妇虽然照顾有加，但现在的日子有多寂寥谁又不知道呢，林大太太好像什么都不在乎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管多少人劝她都听不进去。大家自然体谅她，但这么多年也麻木了，只等着她自己解开心结。

林珏打量着大伯母，上次到见她的时候是上个月，大太太还比现在胖些，抓着自己的手说着那样狠心的话，眼神凶利，可现在走路都要人搀扶着，而且瘦得也太快了吧。

林珏端了一杯温水过去，“大伯母，您喝水。”

大夫人的眼光便看了过来，目光只在林珏脸上停留了一下就转开了，靠在蓝色万字不断纹的引枕上，双眼微闭，似乎有些累。

喜宝只得过来接过林珏手上的水，“多谢二小姐，太太刚刚一路走来，有些累着了。”

“大伯母近日可好些？”林珏便笑着和喜宝搭话。

“这些天精神还好些了，每日还要念上半个时辰的经。”喜宝也知道自己在睁着眼睛说瞎话，谁都看得出来林大夫人比之前情况更糟些，可大太太现在已经不让人请大夫吃药了，她有什么办法？

“二丫头，”躺着的大夫人忽然唤她，“你坐过来。”

林珏微怔，上次的事情还让她心有余悸，大伯母对于自己代替大姐姐嫁入薛府的事情还耿耿于怀。

“大伯母。”林珏侧坐在榻边，虽然上次大伯母说了那些话，可她毕竟是自己的长辈，纵有什么不对也不能太过计较。

“薛家祖父最近可好？”林大夫人睁开了双眼，她定定的看着看着林珏，但又好像透过林珏看着看着其他的地方。

“祖父如今赋闲在家悠闲度日，每日读书访友，日子过得很悠闲。”林珏的声音略带了轻松的味道，薛家老爷子现在过得十分的自在。

“是吗？我记得他今年快七十了吧。”林大太太回忆道，这个老爷子之前和公公关系最好，自己见过很多次。

“已经七十二了。”林珏笑道，能活到这个岁数而且精神还如此之好，薛家老爷子算得上寿星了。

林大夫人点了点头，自己最后一次见这老爷子的时候还是七年前，那时候薛老爷子已经是头发花白，说话声音洪亮，他来是商量林珏和薛柏的婚事。

“薛柏……可来了？”

“夫君应该在外院，若是伯母有什么事情，我马上让人去叫。”现在这个时辰薛柏应该已经醒了，之后应该会去外院。

林珏脸色红润，说道薛柏嘴角含笑，两人感情应该还不错，大太太看着林珏想着若是瑾儿能够嫁给薛柏，如今孩子应该都有了，自己已经做了外祖母，林珏拥有的这一切原本就是林瑾该拥有的，就是她不在了，大家也不该就这样忘了，抢了自己堂姐的夫君还这般理直气壮，大太太冷冷一笑。

林大太太想起林瑾临去的时候拉了自己的手直掉眼泪，那时候林瑾已经说不出话来，因为发烧嘴唇干裂，睁着大大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她，那双手冷得让人暖不住，如果可以她想代替林瑾，那般花样年纪就去了，这些年来，不管自己有多么想念她，她都不曾到自己梦中来，冯道婆说瑾儿因为没有成亲无法入祠堂，这些年来一直无法转世，埋怨自己没有为她做任何事情，所以才没有给自己托过一次梦，林瑾是怨她的。

林珏察觉到大夫人情绪瞬间低落，心中明白大伯母是又想到了大姐，这些话其他人能劝自己是说不了的，便默默的低下了头。

林大夫人也并不想说话，而且也不想再看到林珏，已经闭了眼睛，“我想眯一会，你先去吧。”

林珏只得应了，病人总是喜怒无常。

中午里外摆了几桌男女分开坐了，众人热热闹闹的吃了午饭才陆续离开，开席之前大夫人就回去了，总共林大夫人也只呆了两刻钟就走了，理由是要回去喝药，唐氏怕她太过劳累还准备了竹轿送她回自己的院子。

唐氏对这个大嫂感情复杂，因为婚事很多话不好劝，林珏的婚事虽然现在看着是好，但她宁愿林珏顺便嫁一个人家，只要人口简单家底过得去，这样的人家京中一抓一大把，这个婚事是家中长辈所定，但大嫂对于婚事一直很介意，好像是林珏抢了林瑾的因缘一般。

好在今天大嫂在众人面前没有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刚刚提着的心随这竹轿越来越远落回了原处。

到了晚上唐氏准备了一桌家宴给薛柏洗尘，一桌人都是骨肉至亲便都围着坐了，亲亲热热的吃了一顿饭，席间林二老爷听说大嫂还来了正院，虽然吃惊但还是很开心，若是能经常出来走动走动身体好得也快些，大嫂以前对自己还不错。

林珏却对大夫人的身体有些担忧：“大伯母瘦了好多。”

“也不知怎的，你大伯母现在信了一个道婆的话，大夫也不看，只喝符水，任谁去劝都不听。”唐氏也很无奈，现在自己管着林家的大小事情，家中有个病人却不请大夫拿药，别人还以为自己苛待了大嫂。

“大嫂是心病，只要能多出来走动走动，很快就会好起来。”林二老爷听了一耳朵唐氏的抱怨不以为然。

“可大家能不担心吗？谁知道那道婆有没有那个本事。”唐氏对那个道婆存疑，她在这些门户中就没有听说过这个冯道婆。

“江湖上能人异士不少，兴许那人就有本事。”林二老爷虽然不怎么信那些神佛，但也没有唐氏那么担心，久病成医，大嫂病了这么多年，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要是有什么不妥总会找大夫的。

唐氏听林二老爷这么说，也懒得在说这样扫兴的事情，便劝薛柏多吃些菜，中午的时候薛柏是在外面吃的饭，唐氏没办法多劝，晚上特意给薛柏做了几道爱吃的菜。

林二老爷还想拉了女婿多喝几杯，被唐氏瞪了一眼，“老爷，柏儿这些天赶路辛苦了，还是让他早点歇了吧，这酒等过两天再喝，你就是拉他喝上一坛子我也不拦。”

“夫人所言极是，是为夫考虑不周。”林二老爷嘿嘿一笑，自己满了一杯喝了，“我们翁婿二人下次再喝。”

薛柏自然应了，林二老爷别的爱好没有，就爱书和酒，但平时唐氏不让他多喝，只要找得到借口必定要多喝几杯。

明天还有事，大家吃过饭说了一会话就散了，薛柏和林珏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 65 章

林珏和薛柏两人出了门，临近中秋天上一轮明月，投下的光隐隐绰绰的，青雁两个本来还拿了灯笼在前面照着，薛柏却接过灯笼，亲自打了，橘色的灯光便照亮了林珏脚下的一片。

紫鹦努了努嘴，拉了拉青雁的衣袖，慢了几步，缓缓的跟在了林珏两人的身后，怕打搅到两人的独处。

已经进入秋天，入夜之后早就散去了炎热，有风轻轻的吹着树叶，不时有几声虫鸣，越发的显得院子的安静来。

林珏想把灯笼接过来，却被薛柏拉了手，林珏怕跟着的丫鬟们看到，想挣脱开但却被握得更紧了些，薛柏拿了灯笼半靠着林珏，两人慢慢的走在回小院的路上。

林珏闻到他身上的淡淡酒味，薛柏在席上被林二老爷劝了不少酒，林珏见他席上眼也不眨的喝了好几杯，林珏怕他醉酒头晕。

“不舒服吗？头晕不晕。”林珏便也不去管被薛柏牵了的手了，仰头问她。

“还好，”薛柏笑道，“没想到岳父酒量那般好。”